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山中歲月長

兩日後,蕭行言在獄中飲下鸠酒,昔時高山仰止風華絕代的翩翩公子溘然長逝,身後不曾立碑,不接受香火祭拜,來時兩袖清風,去時悄然無息,連他的名字也很快被人遺忘。

景陽自那日以後,悲傷郁結于心,接着幾日纏綿于病榻,嘉和帝派出貼身總管蘇會賢日日到公主府中探望,風雨無阻,皆被景陽以養病為由回絕。

“公主,蘇公公又來了。”

紫蘇端起藥碗吹涼後一勺一勺地送入景陽口中,景陽對于她的話卻是充耳不聞,專心喝完藥,接過素帕拭去了嘴角的藥漬。

“蘇公公帶來蕭公子的遺物,公主要不要看一看?”

景陽眼皮微動,沉默一會道:“送進來吧!”

紫蘇領命端着托盤躬身退了出去,一盞茶的功夫,紫蘇抱着一具松木古琴推門而來,走到景陽面前,小心翼翼地置于案桌上。

景陽伸出兩指在琴弦上随意一撥,凄然蒼涼的哀鳴之音響徹屋內,似是為祭奠主人發出的最後一聲嗚咽。

均勻有力的指節一寸一寸撫過琴身,最後停留在底座下的一處凹凸之處,景陽閉着眼睛,指尖跟着那道凹痕游走。

十年了,這兩個字伴着行言走過多少寤寐難安的夜晚,也只剩了它随着歲月流長定格了永恒。

那是十歲的景陽為行言貼身的古琴所取的名字:長安。她與行言這一生的所願所求,唯有世間清平歲月長安而已。

景陽收回手,走到妝臺邊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鏡中的朦胧面容,開口道,“把琴好生收起來,然後命人替我梳妝,我這就去見蘇公公。”

蘇會賢奉了聖命連着幾日光顧公主府,卻都撲了空,回去複命時嘉和帝陰沉着臉,令人畏而生寒。蘇會賢知陛下與公主心結難解,饒是有心勸慰也苦于時機不對,昨日照樣是無功而返,嘉和帝埋首于堆積的奏折裏,聽聞蘇會賢禀報,未曾擡頭,只冷冷說道,“繼續去,她若還是不見你就守在公主府直到她願意見你為止。”

蘇會賢心裏叫苦,卻也不敢說什麽,正要退出之時被景行叫住,“把蕭行言的那方古琴給她送去。”

蘇會賢偷偷擡眼打量殿上的九五至尊,他正提筆在奏折上寫下一行批注,要不是他真真切切聽到了方才的話,真要懷疑是不是天外之語了。

此時蘇會賢站在院子裏的紫薇花樹下,看着景陽緩緩行來,低眉順目的臉上終于有了驚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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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參見公主。”蘇會賢躬身行禮,想是快要了卻一樁難辦的差事,語氣無端上揚了一個調。

“蘇公公快請起,這幾日景陽身子不爽利,勞煩公公頻繁往來,實在是過意不去。”

對着嘉和帝眼前的紅人景陽一向禮數周到。

“公主折煞奴才了,陛下聽聞公主病痛纏身,焦急得寝食難安,這才差奴才日日前來叨擾,公主終于好起來,這下陛下也可心安了。”

蘇會賢一心想回宮複命,再同景陽客套幾句就告辭離開,景陽差紫蘇送他出門,轉身欲要返回滴翠軒,走到長廊下時忽聽陣陣鐘聲入耳,不由停下了腳步。

幾日來景陽湯藥不斷,舒望身在刑部卻總放心不下,同侍郎大人知會了一聲,就回了公主府。

遠遠就見着景陽長身立于廊下,風滿襟袖,裙帶随風飄舞。精致的雙刀髻上簪了一只步搖,小巧的白玉蝴蝶墜在半空輕輕晃動,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飛去。

她對着鐘聲傳來的方向微微揚起下巴,目光澄淨幽遠,像一只遺世獨立的仙山孤鶴。

“在看什麽?”舒望靠近她身邊,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一座霧氣缭繞的山巒,虛無缥缈的晨霧饒在山巒四周,襯得它如同人間仙境,正是鐘聲傳來之處。

景陽聞聲回頭,微微笑道,“那裏應該是有一座寺廟,以前竟然從沒有留意過。”

