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7)

不是早已經死了嗎?小夜出事的第二年,是她和六哥約好的三年之期。我和六哥回來,一則是為設法搬取援兵,再則也為了見一見小夜,可是卻聽說一個池州進獻的宮女因為說出襄陽被圍之事而被賈似道處死,連帶池州籍的官員都倒了黴。我們托人打聽了,正是小夜。她竟然沒死?”

江才人道:“我在給小夜喝的送行酒中摻了蔓陀羅汁,行刑之際藥性便會發作,令她昏厥假死,宮中仵作經驗不是很多,容易騙過他們。化人場裏我已安排了人,會将小夜偷換出來;不過官家特許我安葬小夜,所以我們是在歸藏庵中悄悄開棺救活小夜,将她藏到外地去的。之後我托人給你們帶過信,你們沒有收到?”

李應龍問道:“是誰帶的信?”

江才人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現在告訴你也不妨。是我一個遠房表兄,叫楊之慎。”她自櫃中取出一幅畫像,展開來道:“你們可見過這個人?”

李應龍打量了許久才道:“我沒有見過這個人。我想我們是在路上走岔了,他去襄陽,而我們則回江東。等我們回到襄陽時,他又到江東來找我們了。”停一停,他又神色陰郁地道:“從襄陽城殺出來時,六哥他受了重傷,掉進了長江。其實他的身手比我好得多,我只受了一點輕傷,他卻……我想跟小夜的死也有關系吧。他一直覺得小夜是因為他才冒險向官家說出襄陽被圍的真相,從而招來殺身之禍的。所以自從知道小夜的死訊後,精神就不是太好。他是蒙古人志在必得的對手,本來處境就遠比我危險;再加上精神大受困擾,更容易被敵人所乘。結果……”他沒有說下去。

江才人怔怔地看着畫像,也許正是這樣,造化弄人。

她振作精神收起畫像,看着李應龍道:“你是打算告訴小夜,還是讓小夜抱着希望繼續等?”

李應龍皺了眉思索着,卻無法決斷,只得道:“我不知道。也許你更了解小夜一些。”

江才人輕嘆一聲:“我不知道小夜的住處,你得去找楊之慎。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找到小夜之後,再做定奪吧。”

李應龍問道:“我該去哪兒找這位楊之慎?”

江才人怔了一怔才道:“我不知道。”

她的滿懷悵然令得一無所知的李應龍心中也生出感應,低聲道:“那我就自己設法去找他吧。”

他突然擡起頭,凝神聽了一會,道:“你不要出來,免得我縛手縛腳的。”

他一踏出禪房便躍上了院中的古樹。江才人想了一下,從枕下抽出半把剪刀藏在懷中,将窗戶推開一點兒向外望去。

歸藏庵已被蒙古人圍住了,張弓搭箭,對準了牆頭和門口。

但是正當這蓄勢待發之時,一騎自山下飛馳而來,大聲呼喝。江才人不懂蒙古語,李應龍卻聽懂那傳令官在叫:“楊将軍有令,不得進歸藏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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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應龍心中暗自奇怪,然而此時也不容他細細尋思,眼見蒙古軍中因這命令而引起一陣嗡動與騷亂,正是脫身的大好時機,他在樹上度量了一下距離,瞧準了一個十夫長騎的好馬,輕輕抽出腰間的短刀,飛沖而下,将那十夫長撞下馬去,揮刀砍倒兩人,帶馬往山下急馳。蒙古人紛紛撥轉馬頭追了下去,一邊策馬一邊放箭。李應玄揮刀格落幾枝,見來箭太密,忽地縱身躍起,抓住頭頂的古松的斜枝,鑽入了那一片不見盡頭的松林。

江才人站在窗前靜聽馬蹄聲遠去。她不知道李應龍是否能夠逃脫。但那已是她無能為力的事情,就如當初她自己也無力保護小夜一樣。

第二年,臨安城郊趙宋宗室的陵墓被元人所封的江南釋教總領楊連真珈掘開,取走所有殉葬的珍寶,屍骸四處抛散在野外。史家說這是趙宋推行火葬的果報。但當時臨安城內外人人憤恨,一些有血性的漢子帶頭收斂屍骨。更有人暗中謀劃刺殺那個盜發陵墓的大和尚。

