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婆媳妯娌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韋季秋平時就話多,還喜歡打趣,這會子喝了些酒更是愛說話了,嗓門還大。
韋仲勤見三弟喝了不少,再喝下去怕是要誤洞房裏的大事,他便搶着上前為三弟擋了不少酒,還将三弟推進了洞房。接着由他和他爹陪客敬酒,他酒量大不易醉,還真能扛好一陣子。
客人們喝了些酒話都挺多,這會子裏正趁着酒興說:“仲勤,你可知你大哥在軍營裏幹啥麽?”
韋仲勤愣了愣,道:“訓練呀,聽說趙都督最會操練水兵,但他管兵十分嚴厲,我大哥在軍營裏肯定吃了不少苦頭。”
裏正卻擺擺手,笑道:“差矣差矣,你大哥還真算不上吃多大苦。”
裏正此言一出,其他幾桌的人全都豎起耳朵聽着,裏正端着酒杯抿了一小口,酣暢地咂巴一下嘴,接着道:“昨日縣衙來人到我這兒了,拿着咱村裏應征的名單給我瞧,說平時哪個喜歡鬧事就給圈一筆。聽說趙都督帶兵有一招,也不知他要我圈名字幹嘛,我私下以為趙都督會挑出來喜歡鬧事的人嚴厲管教,就一個都沒圈,我這不是為了照顧咱村子裏的人麽。”
裏正此話一說完,衆人們皆誇他好心腸,很會辦事。裏正更是得意,又道:“我還瞧見名單上每個名字後面都有注明,大貴名字後面注明的是‘火頭軍’,我尋思着大貴肯定是在竈房裏當夥夫呢。其他名字後面注明的都是‘初兵’,要我說當夥夫最好,只需每日做三頓飯,極少訓練的,而且鐵定餓不着,你們說是吧?”
韋仲勤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他見他爹歡喜地給裏正敬酒,他也向裏正舉起了酒杯。韋仲勤知道大哥很想在軍營出人頭地,大哥一定不想在竈房裏幹而想參加訓練,雖然有腿疾,但他不想被人瞧不起或是特別照顧。
金恬還在竈房裏忙着将炒熟的花生米分盤,韋仲勤進來把他大哥的事說了。金恬聽後也覺得韋大貴心裏應該會有些郁悶,但她怕仲勤心裏難過,便安慰道:“雖然大哥心裏或許不太痛快,幸好當火頭軍能吃得飽飯,也不會太辛苦是不是?再者,這才剛進軍營,待哪日大哥表現好,指不定會給他挪地方的。”
在竈下燒火的姜氏卻道:“挪啥地方啊,當夥夫可好着呢,你們大哥自小吃苦,沒吃啥好東西,現在當夥夫雖然不輕便,但他吃得好啊。”
仲勤笑道:“娘,軍紀嚴着呢,你以為當夥夫能随便吃?”
“守着飯菜雖不能随便吃,至少不會餓着吧,以前就聽說在軍營裏當夥夫是最好的差事了。你大哥他心大,想出人頭地,可不是人人都能像楊富貴那樣混得有出息,你大哥不會來事能吃飽穿暖就不錯了。”
姜氏說完這些不知想到什麽又皺起眉頭來,嘆氣道:“仲勤啊,你和季秋都成了家,娘不需操啥心,只等着你們趕緊生娃兒,我在家帶着就行。可是你大哥他……他年紀最大,卻還進了軍營,這一呆至少得三年,等他回來一瞧,他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以前他和季秋睡一屋,現在成了季秋的新房,待三年後他回來總得成親吧,這可咋辦?”
金恬不禁笑道:“娘,瞧你急的,再過三個月小妹就出嫁了,大哥可以住小妹那間屋子呀。”
姜氏急道:“我曉得,小妹可那間屋子忒小,只放得下一張窄床和一個小衣櫥,哪能當新房用。仲勤應該清楚,小妹那間屋子和我那間本是一個大間,當年你爹壘一道薄牆才隔成了兩間。”
韋仲勤應道:“娘,這些我都清楚,等大哥三年後回來,指不定咱家都蓋上大院子了,哪能沒他成親的洞房呢。再說了,他回來時能領不少錢還能分田地,肯定有姑娘願意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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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嘆了嘆氣,往竈膛裏塞了幾根柴,盯着竈火發呆。忽然,她往門口瞅了瞅,小聲道:“甜娘,我給你的那只玉镯也沒瞧着你戴,那就……那就別戴出來了,待以後有了錢就說是你自個兒買的。你爹那裏還有一只,當時說怕兩只放在一起容易丢,所以分開保管,我尋思着你爹保管的那只還是留給你将來的大嫂吧,要是你大哥回來還娶不着親,拿出那只玉镯當彩禮也算是加重了籌碼,想說門親應該要容易些。”
金恬重重地點頭,“娘,我聽你的。之前我也沒想到玉镯的事,就給弟妹買了一只銀镯,我去房裏拿來,娘你給弟妹送過去,她肯定會高興的。”
姜氏聽了兩眼圓睜,“哎喲,這得花多少錢啊?”