舒望靜靜看着她,面色雖然還有一些蒼白,不過既然能夠下床走動,想必已經沒有大礙了。

他點點頭,“那座山叫玉屏山,山上确實有座寺廟,喚作淨居寺,雖然有香客供奉,但是由于寺廟建在山頂,一去一還要耽擱半日腳程不說,體力不足的人怕是要累得虛脫,所以香火始終不如建安寺鼎盛。”

建安寺是皇家寺廟,自建立之初已逾百年,平時裏香火綿延不絕,新年裏的第一柱高香更是千金難求。好好的百年寺院卻為聲名所累,白日裏接待許願還願的香客數百,到了夜間才能還廟中僧人一方清靜。

“要這般鼎盛做什麽?建安寺裏供奉的佛祖菩薩日日聽些求功名求富貴的庸俗願望,說不定耳朵都聽起老繭了。”

還真敢說!舒望不由失笑,自蕭行言出事以來,景陽整日寡言少語,兩個人每日說不到十句話,舒望雖然憐惜她傷心過度,卻也覺心中憋悶,偏偏又放不下她,晚上必須要抱着她入睡才覺片刻心安。

“天色還早,不如我去簡單收拾一下,等會就出發,我們今晚就在淨居寺借住一晚。”

鐘聲傳達心底,頓感一陣安靜祥和,景陽感念禪音替她掃除心底的千愁萬緒,當即就答應了。

“我先去換身衣服。”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曳地長裙,裙身上不規則點綴着些許金片,陽光一照,頓時金光閃閃,極為引人注目。既然淨居寺位于山頂之上,平日裏少有人走,地勢又陡峭,還穿這裙子定然行動不便。

她臉上已經回複了八分光澤,今日未曾出門卻盛裝打扮,也不知為何緣由,舒望在她轉身之前一把拉她入懷,輕咬了一下她白嫩的耳垂,啞聲道,“自己數數冷落了我多少日,數清楚了記得還給我,少一天都不行。”

光天白日又把她調戲了一回,景陽反常地變得極好說話,她鄭重點了點頭,“好說,要是能一舉生個女兒就更好了!”

舒望開始後悔夜宿淨居寺的提議,難得告了個假,景陽也恢複得差不多,最适合關在房裏行點親密無間的事情。青燈古佛之地便要嚴守清規戒律,總不能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造次,有辱佛門之事他也是做不出來的,奈何話已出口,覆水難收,再不願也只有忍着了。

景陽再出來時已換上一身高腰束裙,頭發打散後盡數編在一側,臉頰上綴着淡淡一層嫣紅,整個人清清爽爽的。

“走吧!”她幾乎是歡快得蹦到他面前的,舒望看着她如此朝氣蓬勃,有瞬間的失神。

上山的路很不好走,山腳處辟出一條僅容兩人并肩通過的泥土小道,蜿蜿蜒蜒通往山頂。

道路兩旁樹木蔥郁,三兩朵淺粉色野花掩映在蔥綠的野草叢中,細風拂過,搖曳生姿。

景陽摘下一朵簪在鬓發之上,舒望看到了,笑她,“一個漂亮的村姑。”

景陽想她家驸馬可真不懂風情,山野之間乍見如此清新脫塵的美貌女子,換那文鄒鄒的書生,定要形容成山中嫡仙了。

她斜睨他一眼,好脾氣得不同他計較。

舒望跟在她身後,碰到平滑無法借力的斜坡就推她一把,桃花李花早已謝盡,野桃樹上零零星星挂着幾個巴掌大的野桃,再往前走幾步,是一棵野生梨樹,果實比起集市上的個頭更小一點,景陽墊起腳摘下兩個,一個遞給舒望,手中拿起剩下的一個,抓起舒望白色衣袖在梨上抹了一轉。

舒望見她在前啃得歡脫,哭笑不得,但也由着她什麽都沒說。

兩人走走停停,景陽見着稀奇的花草就要蹲下來研究半天,腿腳酸了,就坐在凸出的石頭上休息。

“山上不是有野生菌子嗎?摘幾個拿到山上熬湯。”說着景陽就沖到路邊,扒開草叢一處一處的看。

舒望被她逗笑,“已經過了時節,哪裏還有什麽菌子。”

景陽喪氣得垂下頭,轉瞬又被草籠裏的一株黃色野花吸引。山中歲月過得緩慢,景陽爬到半山腰處已然力竭,她睜着一雙可憐巴巴的水潤杏眼,直盯得舒望不得不敗下陣來,只好蹲下身子把她背在背上。

山路本就難走,舒望為自己自小習武感到慶幸,換作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非得被景陽小祖宗折騰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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