15 首次吵架
宋烈原正用肩膀夾着手機,另一邊迅速和場地負責方簽保障協議,忽地,聽到洛殷在手機裏聲音拔高,簽字的手一頓,他的表情有點玩味,他的老婆是在發火麽?
的确是在發火,洛殷脾氣向來冰山,萬事都能擺出一副無動于衷的姿态,此刻,那帶着斥責地怒音真真切切地傳到耳朵裏來,宋烈原把文件簽好,手重新接回手機,他看了一眼面前起伏的山川,眉目也如那山川似得,又柔又多情。
“擔心我?”
“那很危險。”她重重地咬字。
宋烈原咬了一根煙在嘴裏,旁邊的人立刻劃了一跟長長的火柴給他,低頭一碰,煙草地香味彌漫,他的聲音漫不經心。
“宋棋斷了半臂尚能征服,我四肢健全,輕車熟路,有什麽可擔心的。”
“你玩了很多年,徒手攀岩?”
“美國有專門的俱樂部,我是老會員,要不然你以為這麽多年,我多餘精力往哪發洩?”
“你在為八年的等候而叫屈嗎?”
宋烈原的眸子立刻眯了起來,煙霧從口中噴出,行成一道翻滾地雲海撲向了虛空,他的心情不妙了,她這是在挑釁他。
“洛殷,八年,我們早不是當年的模樣,你有多了解我?和我結婚未嘗不是一場賭博,你該想到日後的摩擦有多深,不要試圖控制我。”
“我并沒有控制你,你我只是需要學習,學習如何讓另個人進入自己的生活,你現在該考慮和他們攀岩時,有沒有人在為你後怕。”
宋烈原越加不耐了,溢出的笑聲十分冷冽。
“你該知道他們是怎麽玩的,我們蛇鼠一窩,上陣不離親兄弟,怎麽,你是否要我決斷與他們的聯系?”
那邊沉默了許久,有車門關動之聲,接着,是皮靴在地板上踏踏地聲音,一聲聲冷硬地敲擊了他的心房,明明是一場愉快開頭的通話,鬧到此時已經變成一場争吵了,宋烈原閉上了眼睛,單手抱胸,煙霧從口腔裏噴出,無限焦躁裏,聽到她潮濕如英國鬼天氣一般的聲音。
“宋烈原,你沒品,像個小孩子低劣又惡劣的放話,才半個月而已,你那號稱八年等候的耐心呢?”
一眼被她看穿。
宋烈原的心情真的惡劣了,太陽穴旁的青筋都爆了起來,他用手指掐滅了冒火的煙身,把手機拿到嘴邊,對着那頭咬着字說。
“你說對了,我tm就是想上你,要什麽耐心!”
說完,不等她反應,點了結束,然後,擡手,砰的一聲,手機砸進了坑裏。
上午的太陽如烈火一樣溫暖,卻溫暖不到渾身冰冷地宋烈原,他的心早在英國濕冷的雪夜裏凍住了,或許是更久以前,在東市醒來的早晨身邊那個人突然不在時凍住了。
從來沒想過和她在一起後第一場架吵得如此沒有品質可言。
最起碼,他得義正言辭,而不是惡語挑釁連連,他甚至忘了為何而吵,如果只是因為阻止他攀岩,這根本沒什麽好吵的,不去就不去了。
宋烈原的嘴角露出了自我嘲諷的弧度,面前是一片坑坑窪窪半開發的農田,手機落在半泥半石塊的淺坑裏,生死不明,那手機有點可憐,它有什麽錯?
宋烈原善心大起,邁動步伐,從腳下松軟的坡上兩步垮下去,走了幾步,到了坑邊,從泥土裏撿起手機,生命力還挺頑強,小刮擦之外沒有任何出血的征兆。
上次那部可是四分五裂。
通話記錄裏她的來電猶在,宋烈原瞄了一眼,把那串號碼上的泥灰抹了去,放進了口袋。
看誰憋的過誰?
他幼稚,無理取鬧,惡劣。
洛殷成竹在胸,永遠冷靜,像眼前冰冷的山腳。
車子在平原山川環繞中穿梭,白色的水面在夜色下泛着光,像鏡子。
宋烈原眉頭緊蹙,到了目的地,別墅門口站了一批迎接的朋友,他放松表情,帶上公事化地笑容與他們一一碰肩握手,然,目之無趣,食之無味,酒桌熏然裏,他在遠處隐現地山峰湖水裏看到了自己思念她至深地可悲樣子。
宋柳暗自拽了下他的衣邊,用弟弟身份和他交談。
“哎,哥,你怎麽啦,這一天都魂不守舍的,戀愛了?”
