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夢魇
“公主,夜深了,早些睡吧!”紫蘇拿過一件外衣給景陽披上。
景陽倚靠在寝居房檐下的柱子上,已經沉默了好一陣子。自潇湘閣回來以後,舒望總是借口公務繁忙,夜裏回來得很晚,要麽就在刑部将就一晚,他們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好好說上一句話。景陽直覺是潇湘閣那一日得罪了他,才換來這番冷遇,仔細想一想,舒望并非是小肚雞腸的人,不會為了逛花樓就氣了這麽久,畢竟,在這之前,她還做過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舒望也沒跟她一般見識。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那到底是哪裏出了錯呢?
“公主”紫蘇知道她在等驸馬,心下不忍,想要再勸些什麽,不想餘下的話還沒說出口,景陽就出聲應允了,“不等了,我也困了”。
紫蘇服侍她睡下,熄了蠟燭,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縱使心底有事,困意襲來,景陽也很快就睡着了。
“公主,陛下方才夢到惠妃,醒了卻是怎麽也不肯睡了,念叨着要見公主一面,煩請公主跟老奴走一趟吧!”
屋外寒氣逼人,此時應該是戌時。太後壽辰,保和殿現下應是載歌載舞熱鬧非凡,她本來已經梳妝打扮準備前去赴宴,不知為什麽頭忽然有些暈,紫蘇說尚未到時辰,不如先休憩片刻,不想一睡就睡到了現在。
“煩請公公等一下,景陽換身衣服就來。”約是病重的父皇思念母妃,這才想起召見跟母妃長得極為相像的自己,景陽如是想。
皇帝的貼身太監提着燈籠在前引路,路上竟連一個守衛都沒有遇到,長廊的檐角下每隔兩米就挂着一只牡丹宮燈,傍晚下了一場大雪,突然刮過一陣雪風,宮燈随風晃動,地上光影綽綽顯得格外滲人。
突然場景一轉景陽看見自己手裏拿了一個沾血的燭臺,被刺中的那人不可思議地轉過身來,一雙眼睛滿是恨意。
她想逃,不小心被什麽東西絆倒在地,那人滿目猙獰,她吓破了膽,大聲呼救:“哥哥救我!”那人身上戾氣更重,牢牢掐緊了她的脖子。
舒望在刑部理了一日卷宗,此時是又乏又累,走到房屋門口突然聽到景陽的呼救聲,以為她遭遇了危險,趕忙推門而入。屋裏沒有其他人,景陽獨自睡在床榻裏側,閉着眼睛顫抖得厲害,嘴裏不停的喊着:“哥哥救我”。
舒望三兩步走到塌前,她在夢裏受驚過度,眼角沾染了淚痕,卻還在夢中無知無覺。
“景陽”,舒望俯身搖晃她的雙肩,見她仍未醒轉,手上又加了兩分力氣。
景陽突然睜開了眼睛,一雙眼愣愣地盯着舒望,平日裏璀璨明亮的杏眼此時感受不到半點神采。
“做噩夢了?”舒望溫聲道。
景陽清醒過來,半坐起來用手抱着膝蓋,下巴擱在膝蓋上,一動不動。“他沒有來。”
“誰沒有來?”舒望被弄得很是莫名,想去抱她,她又一直做出戒備的姿勢。
“我哥哥”,景陽迷茫地轉頭看他,“我哥哥他沒有來”。
剛成親那幾日,景陽夜裏都睡不踏實,後來漸漸好一些,極少出現被噩夢吓醒的情形,不想今晚又被噩夢纏身,讓舒望最驚詫的是每次景陽夢魇叫的都是同一句話,她說的哥哥應該就是如今的嘉和帝,那麽當初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才讓景陽夜夜困擾于同一個夢境,一直走不出來。
不用猜,這對景陽來說是一段十分痛苦的回憶,舒望雖然好奇,但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追問,不想讓她在夢中經歷一次這樣的恐懼,醒來還要被逼着再經歷一次。
“景陽,來,看着我”,他強行轉過她的身子,讓她和他面對面,“別怕,都過去了,繼續睡好不好?我陪你一起。”
“嗯”,兩人臉貼得很近,舒望這才看到景陽的額頭上冒了密密麻麻的細汗,他提起袖子幫她擦拭,又溫柔地扶她躺下,再除去外衣,陪她一起躺到床上。
景陽枕在他的臂彎裏,居然很快又睡着了。
第二日,舒望早早把景陽搖醒,喚來紫蘇伺候。景陽白日裏無事喜歡賴床,沒有特殊的事情需要早起都會睡到日上三竿,睡飽了以後要麽拉着胭華上街閑逛,要麽約幾位公主過府陪她打馬吊,日子過得潇潇灑灑從不無聊寂寞。
昨夜為了等他本來就睡得晚,一大早又被喚醒擾了清夢,景陽起床氣飙得老高,半分好臉色都不肯給他。
“今日送厭離國來使出京,你換一套小厮服飾,跟在我身邊,待我辦完正事帶你去燕回鎮逛一逛。”
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驸馬居然會主動要求陪她逛一逛了,冷落她這麽多天,這是遲來的補償嗎?景陽哈欠連天,還是乖乖坐着讓侍女幫忙梳妝,既然是做小厮打扮,胭脂水粉也不必抹了,頭發盤上去戴個醜斃了的白色褥巾就可以出門了。
景陽一直低着頭混在車隊之中,厭離國國主與嘉和帝邦交良好,年年都會派使臣親自前往上京,送上珍稀絲帛瑪瑙香料等貢品。舒望此次領護衛之職,按常理只需将來使送往上京二十裏開外便可帶着車馬返回。離上京二十裏處剛好是燕回鎮,燕回鎮是遠近聞名的水鄉,每年七月鎮上會舉行花燈會,吸引四方來客前來賞燈戲水,算起來,就是這兩日。
待使臣與舒望客氣告別并約定明年再會之期後,他對近衛下了回城的命令,帶着景陽二人驅馬趕往燕回鎮。
“我說大人,你我二人共乘一騎被人看到不大好吧?”景陽不喚名字,也不稱呼驸馬,陰陽怪氣地學其他官員喚他大人,是因為怒氣尚未消散,這人也不見好好哄哄,借着公務帶她到鄰鎮游玩一趟就打算輕飄飄地把她打發了,哪兒有這麽好的事兒?