李應龍為此再次來到臨安。

薄暮人歸,大街上車水馬龍,各自尋找度夜地方。李應龍和一個朋友正在尋找客棧。一輛華麗馬車駛過他們身邊,車中飄出一陣陣妖嬈的笑語,還有一個男子大笑着高歌:“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

天旋地轉,仍有着數不清的買笑客。李應龍厭惡地轉過頭去。

但是馬車駛過去一段路後停住了,車上下來一個眉目流盼的青衣侍女,徑直走向他們,行一個禮,嬌聲道:“家主請問這位客官可是姓李。因為家主有一位姓李的故人,與客官似乎很相像。”

李應龍尚未想好怎麽回答她,那侍女又道:“家主只是想向客官打聽兩個人,一個就是那姓李的故人,另一個是一位姓葉的姑娘。”

李應龍大為好奇,是誰知道六哥和小夜的事?他示意同伴留神,兩人一起走過去。

車簾掀開,車中坐着一個盛妝的麗人和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乍一見那男子,李應龍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男子笑道:“恕我不下車了。還記得那個劫持小夜姑娘的蒙面人嗎?那就是我。當年太得罪你們兄弟了。你六哥如今怎麽樣了?”

李應龍臉色一沉,道:“他已經不在了。”

這男子究竟是在哪兒見過的?不可能是那天。那天他是蒙面的。那麽是在哪兒?

那男子大為意外:“是嗎?我不該提起的。六郎是在襄陽殉國了吧?你有沒有見過小夜姑娘,告訴她這消息呢?”

李應玄冷冷地道:“難道你沒有聽說過,賈似道曾殺了一個說出襄陽被圍的宮女?從那以後再沒人敢在宮中提起襄陽了。”

那男子似笑非笑地道:“是嗎?我曾經受托給六郎帶一封信,可惜陰差陽錯一直未能送到他手上,現在交給你也是一樣吧。至于人呢,我早已将她安置在她老家。我原以為你們兄弟從襄陽回來後一定會回家看看的。”

他懶懶地自懷中取出一顆蠟丸,彈向李應龍,李應龍伸手抓住,那男子放下車簾,馬車又向前駛去,飄下一路笙歌之聲。

李應龍握着臘丸快步離去,同伴急忙跟上。

一直走出幾條街,李應龍才放慢腳步。同行的朋友跟上來,道:“我沒想到你居然認識那姓楊的家夥。”

李應龍淡淡地道:“他曾經奉賈似道的密令刺殺過我和我六哥,但是失敗了。我們為了救一個人質,放走了他。他姓楊?”

同伴道:“對。那家夥自稱是楊再興傳下來的嫡系子孫,聽說他現在是蒙古軍中的一個什麽将軍。可惜了他那付好身手,盡做些辱沒先人的事。如果說楊連真珈盜墓的那夥人裏有他,我一點兒也不奇怪。”

李應龍猛然記起了江才人處那幅畫像。這姓楊的男子正是畫中人,江才人的表兄楊之慎。臘丸中想必就是當年江才人托他送給李應玄的信。如果這封信能夠送到襄陽,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下令不許蒙古軍隊進入歸藏庵的,想必也正是這位“楊将軍”。

江才人是否知道他所做的這一切?

隔開他們的,不過是歸藏庵一道薄薄的木門,然而卻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李應龍回望那燈火輝煌的長街,想到楊之慎方才高歌的那句詩: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心中不由得一陣悵然。

他說他将小夜安置在她的老家,想必正是那個海棠花開的小院吧。

李應龍回過身來,說道:“這一次行動,我不能參加了。我有要緊的事情要回池州一趟。”

同伴皺皺眉:“重要得你必須放棄?”