宋烈原眸光冷笑地看了他一眼,“眼光挺毒。”
不止是毒,還知道你對象是誰呢。
宋柳心裏一片明鏡,這就是貼身助手的職業便利之處,宋烈原去英國的商務機航線都是他叫下面安排的,更別提之前他親自上陣監視蘇家一舉一動了,那蘇家和洛殷有着血緣關系,宋烈原不是喜歡洛殷會對蘇家那麽上心?
“是不是和姐吵架了?”
“我一個人在吵,她挺平靜。”宋烈原說着,猛往口中灌了一杯白酒。
宋柳用同情的語氣勸他。
“我姐就那樣,冷冷默默地,吵架時她能啊啊兩句回你就不錯啦,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五巴掌打不出一聲疼出來。”
宋烈原當然知道她的脾氣。
很早很早前,喜歡上她開始,他就知道了。
要不然,憑她的聰明,怎麽可能看不出自己喜歡他,什麽朋友都是屁話,他表現的不明顯麽?就是冷着他而已,說到底就是不喜歡他。
現在都結婚了,問她愛不愛他,呵,猶豫呢。
宋烈原沒有安全感,十分的。
宋柳又看破一切地勸他。
“你們現在是異地,異地就是這樣的,忐忑,猜測,懷疑,自我否定!所以,一切都等到她回來再說,也許你倆一碰面,什麽事兒都沒有了,相信我吧,小弟經驗之談。”
宋烈原停了酒杯,似在認真聽宋柳的話,其實,他的心莫名地飄遠了,那遠處山黑暗飄忽地,又野又美,像個黑洞,像他心中的那個人。
“來,烈原碰一杯!兄弟倆個不帶排外的啊!”有人從桌子那頭端着酒杯過來。
地地道道的蓉城白酒,接地氣又帶着極大的殺傷力,宋柳喝了一杯有些暈乎。
宋烈原的酒量一向好,可也架不住這麽喝啊。
只見他站起身,一手拿着久久未響過的手機,一手端杯仰頭猛灌,場面被他鼓動地歡聲雷動。
“蓉城的白酒就該這麽喝。”盡地主之儀的年輕男人長得十分秀氣,白皙的臉龐上染着酒暈,微微發紅,他從桌下拎出一個粗野地酒壇子,砰的一聲放在精致光亮地桌子上。
宋柳啧啧兩聲,不敢伸頭。
宋烈原放了手機,雙手撐在桌上,擡頭看着出聲的那男人,蔑笑了一聲。
“這壇歸我,你敢陪嗎?”
玩的有點大。
那人十分爽快地從桌子底下又抽了一壇上來,“敢啊,怎麽不敢。”
“好,痛快。”宋烈原對他豎起拇指,随手掃落地小巧的水晶杯,掉落在地發出嘩啦一聲。
沒有人在意那脆弱的響聲,宋烈原用碗當杯,嘩嘩地白酒像自來水一樣倒着,這聲響才叫男人們血脈噴張。
宋柳坐在那裏一言不發,這群瞎子光顧着喝,沒發現宋烈原不對勁麽,他何時這麽縱酒了?
宋柳比那些瞎子也好不到哪裏去,因為他是個膽小鬼,在伸手攔了宋烈原的第三碗酒時,被他看過來的皮笑肉不笑地表情吓住了,宋柳嘿嘿縮笑着抽回自己的手,又坐到原位去了。
很久過去,那群瘋子喝的爛醉,被司機集體送回去了,這棟別墅是宋烈原在蓉城的物業,宋柳收拾善後,駕着伶仃大醉地宋烈原往樓上長長地臺階上移動,此時,一個電話把他哼哧哼哧地費力聲給打斷了。
一看來電上的那個名字,宋柳差點就痛哭流涕了。
“姐,你怎麽才來電話?早來一點,我哥也不至于搞成這樣。”
“……他怎麽了?”洛殷的聲音很緊繃。
“怎麽了,抱着手機等你一晚上,一聲響沒有,你知道他拎着……”
宋柳找到撒嬌點似得,誇張的比着酒壇子的大小,還嫌單手不過瘾,肩膀一夾手機,雙手合起比了一個超大的圓,這麽大三個字還沒說出來,猛地,那個被自己雙手放飛的男人從樓梯栽了下去,轟隆隆地像個番薯滾了下去,在一樓砰的一聲停住。
宋烈原重重悶聲了一聲,反射性地扣住了自己的膝蓋,身體痛苦地縮成一個彎曲的弧度。
宋柳呆了,對着手機,“完了,原哥腿摔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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