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鄰班來客

第二天早上涼涼的, 刮着大風，立秋已經過了, 地上落下的香樟葉子在大街兩旁被吹得呼呼啦啦的, 脖子裏灌上風，簡直是涼到骨頭裏去了。

秦水遙去學校時刻意換上了一件領子比較高的薄毛衣，穿在校服裏面。

只是到校園時她的臉頰依舊被吹的有點紅，學校裏的樹也落下了不少葉子，西邊那條林蔭小徑裏走着不少成雙成對的學生

——還有的倒黴蛋被分配到了那一塊的公共衛生，一大早就不得不拿着掃把和撮箕在那裏掃着大堆好像永遠掃不完的落葉。

不知道他今天有沒有來……

秦水遙走進教室時還有點緊張，一進門便直接看向了那個熟悉的座位。

可惜一看——心頓時懸了起來。

座位依舊是空着的。

他沒來……

是因為今天身體還沒恢複嗎？不知道昨天吃的藥起效果了沒有……他今天還有沒有在發燒……

秦水遙有點失望的把書包擱在了座位上, 前面兩個座位都是空着的, 楊詞也還沒來。

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從窗戶往下面俯視——四樓外正好可以看見一高校園裏那條狹長的人工河, 水色缥碧, 許多穿着黑色校服的一高學生熙熙攘攘的進了學校，順着那條小河往教學樓方向湧了過來。

可是, 沒他。

秦水遙有些出神的盯着人群。

正在這邊出着神, 卻忽然被一只手拍了一拍, 等她一回過頭，便看到了一張笑嘻嘻的臉。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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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詞給她打着招呼，校服領子還有些歪，卻笑得很燦爛。

而他後面那個人……

楊詞把時昉往前一推，直接推到了秦水遙面前

——兩人目光相觸，頓時都輕微一震。

他看起來依舊是往常的樣子, 氣色要好了不少，見秦水遙傻傻的看了過來，他微微的笑了一笑，瞳孔清亮，笑起來時讓人想起春天被風吹皺的一汪潭水。

秦水遙臉一紅，趕緊将視線偏轉了過去，錯開了他的目光。

他今天來了！

看來昨天的藥果然是起效果了——或許自己做的雞蛋和粥也有部分功勞呢。

她簡直喜歡死他的笑容了，整個人一時都是暈乎乎的。

“昨天謝謝你們兩個了。”

時昉給倆人再次道了一句謝。

“沒事沒事，都是田老師拜托的。”

秦水遙想都沒想，趕緊回答。

楊詞“……”

這是什麽意思？她到底是想表達個什麽？為什麽感覺自己已經開始徹底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時昉聽了這句話，卻完全沒什麽意外的表情。

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過雖然可以預料到，卻依舊有一股淡淡的，有些酸楚的失落湧上了心頭。

他什麽也沒說，回到了座位上，抽出一本課本看了起來。

秦水遙美滋滋的把書包擱在座位上了，也開心的把語文課本拿出來早讀了。

必修一這段時間正好學到了屈原的《離騷》，特別拗口，要背誦下選段還挺麻煩的。

他就坐在前面，看着他的背影，只覺得整顆心都安靜了下來，可以安安心心投入到學習中去了。

“你今天心情挺好的嘛，是不是昨天小唐的化學題寫得很順？”

可能是她臉上開心的表情太明顯了——正好路過的坐在左邊的向天歌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和林木的座位隔着秦水遙和楚魚一條細細的過道，平時和這邊講話不多，但是偶爾有時候也會将腦袋探過來和這邊坐着的幾排聊聊天。

秦水遙趕緊随便點了點頭，扭過頭刻意不再看那邊。

人的第一印象還是蠻重要的——秦水遙總覺得他那個笑容好像都有點不懷好意的意味。

再加上之前作為學生代表登臺到禮堂上發言的居然是這個家夥。

她不服氣。

“不理我……”