“也是”,舒望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公主不會騎馬,這馬讓給你也是無用,不如放你下來自己走,我先騎馬到燕回鎮等你。”
景陽沒料到會被他反将一軍,加上舒望從來都是讓着她,不在口舌上滅她威風,對這個回答她毫無準備,可景陽是誰啊?跟昭陽唇槍舌戰這麽多年,早就練得皮糙肉厚,當即回道:“也好,只是用走的多累啊,途經的馬車這麽多,不少俊秀公子哥的車架,我去攔一輛載我一程不就可以了?運氣好碰到一個容色極為出衆的,不僅省了力氣,還可以借機揩油,簡直不要太合算。”
舒望成功被氣到,在她腰間重重捏了一把,景陽吃痛差點沒坐穩,反手又在他腰上狠狠揪了一把,二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誰也不甘示弱。
舒望需要操縱馬匹,率先收回了目光,心下在想:“現在讓你傲,晚上再收拾你。”
與來使分別之地本來也就離燕回鎮不遠,他們到的時候是下午,天氣晴好,陽光照在身上還有些灼人,依傍小鎮而建的清明渠畔游人如織,賣蓮子賣手工飾品賣草鞋的商販一處挨着一處。渠水清澈透亮,僅漫過成人腿肚,三兩少女結伴站在水中嬉鬧戲水,歡歌笑語連成一片。景陽早耐不住,利索得脫了鞋襪往旁邊一扔,就要踩進水中,被舒望一把拉了回來,又重新把鞋襪套回腳上。
“你幹什麽?”景陽死活不肯穿鞋,小腿懸在半空亂蹬,腳被舒望握得死死的,總算穿好,景陽已氣得臉色鐵青,哪知他家驸馬一張臉更黑。
“你看你看,兩個大男人光天化日就這麽無所顧忌,真是要不得”,旁邊圍上兩個路人站在一旁指指點點,景陽這才反應過來,怕是被人誤會成斷袖了。
男風盛行已久,本來不是稀奇事,風月裏弄裏的男倌不在少數,只是從來沒人将這事攤到明面上來,更沒有青天白日就公然調情的,舒望向來克己奉公潔身自好,自是受不得這種侮辱,難怪臉色黑成那樣。
換好鞋襪,景陽被他一把拽起,向街頭鬧市走去,走到一家成衣店停了下來,原來是要給她換身女裝。
景陽相中一套淺粉紗裙,白色绫羅裏襯,腰間系白色軟煙羅束腰,俏皮不失大方,舒望見了後卻搖搖頭,從衣堆裏撿起一件素色羅裙,沒刺繡沒花色,要多樸素就有多樸素,景陽使性子不幹,舒望取下錢袋握在手裏,意思就是要買自己付錢,沒錢就乖乖換上我選的。
景陽咬了咬牙,拿上素色羅裙去裏間換了,又将頭發打散,用手梳順了在腦後擰了個最普通的圓髻,紫蘇對挽發不在行,但是難度不大的淩雲髻飛天髻還是會的。這次裝作小厮為掩人耳目就沒帶紫蘇在身邊,就只能她自己動手了。
景陽換好出來,舒望眼裏終于露出滿意的神色,二人再次回到清明渠,景陽忍不住走到渠邊臨水自照,看到水中倒影當即沉了臉,活脫脫一個端莊的道姑。
忍不住抱怨,“我說相公,你這是什麽品位,哪個男人不是把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帶出去臉上也有光不是,你讓我穿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道姑還了俗,嫁了個傻大個。”
怕惹來麻煩,景陽只好學民間女子稱舒望為相公。對着這身裝束,她越看越來氣,舒望見她嘴唇高高撅起,知道她心下不樂意,安撫道:“穿這麽花哨做什麽?你都嫁人了還指望去招蜂引蝶?我看這套就很好,你身份不便,低調點總是沒錯的。”
景陽忍了又忍,扔下一聲“哼”,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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