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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魚強忍住內心的恐懼,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位王……這位客官,您需要什麽服務?算命?起名?測吉兇?還是祈福?”

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此人究竟要做什麽。因為上一世,這人來的時候,徐小魚還在與門口鬧事的人糾纏,根本沒注意到,一切被站在一邊不聲不響的他看了個正着。

直到官府捉拿的人到了半仙堂門口,徐小魚才知道,原來那男人并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路人,而是晉王府的六王爺,當今皇帝的親弟弟。

也是奇了怪了,這六王爺一向以纨绔著稱,每日耽于吃喝玩樂,不學無術、不理政事。可偏偏就是他,将“騙人”的半仙堂舉報到衙門,害得老徐小徐進了大獄,又被流放,以致意外身死,冤魂不鳴。

雖然重來的一世,徐小魚已經成功解決鬧事危機,這讨厭的王爺什麽也沒看到,但她仍然不得不心懷警惕,處處小心。這等金枝玉葉的膏粱子弟,難道是因為“正義感”去舉報“騙子”麽?傻子才信。只怕他心裏,另有鬼胎。

徐小魚正想着,王爺卻很是随意地坐在了內堂的椅子上,先開了口:“你不是半仙麽?”他嘴角上揚,露出一個來者不善的笑容,“那你就算一算,我這次來,究竟有何需求?”

要是一般的人,此時肯定要愣住,甚至慌亂起來。但徐小魚可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得很。她努力鎮定下來,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起眼前這人的一舉一動。

只見這位年輕的王爺微微斜靠在椅背上,翹着二郎腿,顯得十分不羁。但徐小魚敏銳地發現,他的雙臂緊緊抱在一起,卻是一種防禦的姿态,說明他內心并不放松,甚至還有些戒備。

再看他的表情,嘴角一端上揚,形成了一個歪嘴的笑,帶着些許蔑視和無謂,十足一個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但眼神卻出賣了他:機警、深邃,再加上微微皺起的眉頭,明确地表示,他此刻正以同樣的敏銳觀察着半仙堂和其中的人,并且心裏還在時刻準備着如何應對。

徐小魚立刻做出判斷:此人必是來者不善,有所圖謀!

她眼珠一轉,當下計上心頭,便也在案前的藤椅上坐了下來,清了清喉嚨,故作神秘道:“這位客官器宇不凡,想來并非凡夫俗子。”

她有意眯着眼睛,右手指尖裝模作樣地搓了搓,仿佛在施展神算之術。随後她悄悄睜開一只眼睛,偷看那位王爺,卻見他一臉不耐煩,便也不再故弄玄虛,一拍桌子,道:“閣下必定是身份極其貴重之人,這京城之中恐怕也沒幾個能與你比肩。”

聽了這話,那王爺一怔,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逝,但很快又恢複了漫不經心的表情。他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不屑道:“廢話,不過是看人衣裝、胡亂猜測罷了,有什麽稀奇的?”

徐小魚卻不慌不忙,笑道:“倒也怪了,一般的權貴子弟出門,不說前呼後擁,怎麽也得有一兩個随從;您卻是一個人來的,可見此行目的非常,既不是算命,也不是祈福。”

她突然收起笑容,嚴肅問道:“我們這半仙堂不過是小本生意,賺點家用,聊以度日罷了。不知何處得罪了王爺,竟然來勢洶洶,非要和我們過不去呢?”

徐小魚這一問,着實是下了一步險棋。然而她卻是有根有據地做出了判斷:通過觀察這王爺神色言行,又結合上一世的災禍,可以說他出現在這裏,絕非巧合;甚至害她終結前世的舉報和下獄,恐怕也是有意為之、謀劃極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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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攤牌,雖然險,卻可以得到顯著的效果——若是能夠吓到這王爺,說不定他便會知難而退,放棄為難的想法,就此離去。

果然,聽見她的話,那王爺臉色瞬時變了,張開了嘴,卻沒有說話,顯得有些緊張。徐小魚見他果然被自己說中,心中不禁竊喜,總算讓自己蒙對了一次,必定能再次避開一件禍事。

她正欲轉而施以安撫之術,趕緊将這不速之客勸走,卻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對面那男人突然将手中折扇“啪”地一合,人已站起身來,卻并非要離去,反而大步上前,直走到徐小魚面前,雙手撐着桌子,俯下身來,直視她的眼睛。

徐小魚只覺得那人居高臨下,如同泰山壓頂,一股氣勢猛然壓下來,讓她心中一驚。

擡頭看那男人,只見他眉頭緊鎖,抿着嘴唇,眼中射出一陣寒光,哪裏還有半分之前的纨绔神色?

“你果然很不簡單。”他冷冷地說,“看來那消息說得沒錯,你是個禍害,不能不除。”

這番陰冷的話語仿佛一盆冷水從徐小魚頭上猛然澆下,讓她整個人僵住了。剛才這一步險棋,原來是走錯了!果然這所謂的王爺沒安好心,就是沖着她徐小魚來的。

一陣絕望湧上她的心頭:完了,悲劇要重演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惹禍上身,但貴為皇親的王爺有意整她,難道她還能逃脫得了麽?這一世重生毫無意義,她依然沒能阻止災禍的發生。

就在此時,那男人的身體又向前湊了湊,直直面對着她,兩人的鼻尖相距不到兩寸。

徐小魚第一次與一個男人距離這麽近,近到能夠嗅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桂花香氣,讓她緊張得呼吸都停止了。

