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太子中毒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皇宮,身在太子宮中的楊良人她們尚且不知道太子的真實情況,更何況那些聽來的,一時間,太子中毒的事出了好幾個版本。

随之而來的是太子中毒的原因,皇上因為太子中毒一事大發雷霆,還遷怒到了皇後,太子宮上下徹查了整整一夜,幾位良人覺都沒有睡安穩,等到第二天一早,太子宮內兩個宮人被抓到了司刑所,禦膳房內一個太監兩個宮女被抓,司刑所內白天都能聽到審問的哀嚎聲。

一時間,宮中人心惶惶。

誰都怕被牽連,尤其是平日裏走得近的,聽說他們被抓去司刑所,急忙忙着撇清關系,就連普通的問起來都是說不熟。

抓的人多了,太子中毒的事還沒查明,有些事卻因此被翻了出來,曾幾何時誰害過人,誰不讓誰好過,宮裏最不缺的就是明争暗鬥的手段,如今被搬到臺面上來,更多的人是避禍不及。

太醫将那日沒有吃完的粥喂給兔子,不出片刻那幾只兔子就蹬腿死了,粥中被下了紫藤子毒,甚至還有致命一品紅,幸好太子吃的不多,否則這一碗下去,回天乏術。

宮中不少地方栽種有紫藤,如今正是花期,宮中司苑局內負責宮中所有花卉的采買栽種,據記載,半個月前就有人前去領取紫藤子,領取紫藤子的宮女來自雨荷苑,一時間,矛頭又指向了何婕妤。

青澄在太子宮內衣帶不解的陪了兩天。

第三日,天未亮,泾陽醒了。側頭看到青澄趴着床沿睡着,眼裏滿是心疼。

候在床邊的德福發現主子醒了,剛要開口,泾陽搖頭阻止他出聲,示意他把披風取來給青澄披上。

青澄睡的香,她是真的累壞了,兩日來不眠不休的陪在床邊,都不曾回璃茉苑去換一身衣服。

泾陽輕輕撥着她額前的青絲,他還記得前世清醒過來那歷歷在目的情形,彌留之際是她奮不顧身沖向越括的身影,他多麽感激老天爺,讓他這一生還有機會來保護她,不重蹈前世覆轍。

曾幾何時起他就動了想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的念頭,這樣的想法在一天天的時光中越家濃烈,他既不能看着她孤獨終老,也不能眼睜睜送她嫁給別人,懵懂無知的少年在開始知道情字就無法挪開看着青澄的眼睛。

他滿心都是她。

在他的手碰觸到她臉頰時她醒了,她睜開眼,神情難掩疲倦,可這神色在看到泾陽醒了後又即刻轉為了欣喜,她伸手在他額頭上輕貼,松了一口氣:“燒退了。”

“餓不餓?醒了怎麽不叫我。”青澄讓德福去把熱着的清粥端來,想要起身時才發現腿麻了,雙手撐着床沿适應了一會兒才讓候在外面的紫蘇進來,絞幹了帕子給他擦臉,“渴不渴,要不先喝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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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渴,你坐下。”泾陽拉住她,青澄又被他的手放回被子中去,替他擦了擦額頭,拿過幹淨的紗布蘸了溫水擦嘴唇,仔細的潤了一圈後才讓紫蘇拿了靠墊把頭墊高一些。

“方太醫說解毒也得是個循環,現在覺得體虛沒力氣都是正常。”青澄喂了他兩口水,想到了什麽,嘴角莞起一抹笑意,“幸好不會再有什麽大礙。”

德福拿了粥過來,青澄小口吹着喂給他,泾陽看着她神情專注:“這幾天辛苦你了。”

青澄端着碗的手一顫,她拿起帕子給他擦了擦嘴角,低頭吹涼了粥喂給他,她不覺得辛苦。只要能看到他一天天好起來,她開心還來不及。

這幾日沒人知道她心裏有多怕,視線只要離開他就會擔心,只有一直看着他,知道他在呼吸,知道他慢慢好轉起來一顆懸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來。