“娘,一兩銀子才一千文錢,一只小巧的镯子沒多重,只花七百文錢。”金恬說着就去房裏取銀镯了。
不一會兒金恬拿着镯子過來了,姜氏拿在手上掂了掂,頗感激地看了金恬一眼,她這個當婆婆的都沒想到這事,金恬卻替她想周全了,她是打心眼裏感激金恬。
姜氏去了小兒子的洞房,她一進門,見小兒子季秋滿臉嘻笑着與楊梅兒逗趣呢。姜氏咳了咳,走過去便挪把椅子坐下了。楊梅兒坐在那兒呆了呆,意識到什麽趕緊站了起來,親熱地叫了一聲娘。
姜氏點頭應下了,仔仔細細端詳了楊梅兒一陣,要說楊梅兒相貌雖不算很出衆,比金恬差了不少,但總歸是一位端正清秀的姑娘,那圓圓的臉龐,瞧着是個有福氣的。
姜氏微微一笑,說:“梅兒,季秋小時候頑劣,我沒少打他。如今他長大成人了,仍頑劣得很,不過他幹活很勤快的,他力氣雖不及他兩位哥哥,活兒沒他們倆幹得快幹得多,但他絕不偷懶,頂多……頂多偶爾睡個懶覺。我和他爹都管不動他了,我老早聽說你是個能幹的姑娘,把季秋交給你我就放心了。”
“把季秋交給我?娘,你是不是搞反了,一般長輩不都是說把姑娘交給可靠的男人麽?我是姑娘,季秋是男人!”楊梅兒直腸子說話不拐彎,還邊說邊笑。
姜氏臉色僵了僵,道:“我意思是說……他雖年紀滿了十八,但還是小孩子心性,你平時多管管他,讓他收收性子,把日子過安穩喽。”
“哦,我曉得咧,娘是說季秋還跟小孩兒一般,讓我好好管教他。”楊梅兒說着又是一陣笑,姜氏僵了僵臉,随後跟着皮笑肉不笑。
季秋喝多了酒,腦子不是很清醒,見楊梅兒笑得歡,他也跟着笑,還直道:“誰小孩兒啊,你才小孩兒呢。”
姜氏心裏郁悶了一下,覺得這個小兒媳這直性子好是好,啥都不藏着掖着,可說出來的話怎麽叫她聽着不舒服呢,很不讨她的喜啊。以前她見過楊梅兒幾回,覺得楊梅兒性子潑辣能幹,可眼前瞧着難免讓她有幾分失望。
姜氏拿出銀镯子遞在了楊梅兒的手裏,楊梅兒歡喜拿在手裏瞧了又瞧,随即戴在了手腕上,笑眯眯地說:“謝謝娘。”
“你甭謝我,該謝謝你二嫂,這是她買的,她心思細,慮事周全。”姜氏頓了頓,又道,“就連你二嫂進咱家門可都沒有镯子呢。”
姜氏并非偏心金恬才編排這假話,而是想看看楊梅兒會不會真心感謝金恬,看她懂不懂得與家人和睦相處,畢竟很多人家娶親都沒錢給新兒媳買銀镯的。沒想到楊梅兒眼睛眨了眨,說:“娘,你沒給二嫂買銀镯是因為她曾是棄婦麽?”