男人卻輕笑一聲,幽幽道:“有意思。我偏要反其道行之,看看你究竟能掀起什麽風浪來。”

直到此時,徐小魚才有機會細細端詳他的容貌。這王爺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歲數,生了一雙炯炯有神的杏眼,兩條劍眉斜指鬓角,下颌線條棱角分明,嘴唇卻是極薄。他膚色白皙,看起來倒是清秀。

徐小魚突然覺得,他長得真是好看。

王爺見她并不回應,只是癡癡地看着自己,反而有點愣神。他冷哼一聲,直起腰來,将那扇子又是一甩,潇灑打開,輕輕扇着,轉身離開了。

徐小魚卻還怔在原地,過了好久,才猛然意識到危機又一次解除了,便倒吸一口涼氣,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心中不免有些後怕。

老徐看着她如釋重負的模樣,奇道:“今天真是怪了,怎麽發生這麽多不尋常的事?”

徐小魚苦笑心想,你并不知道,沒發生的事情有多可怕。

但是她什麽也沒說,只是站起身來,走到老徐身邊,面色凝重道:“舅舅,從今日起,咱們的命運要有大大的轉折了。”

沒想到老徐臉上并無詫異神色,他嘆了一口氣,道:“不錯,我本來就打算今日告訴你真相,既然你已察覺,那我就不再隐瞞了。”

徐小魚愣住了,張大了嘴巴——等等,不是我要宣布重大決定嗎?這老爺子怎麽回事,上一世他可沒說過這樣的話。

哦,也對,上一世這個時候,自己和舅舅已經被抓進大牢裏,分別關押起來了。

老徐看着她臉上的表情,并不驚訝,緩緩道:“其實,你擁有超于常人的天賦能力,只不過不會使用罷了。”

徐小魚內心升起一連串的問號:啥玩意?這談話的走向不對啊?

沒等她說話,老徐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這能力,本就是我們江北徐家特有的天賦,代代相傳。若是不會使用,倒也罷了,不過與常人無異;然而一旦學會使用,便有改天換地的力量。”

他走近徐小魚,注視着她的眼睛:“十年前,你的母親用了這能力,才将你保全下來,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報仇雪恨。”

他又嘆了一聲:“此中種種仇恨,我已與你說過很多遍了。你本姓高,父系一族乃是朝中的将軍世家,族中男子多掌握兵權,你父親更是當年朝廷軍隊的兵馬大元帥。然而十年前,他在一場政治鬥争中慘遭陷害,落了個滿門抄斬的結局。”

“只有你,僥幸活了下來。眼看那仇人奪了兵權,逍遙至今,而你又已長大成人,如今便是時候開啓這能力,輔助複仇,以慰你母親在天之靈。”他的表情越來越嚴肅,聲調也越來越高亢激昂。

徐小魚苦着臉道:“我知道,這故事我聽了十年了,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老徐對她的消極态度早已習以為常,也并不發作,而是走到她的身邊,伸出兩根手指,在她後頸的天柱穴上點了兩下,道:“你嘗試一下,運作氣息。”

徐小魚不明所以,只好照做。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胸膛中一下子爽朗起來,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通透之感,仿佛堵塞多年的經脈猛然打通,渾身真氣湧上百會,腦中一片清明。

老徐見她神采奕奕,知道封印已經解除,便道:“你試着在腦中問一個想要解決的問題,比如說,如何複仇。”

徐小魚只覺得腦中閃過一連串的畫面,似乎連思維的速度都比平時快了許多。她努力如舅舅所說,将注意力聚焦在“複仇”二字上,但思緒卻不由自主地四處飄散,猶猶豫豫地胡亂指向無數個問題。就在躊躇間,她的腦中卻不由自主地出現了那個年輕男人冷峻傲然的臉龐,便再也揮之不去。

一瞬間,她只感覺宛如一道閃電猛然劃過腦海,“叮”地一聲,眼前出現了四個大字。

嫁,入,王,府。

“啊?”徐小魚驚叫一聲,那四個字便如同飛灰一般在眼前消散了。她此時突然感覺到巨大的疲憊,渾身的通透和腦中的清明也消失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還好被老徐扶住了。她大汗淋漓,拼命地喘着氣。

“怎麽樣,有答案了嗎?”老徐殷切問道。

徐小魚費勁地撐起身子,回答道:“有是有了,只是……”她說不出口,便轉移了話題:“為什麽想到答案之後,我覺得這麽累,好像渾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此術名曰‘天眼’,每次使用,都要耗費大量精力,因此不可常用。”老徐解釋道,“一般來說,一個人一生也只能用最多四到五次,否則便有性命之憂。”

他接着追問道:“你的答案究竟是什麽?”

答案是“嫁入王府”。徐小魚想。但是她張了張嘴,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這答案怎麽讓人說得出口嘛!她簡直開始懷疑,這所謂的能力是不是純屬搞笑,不然怎麽會得出這麽一個毫無邏輯的結果?

且不說那王爺身份貴重,不是她這市井之中的小小半仙能夠高攀的;問題的關鍵是,前世他明明就是害自己死掉的兇手。徐小魚恨不得離這個男人越遠越好,還“嫁入王府”,是她的腦子壞了,還是這倒黴的天賦在捉弄她?

由此可見這所謂的“複仇”一定不是什麽好事,不如早點放棄算了。

徐小魚打定主意,便欲對老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定要想辦法說服他。但她還沒開口,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

“晉王府聘帖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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