李應龍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當然。”

他必得确定小夜是否安然無恙。小夜既然回到了池州,想必早已聽說了李應玄殉難的消息。他不知道這會給小夜帶來什麽樣的打擊。也許他這時趕回去已經遲了,但是總抱着一點希望。

同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關心則亂。看來你的心神已亂,的确不适合留下來。我們就此分手吧。”

長街漫漫,李應龍目送同伴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方才轉身走上另一條路。

【九、】

李應龍回到池州時,正當清明時節,暮色蒼茫,細雨紛紛。

當年襄陽失陷之後,蒙古大軍沿長江順流而下,賈似道迫于無奈,率十三萬水師迎戰,雙方相遇于池州下游丁家洲,池州駐軍與壯丁盡被征發。丁家洲一戰,十三萬宋軍水師一觸即潰,死傷無數,連帶池州駐軍與壯丁也大半喪生。

所以多年未歸的李應龍,首先感到陌生的便是池州城郊增添的無數墳茔。

池州城的城牆在當年的攻城戰中毀壞殆盡,蒙古人長于馬上作戰,最忌城牆阻擋,是以一直沒有修複。這倒方便了李應龍,等到天黑之後,順利地越牆而入,沿着熟悉的街道,奔向李府。

但是在望見李府的樓頂時,他卻猶豫了一下,随即轉向了小夜家的那條小巷。

小巷中夜色沉沉,他循着海棠花開的淡淡清香,找到了舊時的小院。

李應龍本想躍下院牆尋找小夜,心中忽然一陣緊張,又猶豫了一下,還是悄然退出,徑直奔向自己的家。他想還是先向府中仆婦打聽一下小夜現在的情形比較穩妥一些。

李家的男丁大多已在戰亂中喪生,或者是漂泊未歸,李應龍在府中悄悄地查看了一遍,竟只見到一個打更的老家人,別無男子。夜色已深,三位嬸娘與兩位伯母卻仍然帶着家中女眷與仆婦在做針線。

他沒有驚動其他人,徑直去找母親。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母親已搬到了李應玄和他在家時住的後園小樓。他找遍了府中才找到,以至于以為母親已去世而心中驚惶。

小樓下的正房已改成佛堂,供了白衣觀音像,李母正在佛前誦經。

李應龍悄然而入,從後面伸出手來,輕輕拿走了木魚,閉目誦經的李母一下敲空,驚醒過來,睜開眼見到李應龍,不敢置信,呆了許久才抱着他的頭含淚帶笑地道:“當真是十一郎啊,我還當是老眼昏花看錯人了。”

左廂房內一個年輕女子一邊揭開簾子出來一邊說道:“三太太,床已鋪好了,你該睡了。”

待到她擡起頭來,李應龍吓了一跳:“小夜?”

幾年不見,小夜似乎長高了一些,神情間也不再是他記憶中那個溫順羞怯、動辄低頭不語的少女。她雖然因李應龍的出現而十分意外,卻仍是鎮靜自如,先去将大門關緊,才回過身來說道:“十一郎,三太太念了你好久了。”

她說話的口吻,好像是李家人一樣。

李應龍看看母親,李母道:“小夜,你先到樓上去為十一郎準備鋪蓋,我同十一郎說說話。”

小夜答應一聲,上樓去了。

李應龍在母親對面坐下來,疑惑地看着母親。

李母嘆息道:“去年初有人将小夜送回來,說是沒有運往大都的宮女都發送回原籍了。小夜家裏已經沒有人了,所以她情願投身到我們家中服侍我。依我看吶,當初池州人說的笑話只怕是真的,這孩子繡的六郎的畫像,就像真人一樣,不是有心人,怎麽繡得出來。所以我沒拿她當丫頭看。她在樓上為六郎設了一個靈位,每天上香上祭,倒比我還經心。”

李應龍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他一直不知如何向小夜說出李應玄的死訊。

李母絮絮叨叨地問他這幾年的情形,直到小夜來請李應龍上樓安歇,李母才不舍地放開他的手,說道:“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可要多住幾日,缺什麽盡管和小夜說。”

