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那個叫小雅的女孩沖上去就想挎路明的胳膊,路明閃身躲開。他把手裏的袋子扔到櫃臺上，沖于心安這邊揚了揚下巴：“送你的，我走了。”

于心安雖然驚訝兩人認識,但還是沒忘記自己的任務,她馬上道：“我不要，你拿走！”

路明動作很快,沒等她走到櫃臺前,他已經出了門。

小雅追上去,不敢再拉扯，只喊着：“明哥,碰到你太好了,你送我回家吧。”

路明都沒正眼看她,只朝街角瞥了眼,說：“你的車跟保镖不是在那兒嗎？別亂跑！最近外邊不安全。”

此時于心安拎着袋子跑出來,“喂，拿走你的東西。”

路明朝她笑笑,長腿一伸把摩托劃出兩步,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于心安見他走了，有些無措，他當時說讓她把禮物退回去,她以為會是快遞或者市內的物流來送,她拒收就行了，哪想到他居然親自來送，這還讓她怎麽退？

小雅癡癡地目送路明的摩托遠去，轉頭就把于心安手裏的袋子搶了過去,“給我看看他送你什麽了。”

于心安一時沒反應過來,袋子被她搶去,不禁皺眉看着她：“你也太霸道太沒禮貌了吧。”

小雅手快極了，站在店門外就把袋子裏的包裝盒拆開，裏邊是一條精致的LV水晶項鏈。

她手指珍惜地撫弄着項鏈，“他眼光還不錯啊。”

小雅抽出包裝盒時，一頁便簽從袋子裏掉出來，于心安從地上撿起便簽，上邊寫着‘對不起’三個大字，沒有标點，沒有稱呼，就光禿禿的三個字。

她剛想把便簽收起來，小雅的手又伸了過來：“是什麽？”

于心安對這女孩反感極了，她上學時也見過幾位富家女，沒哪個像這位一樣令人讨厭。

她伸手道：“麻煩把袋子給我。”

小雅沒能搶到那張便簽，但已經偏頭看到了上邊的字，她似乎松了口氣，小聲說：“原來是這三個字啊，還好還好。”

于心安又不是眼瞎，自然看出小雅對路明有意，她都有點懷疑路明是因為小雅才需要一個假女友。

小雅沒把項鏈還給于心安，反而道：“你不是不想要嗎？不然為什麽要追出來還給她？難不成你在做戲？”

于心安心虛了一秒，她确實不想要這條項鏈，但又确實在做戲。

“當然不是！他對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我不會收陌生人的禮物，我自會想辦法還給他。”

小雅馬上拍拍胸：“還想什麽辦法？這不是有現成的人嗎？我跟他熟，你剛才也看到他跟我打招呼了，我幫你還給他就好。”

于心安皺眉，讓她幫自己還給路明，會不會弄巧成拙？路明找自己做假女友也許就是想擺脫她啊。

而且張隊叮囑過她，路明送她的禮物都要保存好，因為肯定是贓款購買，都要記錄在冊，等案子結束要入案的。

她說：“不行，這麽貴重的東西，我必須親手交到他手上。”

“呵，貴重什麽啊？不就是一條項鏈嗎？你也太沒見過世面了吧。不會是看明哥又帥又有錢，你想搭上他吧，我告訴你，別做白日夢。”

于心安此時對小雅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她冷笑：“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跟路明是什麽關系，也不知道你是什麽來頭，但我知道你是我今年碰到的最令人倒胃口的人。自說自話，自作主張，沒素質沒教養，以己度人！你自己把他當寶，就去追啊，跑來我這裏幹什麽？我不想搭上他，也不想見到你。可這東西你要是拿走了，他又來要的話，我怎麽解釋？你既然跟他這麽熟，那就自己打電話讓他過來拿好了。”

于心安從來沒有這樣罵過人，她覺得這已經罵得夠狠了，小雅這種脾氣的人肯定會發火，哪想到這女孩居然認真問：“你說我是你今年見過最倒胃口的人，那去年是誰？你每年都會評出一個最倒胃口的人來嗎？”

于心安愣住，這女孩角度也太清奇了，絕對精神有問題！

她正猶豫着要怎麽處理，就見小雅趁她發愣，把項鏈放回袋子裏，轉身就跑。這位邊跑還邊朝街角一輛埃爾法商務車招手，那輛車馬上朝這邊開過來。

于心安站在店門口，眼看着小雅拎着袋子上車離去，腦子裏嗡嗡的，這都什麽人啊！

她攥着手機，有些猶豫，是報警還是找張隊？

還好理智還在，她不能主動找張隊，更不能報警，只能等路明下次來騷擾時跟他發脾氣，告訴他小雅把東西拿走了。

于心安努力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轉身回了店裏接着做甜點。

沒過一會兒手機響起，她以為是路明或是張隊有什麽指示。哪想到居然是之前那個咨詢客戶崔斯特。

她馬上負責任地詢問起來：“崔先生，請問你有沒有在線下找心理醫生來疏導你？”

路明輕咳一聲，調整着聲音，“你覺得呢？”