“啥?”姜氏愣了一下,“哦,呃……也有這個原因吧。”
姜氏硬撐着笑了笑,可楊梅兒完全沒留意到婆婆的不悅,興致盎然地說道:“娘,你或許還不曉得吧,春兒姐可恨死二嫂了,她說二嫂是一位棄婦不好好在娘家呆着竟然跑出來搶男人,還說……還說季秋哥仨兒都圍着二嫂轉,他們都是是非不分的蠢貨,肯定是二嫂對他們施了什麽媚、術!我當時信以為真,所以二嫂頭一回去我家我說話便……,不過聽我村裏其他人說季秋并非如此,說他機靈能幹,我爹和二叔也都那麽說,我……我才戰戰兢兢地嫁了過來,沒想到見到季秋果然如此,他根本不像春兒姐說的那樣。”
楊梅兒說着忽然轉頭看向季秋,“季秋,我當你是個能辨是非、機靈能幹且能掙大錢的好男兒,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否則我就改嫁。”
她雖是玩笑話,卻說得很認真似的,季秋趁着酒意拍着胸膛說:“那是肯定的,我別的不說,掙錢絕對是我的拿手活,就這一個月我都掙了不少錢哩。”
姜氏愠了愠臉,暗想,這個小兒媳當真是個沒心眼的,是好是壞她這個當婆婆的一眼看不穿也說不準,只能往好處想想,希望這個小兒媳能早些為她生個大胖孫子,她站起來道:“時辰也不早了,季秋你過來打些熱水,你們倆早些洗洗睡吧,你們還有正事要幹哩。”
楊梅兒紅了臉,趕緊過來送姜氏出門,季秋跟着出來準備去打熱水,楊梅兒卻一把拉住了他,附在他耳邊道:“季秋,娘可沒跟咱說真話。”
季秋暈暈乎乎,“娘咋沒說真話了?”
楊梅兒嘟着嘴道:“娘說沒給二嫂買銀镯子,但買了銀耳墜呀,我瞧見二嫂戴着呢,可好看了,一對小魚兒形狀,精巧得很。”
季秋雖喝得有些多,但腦子有一半算是清醒的,他頓時不悅,道:“那是……那是二哥後來給她買的,我二嫂見識廣出計策給家裏掙來那麽多錢,二哥給她買這些也是應該的。”
楊梅兒見季秋不高興頓時有些慌,說:“你別生氣嘛,我又沒說啥,娘讓二嫂當家定是喜歡她的,不過我瞧着娘也喜歡我,娘不偏不倚,算是個好婆婆,不管她有沒有說真話,我都敬重她。當然,當着二嫂的面,我也敬重二嫂。”
季秋眯了眯眼,說:“你不僅當着二嫂的面要敬重她,你得打心眼裏敬重她,記住了麽?”
楊梅兒盯着季秋那張不可置否的臉瞧了瞧,撅嘴道:“哦,我記住了。”她心裏有些郁悶,婆婆剛才不是說讓她好好管季秋麽,可這季秋剛才還嬉皮笑臉的逗她樂,這會子忽然就變臉,兇巴巴的,到底誰管誰呀?
客人們都散得差不多了,仲勤和韋老二送客去了。姜氏回到竈房見金恬裏裏外外忙着,這個大冬天竟忙出了一頭汗,金恬不但不抱怨還摟着一撂盤子在那兒洗着。姜氏走過去幫忙,邊洗邊道:“這個楊梅兒還真是個直性子,哪句話都直直的似乎要撐人的腸子,聽着怪不舒服的,不過她這性子也好,應該不會藏着壞心,總比有些人當面給你笑臉卻在背後捅你一刀的要好。”
金恬早領教過楊梅兒了,倒覺得她比頭一回說話要中聽些,便道:“我瞧着她确實是個口直心快的姑娘,有時候有點刀子嘴豆腐心,相處久了和咱們應該能親。”
姜氏應付地笑了笑,心裏還是不踏實,唠叨道:“她說她是戰戰兢兢地嫁過來,可與季秋才剛見面就打得火熱,好像早已是一對恩愛夫妻,他們倆那粘粘乎乎、眉來眼去的樣叫我這個老婆子還真有些看不下去。”
金恬撲哧一笑,“那肯定是她和季秋看對了眼,彼此一見面就喜歡上了對方,人家小兩口剛成親就這般親熱,娘難道還不高興?”
姜氏哼笑一聲,“高興是高興,要是她能早些為咱家生個大胖小子,我就更高興了。”
金恬聽了身子微怔,心想婆婆肯定也早盼望着她能為韋家生個大胖小子,且越快越好,但婆婆這些日子當她的面并沒提這事,難道婆婆聽別人說她身子弱且宮寒不易生娃兒得好生調理的事了?
她沒再說話,低着頭狠命刷盤子。其實金恬自己一點兒都不為生孩子的事着急,她壓根不想這麽早生孩子,她這副身子的年齡連十八都沒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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