小夜先讓李應龍換下沾着濕泥的靴子,才引着他上樓,樓上正房中供着李應玄的靈位,靈位後挂着他的繡像,靈前香爐中燃着一枝香。

李應龍先給六哥上香。仔細看那繡像,果然宛若生人。

小夜站在一旁,帶着微笑望着繡像,說道:“這是我回來之後繡的。每個人都說很像六郎。”

李應龍心中生出奇異的感覺。小夜以前從來不會以這樣的口氣談起李應玄。她從前總是像仰視神祗一樣仰視李應玄,絕不會有這樣平等相待的、親昵自然的口吻。

她的目光中已不再有那時的執著與熾熱,卻揉合着一種帶着淡淡憐惜的愛戀。

李應龍大感意外,過了一會才道:“的确很像六哥。”

小夜出神地道:“我在宮中時也繡過一幅,可是和這幅一比,就只有形似而無神似了。唉,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懂得六郎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才能繡出真正的他來。”她随即擡起眼說道:“請十一郎先安歇吧,枕邊有幹淨衣服,是你原來在家時穿的。”

說話間他們聽到了城北蒙古駐軍出發時的號角聲,在寂靜的暗夜中份外令人驚心。李應龍神色一緊,正待出去看看,窗外傳來鳥兒輕啄的聲音。

小夜打開窗,一只鴿子飛了進來,落在小夜手上。小夜取下鴿子爪上綁着的小竹筒,一揚手,那鴿子又展翅飛走了。

小夜關上窗,從小竹筒中倒出一卷薄薄的紙,在燭光下展開,看過之後便在燭火上點燃燒掉了,向李應龍微笑道:“不礙事,蒙古駐軍出發去丁家洲方向追捕越獄的一群犯人了。”

李應龍心中那怪異的感覺更甚,眼前的小夜,似乎已變成了另一個人,說話行事,令他感到說不出的熟悉。他不由得道:“小夜,你怎麽會是這樣?你一點也不像六哥同我說的樣子。”

小夜輕輕一笑:“六郎如果回來,他一定認不出我了,是不是?”

李應龍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轉過話題道:“你竟然會養信鴿來監視蒙古駐軍,還有——”

怪異之處,實在太多。

小夜望着繡像,說道:“養信鴿其實是六郎教我的。”她回過頭看着李應龍錯愕的臉,又是一笑,說道:“三太太每天都會同我說六郎在家時的情形。其他幾位太太,還有府中的仆婦也都愛同我說這些事情。每次出去,遇到的池州人都會同我聊一聊六郎和你們在的時候如何如何。還有六郎的朋友,經過時也會特意繞路到池州來祭一祭六郎。所以,我知道很多六郎的事。我養信鴿,是因為有一次六郎的一個朋友來時被蒙古人發現了,圍住了李府要搜捕他。雖然那一次僥幸躲了過去,我心裏還是一直害怕的,所以從那以後就學着六郎養了信鴿。有了信鴿,蒙古人一出動,我們就知道了,自然不會讓來府中的客人再受累。”

李應龍當然知道小夜做的一定不止這些,她是如何在蒙古軍營外安排晝夜監視的人手的?又是如何不讓蒙古人注意到這些信鴿的?可是小夜只輕描淡寫的說了這麽幾句。

小夜将厚重的窗簾一一放下,說道:“時辰不早了,十一郎還是先安歇吧。”

看着小夜慢慢下樓,李應龍忽然明白,他為什麽會對小夜如今的說話行事感到如此熟悉。李應玄一向也就是這樣說話行事的。

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他可以信賴小夜,就像信賴六哥一樣。

那一夜是他幾年來睡得最安适的一夜。

第二天天已放晴。他是被滿城的鴿哨聲吵醒的。從窗簾後向樓外窺視,一碧如洗的天空中,無數鴿群正在盤旋飛舞。

他會心地一笑,知道了小夜是如何隐藏她精心伺養的信鴿。還有什麽辦法比将信鴿隐藏在鴿群中更安全呢。想必整個池州城都知道小夜的用意,都在心照不宣地配合着她的安排。他記得以前池州城并沒有這麽多鴿子的。究竟有多少人家為了小夜而養了鴿子呢?

