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妄想

“寫不出來就別寫了。”

“那不行,你知道我爹吧,一心呢想讓我參加科考,說什麽他以後位置得由我來繼承。”

說着,沈願彎腰湊近了面前的胥若,少年身上清冽的香傳過來,笑嘻嘻的道:“要不然你幫我寫吧。”

胥若也沒閃躲,身子反而往前傾了傾,再往前點,鼻尖就能碰到沈願的臉頰,輕聲道:“我幫你寫啊……”

那聲音分明如往常般清冷,可聽在沈願耳朵裏卻總覺得哪哪不對勁。

沈小少爺不喜歡讀書,終于搜腸刮肚出來一個詞,百轉千回。

語調百轉千回似的饒進了他的心裏,然後像根根藤蔓,輕輕撩動着他的心髒。

完了完了,胥若這麽小就這麽會撩人,長大了那還得了?

不過還好還好,他是個男的。

沈願不自在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道:“我英俊潇灑的字你怕是模仿不來,我還是繼續自己憋吧。”

胥若彎了彎唇角,沒回話。

沈願偷偷看了眼,覺得胥若笑的真是好看啊。

他記得沉恩街上有個總喜歡賣弄玄虛的說書先生,時常講些幼稚的兒女情長,主角無非都是王侯将相,講的東西都能扯出天際去,但那些人還就是聽得津津有味。

這會不知道怎麽的,腦海裏就冒出了那說書先生曾經說過的一段話。

“那人高坐在玉蓮臺上,臺下百姓高聲呼喊,那人絲毫不為所動,唯見前方山上天竺葵滿山盛開的時候,芬芳如風掃過那人素色衣角,他才微微笑了起來。”

“榮華如斯,一笑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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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一無是處的說書老頭也不是那麽廢柴。

“胥若呀,上回你帶回來的那個姑娘如何了呀。”

胥若目光從書本上移開,挑了挑眉:“姑娘?”

沈願還真當胥若是想不起來,特地提醒道:“就是那個什麽……绾什麽樓的花魁,你帶回來那個。”

胥若看着沈願,突然了然道:“要見夏姑娘啊,原來如此,是我思慮不夠周全。”

說罷,又是對着旁邊的白蘭道:“把夏姑娘……”

沈願:“……”

沈願被搞得有點懵,連忙阻止道:“哎,胥若,你叫她幹什麽呀,我就是順口提下,我見她幹什麽。”

胥若又道:“我看夏姑娘即便來了這,也對你念念不忘,我這幾天正尋思着把她送回去呢。”

“當時是我沖動了,後來仔細想了下,還是不應該奪人所愛,你們既兩情……”

沈願聽不下去了,什麽奪人所愛,什麽兩情相悅。

“不是,胥若,那姑娘啥樣我都忘了,你既然喜歡那便讓她就在這吧,放我那我還嫌麻煩呢。”

胥若繼續推辭:“第一次見,你就為了這姑娘不惜得罪長史家人,我就不強人所難了。”

“什麽呀,當時不知道她怎麽就在人群中發現我了,非要往我這湊,扯着我的袖子就不松手,我就順手救了下,真沒別的想法。”

“你那日出現在绾春樓,我還以為你是特地為夏姑娘去的呢。”

沈願一向致力于在胥若面前樹立一個高大上的形象,聞言連忙道:“小爺我長那麽大都沒想過逛青樓,我爹知道非不給我腿打斷,我那天就是路過。”

“我也很無奈,可能我帥的自帶浩然正氣吧,總是招惹這些桃花。”

“再說了,就小爺這魅力,啥不幹走大街上都有人投懷送抱,多的是黃花大閨女,我用得着逛青樓?”

胥若滿意的彎了彎嘴角。

“這話當真?”

沈願連忙确定:“那可不,小爺我怎麽着也得天下第一美人來配。”

說到這,沈願看了看胥若這張美的雌雄莫辨的臉,忍不住調笑道:“這個天下第一美人啊,怎麽着也要長成你這個樣子。”

“胥若,你要是有姐姐,我就娶你姐姐為妻,這樣,我便是你姐夫啦。”

胥若不以為意:“胥若為家中獨子,沈小少爺可是要失望了。”

沈願一見到胥若,一身冷靜自持就仿佛喂了狗,胥若一理他,他就忍不住得寸進尺,說着說着就跳下桌子,來到胥若面前,還頗為膽大的拍了拍胥若的肩膀:“既然這樣,那就讓胥若你來當新娘吧。”

“反正你生的這樣好看,裝扮一下,別人也看不出是個男人。”

胥若表情淡淡,撥下了沈願的手,道:“你只怕是忘了沈伯父的尺子。”

這麽丢形象的東西胥若居然還記得?

沈願莫名有點羞恥性的臉紅,瞬間暴躁起來:“哎呀!胥若,你怎麽突然說這個!”