向天歌對林木嘀嘀咕咕，林木瞟了那邊一眼，毫不意外地搖了搖頭，懶洋洋的評論了一句。

“大概就像你不喜歡成茉妹子那種類型一樣——她也不喜歡你這種類型。”

向天歌“……”

拜托不要和我提起成茉了好不好？平時和她一起給班主任辦事強顏歡笑假裝和平就已經讓他很心累了，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聽到這個名字。

而他這類型怎麽不好了？這和成茉那個完全不是一碼事好不好。

向天歌自以為自己還算是一枚品行良好，五官端正，學習認真的新社會好少年。

至少比起那個一天到晚不說幾句話也沒幾個表情的人要好多了。

班級的人氣王，以後就将是他。

現在就差一個期中考試成績來證明自己。

向天歌忽然覺得氣沖鬥牛，林木在旁邊又打了個呵欠，還裝模作樣給他鼓了幾下掌。

*********

下周就是是升入一高一來第一次期中考，一班二班各位尖子們都是摩拳擦掌，各自渴望大顯神通一回。

尤其是二班，在上次月考輸給一一班之後，據說特別不服氣。

“他們說這回要逆襲。”

齊心有初中同學在二班，偷偷跑過去刺探了一下敵情。

“還是說全方位“碾壓”我們，無論是平均分還是前五十人數……就連第一名的位置也要搶回二班。”

齊心把“碾壓”兩個字咬得特別重，一口啃斷了一個巧克力棒，發出“咔”的一聲清脆的響聲。

“在他們偉大的班長，團支書，兼學習委員，神聖第一帝國的開創者，聖·奧格斯·盧曜一世的帶領下。”

她忍不住挖苦了一句。

聽得季小悠和秦水遙都忍不住偷笑了起來，這句話雖然尖酸，卻還真是分外貼切的形容出了隔壁二班的氛圍。

二班确實有點誇張，班長就一個，還兼任學習委員和團支書——全是一個人，盧曜，二班第一名，號稱一個人撐起二班半壁江山的神人。

一班二班兩個班級不僅僅是相隔距離很近，而且有相當一部分任課教師還是重疊的

——因此擱三岔五的還能經常在自己班教室裏看到大搖大擺，如入出無人之境一般的盧曜。

打着替任課老師發通知的名義，實際上完全是過來一班偵查情報的情報員。

這走得多了，好多一班的學生都直接認識他了，紛紛用白眼來以示歡迎。

“第一名怎麽可能讓他搶得走？”

秦水遙瞟了瞟前排時昉的位置，确定他聽不到之後，趕緊再轉過去小聲說了一句。

“……我們有時昉呢。”

說到“我們”，她臉色有點微紅，最後還是說出來了。

她有點小小的私心，說話時刻意将當那個名字和“我”悄悄的的擱在了一個句子裏，用“有”連接起來。

說出來後果然覺得還是有些害臊，不好意思之間卻又還慘雜着一絲隐秘的喜悅和微不可查的自豪。

季小悠和齊心沒注意到她這細小的表情，不過倒是也紛紛點頭。

一開始的時候，一班班裏氛圍其實還是有點小小的不和諧的——大家都是從小以來一直的學習尖子，自小被老師同學一路捧着，現在湊到一起，誰都不服氣誰。

自然最不服氣的就還是那個坐在第一名位置上的人。

尤其是這個人學習習慣和大家還都不一樣，從他身上從來都看不到頭懸梁，錐刺股的，不要命的，第一名似乎理所當然應該表現出來的那種學習勁頭。

時昉從沒在意過——能讓他在意的事情不多，顯然那裏面是不包括這件事情的。

他依舊是該幹什麽幹什麽，沒有一絲變化。

同學久了，後來大家卻慢慢都開始服氣了

——畢竟實力擺在那裏，無論是考試成績還是平素的作業，甚至偶爾上黑板解題，速度，方法和準确度都讓人不得不服。

而且性格也還不錯，話雖然不多，但是有人拿着題目去問他時，他有空都會回答，從不藏着掖着。

自己班的第一名比起二班第一簡直要好太多了——一班同學紛紛感慨，往後這後來居然也變成了一班二班對抗比較的一項重要內容。

********

“他還真是運氣不好!”