幾位伯母嬸娘已得到消息,悄悄聚集到小樓下,李應龍一下樓,便被她們圍住了,籲寒問暖,嚷成一片。

李應龍注意到小夜不在。他忍不住低聲問母親。李母道:“小夜在她家院裏收留了一群孤兒,每天都要去照看幾個時辰,下午才會回來。”

一旁的大伯母嘆了口氣,說道:“說起來這一年來還多虧了小夜。”

最是心直口快的五嬸娘搶過話頭說道:“十一郎啊,你幾年沒回來,還真不知道家裏的情形。城外的田地都被征收了,城裏的店鋪也只剩下一家茶葉店,一年所得還不夠家裏三個月開銷。老太太的喪事又将桃花巷的老宅頂了出去。所以有一段時間全憑着變賣東西過活,連七小姐的嫁妝都快保不住了。小夜這丫頭,別看不聲不響,心思兒倒多,來府裏後,就将宮裏帶出來的幾件宮樣首飾作價頂了一間小絲繡店,選了二十個池州姑娘,按她說的宮中式樣繡些時新花樣兒,叫府裏老成可靠的家人租船運往杭州,那邊說是有六郎的一個朋友接手送到海船上去,帶往南洋或是高麗售賣,再收了南洋和高麗貨物帶回杭州售賣,前天杭州來信說這一趟一來一回,獲利何止百倍。在池州買的尋常花樣兒,運往江北,也有十倍之利。到底是在宮中呆過的人,說話行事,看着就不同一般。我昨天還在說,要收她做義女呢。”

大伯母笑道:“女兒終須要出嫁,哪能留得久遠。”

五嬸娘一拍掌道:“是啊,所以我想來想來去,要長久留她在我們李家,只有一個法子。可巧,十一郎不是回來了嗎?”

李應龍只一怔便明白過來,臉上立時通紅,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李母笑吟吟地看着他,李應龍更是尴尬,只得站起身來道:“五嬸娘這是說哪裏話,我對小夜,就像對六哥一樣,這怎麽行。”

話一說出來,他便覺得不妥,在伯母嬸娘們看來,小夜怎麽會和李應玄一樣?然而他心中的确有這樣的感覺。小夜的身上,有着李應玄的影子,甚至也有他只見過一次卻印象深刻的江才人的影子;她已不再是他從前所記得的那個羞怯的少女。小夜看他的目光,也不再是從前那種想在他身上追尋李應玄的身影的目光,而是像李應玄看他時一樣溫和、關切但從容淡定。

她仿佛是代替李應玄在這世間活下去,擔負起李應玄生前未能對家人盡的責任。

李應玄的那些朋友,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所以才盡力幫助她擔負起這份責任?

當天夜裏,李應龍便悄然離開了池州。

臨走之前,李母淚眼婆娑,緊拉着他的手不放,倒是小夜催着他盡快離開,說道:“再晚一會,也許要下雨了,濕泥地上容易留下腳印。”

李應龍訝異地道:“小夜,你居然還學會了觀天象?”

小夜輕輕搖一搖頭:“不是這麽一回事。每到陰雨将來時,我的頸骨都會酸痛。”

那是當初楊之慎擊昏她時劈傷的地方。她一直沒有機會好好治療。

那個月明如水的春夜,李應玄曾經擁抱着她坐在江邊的大樟樹上,為她輕輕地揉去頸骨中的淤血。

那時她曾想,為了這一夜的幸福美滿,她甘願忍耐、等待整整一生。

李應龍看着小夜眼中慢慢湧起的淚光。然而她的嘴角依然帶着淡淡的微笑。

他低下頭,拉開母親的手,轉身出門,沒入了黑暗中。

春夜輕柔的煦暖的微風拂過他的臉,他飛掠過長街短巷,越過殘破的城牆,好幾次他都想再看一看那小樓中的燈光,可是胸中滿脹的酸楚令他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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