沈願的父親有一把特別堅實的尺子,從沈願五歲的時候就存在了,每每沈願一闖禍,這把尺子就會發揮自己的作用。

打了十一年還不斷,可謂是十分盡忠職守了。

沈願八歲的時候,與胥若還是好朋友。

那天因為爬樹把沈尚書花大價錢,借大人情搞來的一只海東青不知道用什麽方法給烤了,被發現之後,沈尚書滿府的追着這個小兔崽子打。

被打以後的小沈願被罰面壁思過,後來憑借自己人萌嘴甜的優勢。成功

讓下人偷偷摸摸帶自己來找胥若。

一見到胥若,本來強忍着眼淚的小沈願憋不住了,伸出滿是紅痕的小胖手,可憐巴巴看着胥若,也不說話,一雙大眼睛無聲的留着眼淚。

跟胥若控訴半個時辰的他爹。

胥若當時也很小,但也知道安慰小沈願,并且還不停的給這個委屈的小哥哥擦眼淚。

時間一晃,就是八年過去了。

當時那個嬌氣的委屈小哥哥變成了不可一世的滲城沈小少爺,會安安靜靜給小哥哥擦眼淚的女扮男裝小姑娘變成了名滿天下的胥若公子。

若非胥若重生,兩個人注定又是到死不相往來。

好在胥若還顧及着沈願的面子,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話音一轉,又繞回了剛才:“那你這麽說,你是不要夏姑娘了?”

沈願連忙點頭:“不要不要,要她幹嘛,我沈府又不缺下人,你就留着……”

沈願說到這,突然感覺哪不對,突然想到了什麽,神色有點別扭,又裝作無意似的問道:“那個胥若,你……你要這人幹啥啊。”

胥若一看,就知道沈願想哪去了,心下覺得好笑,但面上沒體現出來,很自然的回答道:“還能幹什麽,也就平常幫我端個茶倒個水。”

沈願這才放下心來,道:“這還行,但是……這個,胥若,你年紀小,就算是那什麽,也應該找個清白姑娘……”

胥若悠悠開口:“聽聞這姑娘說,她向來是賣藝不賣身的,這會還是處子,你可不要随便辱人家清譽。”

胥若不說還好,一說沈願就吓一跳,以為胥若真的有這方面的想法,立馬決定吓一吓胥若:“哎呀,這不能輕易相信的,上回劉家不就有個人因為時常逛青樓而得了那什麽花柳病了嗎……這種人,胥若你還是少接觸吧。”

“要不然你給她點錢,直接就讓她回老家吧,這豈不是也算兩全其美?”

還沒等胥若回話,門外忽然一陣響動。

“公子,夏姑娘帶過來了。”

胥若放下書卷,道:“進來吧。”

白蘭這才帶着夏婉進來。

夏婉低着頭,神色分明有些不對勁,顯然是聽到了剛剛的對話,清秀的眉目間多了點讓人憐惜的憂愁與委屈,站在沈願面前分明就像一個被傷透了心的小姑娘。

胥若含笑看着,端了一杯茶,自顧自的輕抿着。

剛剛跟胥若讨論完這方面的話題的沈願這會為了驗證自己沒撒謊,故意看都不看夏婉,一雙眼睛緊緊的跟着胥若,道:“怎麽還是讓她過來了?”

胥若回答的随意:“剛剛白蘭走太快了,忘了叫住她。”

“那這會就讓她回去吧。”

胥若放下茶杯,揮了揮手,示意白蘭可以帶姑娘回去了。

然而夏姑娘似乎還真的對沈願抱有想法,擡眼睜着雙水汪汪的眼睛,噗通一下就跪到了沈願面前,道:“沈公子,公子當初救了民女,民女感激不盡,一直沒有當面道謝,如今民女既已跟了蘭公子,民女也不知能為公子做什麽,惟願下輩子做牛做馬。”

既感謝了沈願,又不得罪胥若。

胥若靜看不語,等着沈願回答。

面對別人的時候,沈願身上自帶的那種高官權貴看不起人的氣質又體現了出來。

居高臨下的斜睨了一眼夏婉,語氣随意道:

“你不過一個小小的婢女,我要你下輩子有何用,做好自己的事,出去吧。”

夏婉身形一愣,點了點頭,連忙道:“是民女逾越了,民女這就出去。”

說罷,便站了起來,後退着随着白蘭出去了。

胥若悠悠道:“你這樣說,可是會傷了美人心的。”

沈願輕嗤一聲,道:“那關我什麽事?”

白蘭關上門,走在夏婉旁邊帶夏婉回去。

夏婉臉色不太好,應該是剛剛被沈願的話刺激的。

白蘭走的快,夏婉跟在她身後,半晌。斜了眼身後的夏婉,開口道:“夏姑娘,我們家公子既然收了你,那便是看得起你,賞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你可不要讓公子失望。”

夏婉也算識時務,道:“民女知道。”

“以後既然進了蘭國公府做事,就不要在自稱民女,規矩,都是要懂得。”

夏婉愣了下。然後服了服身子,道:“奴婢知道了。”

白蘭挑唇一笑,道:“不該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不管是沈小少爺還是公子。”

“聽明白了嗎?”

這姑娘自從進了蘭國公府,目前也還算安分,沈小少爺固然跟白蘭沒關系,但胥若年歲還不大,白蘭是不可能讓随便什麽人都對着公子抱着那些龌龊想法的。

有些事情,還是早些說比較好。

“聽明白了。”

送走了沈願,胥若繼續翻開堆在桌子上的卷宗,靠着椅子慢悠悠的看着。

木窗被打開着,傍晚了,天熱暗了下來,成片的夕陽布滿了天空,在天邊堆了一片,散發着璀璨的光輝,有絲絲的涼風吹進來,拂起了泛黃的書頁。

“公子,天有些涼,奴婢給你拿個毯子吧。”

胥若擡了擡手,示意白蘭拿過來吧。

輕聲道:“四月都過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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