屋外傳來紫蘇的請安聲,皇上來了。

“父皇。”青澄起身,皇上看太子氣色好了些,擺手讓青澄出去。

青澄帶着紫蘇退出屋子,這時她才發現天還沒亮,殿外灰蒙蒙的,屋檐下的燈泛着昏黃的光,吹進窗的風帶着初夏的暖意,徐徐的還有夜露草香的氣味。

“公主。”紫蘇給她披上衣服,“您累了兩天,就算是不回璃茉苑也該好好休息一下,照顧殿下固然重要,也不能把您自己的身子累壞了。”

青澄轉頭看關着的內殿門,每天的這個時辰父皇都會過來,一呆起碼半個時辰。

“也好。”青澄點了點頭。

“已經為公主備好了沐浴的水,蘇嬷嬷給您炖了粥,您等會兒再喝一些。”紫蘇示意門口的落葵去準備,好不容易勸動了公主,怎麽也得讓她好好歇一歇。

......

額外準備的浴桶中添了方太醫開的藥包,淡淡的藥香混着熱氣彌漫在屋子內,安神的青澄很想眯上眼就睡,紫蘇在身後替她按着穴位解疲倦,泡了約莫一炷香後更衣出來,外面落葵已經布好了桌。

和泾陽一樣青澄這幾日也沒有進多少食,青澄一面吃着心裏還記挂泾陽,擡頭問紫蘇:“皇上還在?”

“陛下還在,今天太子好了許多,陛下興許想多留一會兒,公主,您要不躺下睡會。”外面韻泉送了果子進來,太子宮連着忙碌幾日,宮裏又人仰馬翻的,許多事韻泉也不再假于人手,都是親自再做。

青澄搖頭,躺下說不定就起不來了:“事情查的如何了?”

“殿下吃的粥碗裏抹了毒,禦膳房那兒看粥的太監中途離開過一小會兒,托同屋裏的太監看着火,那太監值了一夜沒休息,就打了個盹的功夫讓人鑽了空子。”紫蘇說起司刑所那邊的拷問,聽到事情和何婕妤有關時青澄不由皺起了眉頭,“何婕妤和太子無冤無仇,怎麽會命人下毒。”

“十幾年前何婕妤懷有身孕,六個多月時孩子沒了,何婕妤說是先皇後害了她的孩子。”

“怎麽可能。”當年她還小,入宮并沒有很多,但何婕妤的事她也略有耳聞,何婕妤是先皇後身邊的一個得力宮女,後來得父皇寵幸封了貴人,一年之內晉升成了良儀,還得以懷上龍嗣,封了婕妤。只不過早年她身子骨有所虧損,努力保到六個月還是沒了,這怎麽又能怪罪到母後頭上。

“何婕妤說當年懷胎很穩妥,就是吃了先皇後送去的藥才會落胎。”

“笑話!”青澄冷笑,“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會不清楚?懷上孩子頭三月就一直是躺着的,母後給她找了多少好藥。”難不成她這麽些年來一直在伺機尋找機會對太子下手,青澄不信。

“何婕妤現在身在何處?”

“被幽靜在雨荷苑中。”

青澄坐了下來:“看來父皇也不太信。”

......

天亮時皇上離開,半個時辰後方太醫前來診脈,又過了半個時辰楊良人她們才結伴前來探望。

雖說沒有在床前伺候太子,但這三日她們也不好過,最擔心的還是太子有個萬一後她們的處境,入宮之前誰不是在家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難道要在這宮中孤老一輩子。

進屋時見到允寧公主,許良人臉上閃過一抹尴尬,那日說的話被公主殿下聽去,這幾日她還惴惴不安怕公主将這事告訴皇上和太子,飯都吃不香。

“太子剛吃了藥睡着,過些時候再來看吧。”青澄無暇去想她們的心思,無非是擔心太子出了事自己該怎麽辦。

王馥婷見允寧公主狀态不好,起身關切:“公主接連幾日沒有好好休息,不如這裏就交給妾身來照看。”