于心安今天已經被突發狀況搞得沒脾氣了，她聲音恹恹的，一如勞動局那個調解員：“其實我判斷你應該沒有心理疾病，只是無聊打電話尋開心而已，但我還是有些擔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你給我打電話時情緒正低落，我沒接或是态度不好，會影響到你。可萬一你真的只是尋開心，那我覺得你很過份。”

路明心中微嘆，她的直覺還挺準，不過他現在打給她還真不是尋開心，只是想知道她現在心情如何，更想問問小雅是不是惹到她了。

可這些話都不能說，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他也不打算挑明，這事就算被曲總知道，也只會覺得他會玩，一面明撩一面暗逗。

“我當然有心理問題，上次差一點就進精神病院了，你怎麽可以懷疑我呢？”

于心安此時很想把對方約出來，聲音太容易僞裝，看着他的表情才能判斷他是不是在撒謊。

“哦？那一會兒你把你的診斷證明發給我好嗎？”

路明輕笑：“我怎麽會留着那玩意，那不是證明我自己有問題嗎？被人發現怎麽解釋？”

“你不能諱疾忌醫啊。”

“你別吵，先聽我說，是我付費咨詢，不是你！”

于心安嘆口氣：“好，那你說。”

路明忍住笑，聲音十分嚴肅：“今天有個很煩人的混蛋一直在挑釁我，我當時差點沒忍住一巴掌甩他臉上，我回了家越想越氣，十分後悔當時沒動手，現在很想回單位打人，我想問問你有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到底該怎麽辦呢？”

于心安一下子想起剛才那個瘋瘋癫癫的小雅，她馬上道：“當然碰到過，有些人确實很煩人，很沒教養，但老話說得好，退一步海闊天空嘛，既然你當時已經忍了，那就調節一下自己的心情，多想讓你快樂的事，忘記跟他的沖突。”

路明聽着她關切的聲音，心中微暖，卻裝出一幅受不了氣的樣子來：“那我下次見到他，能不能揍他？”

“都海闊天空了，幹嘛還要打人呢？打人是犯法的！打贏被110铐走，打輸被120擡走，兩敗俱傷。還是要增強自己的抗壓能力，遇到這種人要避開。”

“那要是避不開呢？他一出現我就想揍她，萬一哪天忍不住怎麽辦？”

于心安苦口婆心地勸着崔先生。

什麽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什麽一忍制百勇，百忍能成金……

她絞盡腦汁，吧啦吧啦說了一通，那邊居然傳來了鼾聲，她聽着電話那頭一起一伏，節奏明快的打呼聲，氣不打一處來，只能默念，‘百忍成金，百練成鋼！’

正人先正已，她讓別人忍，自己能不忍嗎？

路明見那邊挂斷電話，才把手機從磊子面前移開，如果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恨不得馬上飛到于心安面前，看看她的表情，相信一定很搞笑。

他決定繼續僞裝崔先生，時不時地給于心安打個電話。

警察做卧底壓力大，一個普通女孩做線人壓力只能更大，尤其是于心安小時候還有心理創傷，他得時刻關注着她的心理狀況。

于心安挂了電話，只是剛開始有點氣，過後卻頗有成就感，崔先生一開始戾氣很重，甚至想去打架，結果沒聊半小時就被她勸得睡着了，這是不是說明她的話有一定安撫作用？

這件事讓她對做線人也更有信心，今天這種突發狀況，她不就應付過來了嗎？看起來也沒那麽難。

晚上收拾好店，于心安剛要回家，有人在微信加她好友，她從來不會亂加人，也沒在網上留過微信號，十分奇怪誰會加她，結果點開一看，頭像居然就是那個小雅！

白天顧客不多的時候，于心安也試着用自己學過的理論知識分析過小雅的行為，她覺得對方不像偏執型人格障礙，倒像是被家裏寵得無法無天，覺得誰都該順着她，寵着她，才會如此嚣張。

這時見這位要加自己微信，于心安不禁皺眉，她可不想跟這種刁蠻女打交道，她沒理會對方的好友申請，甚至把可以通過手機號搜索關掉了。

沒想到第二天早上，她到店門口時，發現小雅已經等在那裏。已經入了秋，這姑娘為了露出那條項鏈，居然穿着低胸的長袖花裙，大早上的，露胸露腿，不嫌冷嗎？

小雅滿臉笑意地看着她，“我跟路明說了，你不喜歡這條項鏈，他就轉送給了我，怎麽樣？我戴着好看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于心安昨天已經進行過心理建設，現在面對小雅再無怒氣，她也笑着點頭：“是挺好看的，不過你确定是他送給你的？那最好了，你們愛怎樣怎樣，沒我事了啊，你幹嘛又來找我？”

小雅今天不像昨天那麽嚣張，眼神都是柔和的：“咱們不是說好了嗎？我來你店裏打工啊。工作時長跟時段，還有工資你随便定，我一定能勝任。”

于心安又開始頭疼：“我什麽時候跟你說好了？”

兩人正說着，有個大高個騎着單車過來。他一下車，于心安就看到他眉梢的痣，她不禁松了口氣，卧底店員來了，不用再跟小雅多廢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