隔壁班的盧曜不知道消息為什這麽靈通——前段時間時昉請了兩天假沒來學校的，他立馬就知道了，比某些一班同學還知道得快，并在心裏大為暗喜。

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現在病了，缺課不說，對學習狀态自然也有影響吧。

今天一大早，聽說他來了

——盧曜便飛快的找了個機會——兩個班物理老師是一樣的——正好要給一班一個通知，于是盧曜便趕緊直接領命，一溜煙兒就跑到了隔壁一班。

給一班的物理課代表磨磨蹭蹭的交代完老師的安排後，他就是不走，看起随随意意，實際直接輕車熟路的跑到了時昉坐的這塊地方。

時昉正看着一本書——看起來似乎還不錯，很平靜，還是往常那種讓他看了就生氣的神态，倒是沒有一點依舊在生病的樣子。

盧曜不禁有點失望。

他左右走了走——時昉對他置若罔聞，和往常一樣，把他當空氣了，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

盧曜實在是自讨沒趣。

旁邊的楊詞已經給他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他實在是在這裏磨叽不下去了。

于是又只能磨磨蹭蹭的往教室門口走

走前路過他後排——時昉後排坐着個很小巧的清秀女生，盧曜覺得她好像有些眼熟，見那女生正很專注的在座位上算着一個題目，便忍不住順便湊過去看了一看。

原來是在寫唐正發下的化學加題小卷。

她好像寫的很認真，算出了半張草稿，可惜倒數第二步就開始走偏了，後來算出來的答案都是錯的。

盧曜不由得撇了撇嘴，

“你怎麽連這個都寫錯？”

他已經做完這個題目了，按他的眼光，雖然有點小難度，但是也不是不能解嘛。

這女生他記得中考好像還考了全年級第二來着，居然連這種題目都會卡殼。

秦水遙本來正算着，被他忽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

這是誰啊？雖然好像有點眼熟，但是她一時間完全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認識這樣一個男生。

高個頭，小麥色皮膚，臉上帶着一股隐隐的傲氣。

“隔壁的。”

盧曜很簡短的回答了一句

“之前一起和你一起領過獎。”

“……是嗎？”

“你考全市第二，這種題目都算錯——高中退步這麽厲害？”

沒想到那個男生眉頭一擰，居然開始直接教育起她來了。

秦水遙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有點委屈。

這關她全市第二什麽事——雖然是沾了中考題目簡單的光，現在她解這些高難度題目還是有些困難，沒法做到像是楊詞時昉那樣得心應手。

但是那也是她自己辛辛苦苦拼出來的成績，沒有半點虧心的地方。

而且，她還根本不認識這個男生，為什麽就要忽然被劈頭蓋臉的指責一頓？

不過她性子一貫溫和，從來也不擅長和男生打交道——尤其還是個不認識的陌生男生。

她想給自己辯解幾句，想說話的話在舌頭尖來回打了幾個滾……最後漲紅了臉，也還是沒吐出來一個字。

盧曜就在一旁繼續指責了下去——反反複複給她強調說她犯的那個錯誤有多麽幼稚。

秦水遙就坐在座位上委委屈屈的聽着，手裏的筆都被他一把搶走了，擅自就在她的草稿上畫了起來。

不料說到一半，他正在秦水遙草稿上劃着的那支筆卻忽然被另外一只手直接奪走了。

時昉從前排座位上站了起來，臉上表情有點不好看。

“你有事？”

這句話語氣很平靜，平素沉靜的那雙眼睛，像是冬日的寒池一般，結起了銳利的冰棱。

——那家夥是在生氣嗎？他居然也會生氣？

盧曜捏着筆的姿勢還沒來得及撤回去，這個念頭卻開始很神奇的在腦海裏盤旋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遙妹子不要着急，哈哈，遲早有一天會真的變成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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