其餘三個聽她這麽一說,臉上均露出了詫異,沒等青澄說什麽楊良人也跟着表了态:“是啊,公主這幾日辛勞,一直照顧太子殿下也沒好好歇着,妾身身為太子良人也應盡責的照顧殿下,就由妾身來陪殿下吧。”

該是自己表現的時候誰都不會讓,慢了一步的齊良人和許良人也趕忙表了态,她們也願意留下來侍奉太子殿下。

殿下病倒了,理當由太子的嫔妾來侍奉左右,可青澄看着她們四個,怎麽都放不了心,也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四個人又暗地裏較勁上了,真讓她們來侍奉了還不一定能照料的好。

“王良人自己的身子才剛養好,別侍奉個半日又病了,到那時候就不知道是誰照顧誰。”楊良人捏着帕子淡淡的甩出一句,一旁許良人點頭的及時,“是啊,前幾天還聽你咳嗽,這時候逞強什麽,要是讓殿下感染了風寒可就不好了。”

“多謝楊良人關心,我聽說昨夜宮女還給你煮了潤喉的湯藥,現在這燥疼可好些了?”王馥婷噙着笑意回擊,兩個人互看了眼,一個漠視,一個不屑。

接連幾天沒好好休息,青澄耳中再聽到她們這樣的吵鬧不免頭疼,一陣暈眩傳來,身旁的紫蘇發現的及時忙扶住她,這時她們幾個都看了過來:“公主您沒事吧?”

韻泉跨步進來臉有愠色:“你們要是真的為太子好,就不要在這裏吵吵鬧鬧。”

走到允寧公主身邊扶住她,韻泉看着王良人她們不減銳氣:“殿下如今睡了,等他醒來若是想見誰自會召見,現在還請各位良人先回去吧。”

王馥神色微變,随後起身:“那妾身先回去了,等殿下醒了再過來。”

幾個人紛紛告退,青澄看着她們出去,緊抓着韻泉的手,暈過去前一刻不忘囑咐:“別告訴太子。”

——————————————————————

泾陽再度醒來已經是下午,這是三天來睡的第一個好覺,方太醫開的藥有安神定寧的效果,更重要的是父皇終于答應了他的請求。

侍奉在旁的德福知道殿下的心思,見他醒來就禀報了允寧公主的去向:“公主剛回璃茉苑。”

泾陽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屋外德祿來禀,國師大人求見。

一改平日青衫褂衣的裝束,進來的國師穿着的是暗紅色的宮裝,似是剛從皇上那邊出來。

“太子殿下。”司命恭敬的請安,泾陽只淡淡的嗯了聲,瞥見他手裏的玉珠,“父皇找你占蔔了?”

“皇上并未讓臣占蔔,皇上只讓臣推了一下允寧公主的命數。”

泾陽松散的神情猛然一緊,很快又放松了下來:“如何。”

司命笑了,眼神似能看破泾陽的心思:“殿下在擔心什麽呢,從一開始臣就說過,公主的命數臣堪不破。”

泾陽嘴角微動,沒有說話。

“殿下铤而走險就是為了把公主留在身邊,如果有一天公主知道了實情殿下當如何。”司命看向他,太子對自己的膳食嚴防死守,怎麽會這麽輕易的就中了“如此嚴重”的毒。

泾陽眼眸一縮,繼而也笑了:“國師大人教導有方。”

“那殿下可真是活學活用。”

他曾多次提醒太子把允寧公主留下,倒沒料到太子用的是如此激進的方式,不過能抓着老鼠的就是好貓,這似乎恰好點在了允寧公主的軟肋上,而皇上那兒出乎預料的“通情達理”倒也讓司命吃驚不小,看來他對太子的估算還應該再高一些。

“那國師大人想要什麽。”泾陽沉下神色,過去從不曾插手朝政,更不會靠近任何一位皇子的國師忽然對他表達善意,誰知這善意背後又含了什麽。

“臣不過離開魏安城幾個月,卻好似回去蒼山那一趟走了十年之久。清修日子枯乏的很,臣倍感無趣。”司命露出一抹招牌的笑,聲音如沐春風般,“不如殿下給臣講講這幾個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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