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二楊鬧氣

韋大貴回到家後見兩位弟弟把日子過得如此紅火,他在回家路上的那點失落感也淡了許多,尋思着以後只要和楊春兒好好過日子,是否有出息也不在于從軍建功立業。

譬如二弟仲勤,在家裏靠自己的努力做買賣掙錢他覺得也挺有出息的,村民們對仲勤可是另眼相看呢。

他正尋思着這些,仲勤敲門進來了,說大哥好不容易回家了,頭一晚他這個當弟弟的來陪着說說話。兄弟倆許久沒在一起睡了,兩人躺下聊東聊西,大貴講他在軍營裏如何度過的,與楊春兒如何相處,仲勤則把家裏這大半年發生的大事都說給大貴聽。

聽到季秋和楊梅兒在縣裏的遭遇,以及仲勤和季秋去曲縣所發生的事,韋大貴唏噓不已,對于自己沒能幫上弟弟的忙、沒和兩位弟弟一起經歷這些,他心裏還挺遺憾的。

仲勤說:“大哥,你不必遺憾,這才剛開始呢,我不是要開小作坊麽,你過來一起幹吧,工錢定讓你滿意!”

大貴嘿嘿笑着應道:“好,想不跟你幹都不成,我若只種三畝田一畝地,另加兩分菜地,只夠養活我和春兒兩人,往後生兒育女咋辦?哎呀,幾個月不見,大哥得跟着你混日子過了,哈哈。”

聊到大半夜,兄弟倆才開始睡覺。次日一早,仲勤就帶大哥去夫子埂看他要蓋的院子,金恬則去本村和金家村雇短工。仲勤本要給金菊兩位哥哥帶話,就讓金恬順便去金菊娘家一趟。

金菊娘家一直窮困潦倒,她的兩位哥哥本也想學金芝兒哥哥一樣去拉黃包車,可是他們又膽小怕事,怕在外面被人欺負,怕在外面混不開,就守着幾畝薄田甘願受窮。

當他們聽金恬說趙都督讓兩兄弟去軍營且有差事可做,一時高興地不知該說啥了。他們尋思着肯定是金菊得寵,趙都督心疼她,才讓她的兩位兄弟去跟前效勞,想必給的差事不會差了。

金恬暗想,金菊兩位哥哥平時就是膽小怕事沒主見的人,去了軍營當差真的能混得有出息麽?若是沒能力光靠趙都督的庇護,是不可能走得長遠的。

金菊娘家一高興,立馬買炮竹來放,村民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又是一陣羨慕嫉妒恨,還把韋大貴扯進來。都說韋大貴去了軍營只當個廚子,現在又回來了,而金菊兩位哥哥啥都沒幹,直接就能去軍營裏當差,肯定是要當大官的,将來飛黃騰達那是一定的。

金恬來了金家村,順便回娘家看一看,大嫂蔣氏和二嫂小蔣氏見了金恬便問起金菊家的事,兩人那神情皆是羨慕得不行,說還是生女娃兒好,長大了指不定能幫襯着娘家,全家都跟着享福貴呢。

她們還說,女要高嫁,男要低娶,想靠自己兒子帶着全家享富貴太難了,如今蔣氏已生了兒子,她希望往後多生幾個女兒搏一搏命格。

金恬真的沒法贊同她們這種想法,淺笑道:“女婿是男子,兒子也是男子,為何要指望別人生的男子而不指望自己生的男子呢?不管生男生女,只要他們聰慧能幹,皆有出頭之日,依靠別人哪有依靠自己來得實在,咱們努力把自己的兒女教養成別人景仰的人物豈不更好?”

蔣氏嗤笑一聲,“就憑咱這山溝子裏的娃兒,還指望靠自己出人頭地?也就是你敢想,我……我和堂妹這等……這等貧賤農婦可不敢想。”

金恬知道她們肯定會嗤之以鼻,她也懶得與她們讨論這些,笑了笑便起身回家。她已經找夠了二十人,小作坊可以開起來了,最初人少些好操作,待作坊運營成熟後,她打算再多雇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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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黃包車作坊開工了,由仲勤手把手教大家做,韋大貴雖然長得粗笨一些,可他學得卻是最快的一個。

因為還有二十多日韋大貴就要和楊春兒成親了,前日定親之時韋大貴就把自己要在弟弟的作坊裏做工的事說了,而且仲勤待他可與別人不同,他雖和大家一樣計件拿錢,但他行動自由,不必非得呆在這作坊裏,行動自由。

其他人則必須在作坊裏做工,金恬之所以不讓其他人拿活回家做是擔心無法保證質量,而且出活率低,只有集中在這作坊幹活效率才高,大家比賽一般搶着做,又便于管理。作坊裏為大家提供免費的午飯,還沒有人說不願呆在這裏幹要拿回家做的。

楊春兒前日聽韋大貴說作坊裏有二十人吃飯,她想來作坊裏幫人做午飯掙點工錢,做黃包車是男人的活她沒法幹,但做飯菜是她拿手的活,她在軍營的竈房裏幹了好幾個月的活呢。

金恬之前本想找本村的一位婦人來做,既然楊春兒不計前嫌主動來做活,她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如此一來,以後她們妯娌倆也好相處了,應該就不會出現楊春兒與楊梅兒兩人聯手起來排斥她了。

金恬沒想到楊春兒竟是主動願意釋前嫌的人,以前她還真沒瞧出楊春兒有這度量,看來在軍營裏呆大半年她性情有所轉變。

這日上午,楊春兒早早過來了,這會子正挑着一挑菜在旁邊一家農戶的水井旁洗着。楊梅兒氣呼呼地尋過來,“春兒姐,你咋這樣,人還沒嫁過來就跑到她家來做飯,你這不是哄着人家給口飯吃麽?”

楊春兒早料到她會這樣,并沒停下手裏的活,淡然地說道:“梅兒,別她家她家的,她是你二嫂!人人都在努力幹活養家,我不來掙口飯吃莫非等着大貴養我?三畝田一畝地活兒不多,大貴說他每日抽一個時辰就能幹完,那我幹啥,坐在家裏吃閑飯?”

楊梅兒跺腳道:“大哥種田地又做活,你們又受不了窮!倘若你真想幹點啥,就來我藥鋪子裏好了。”

楊春兒笑了一聲,搖頭道:“你那藥鋪子有你和季秋就足夠了,如今不還有陳郎中在麽,我去湊熱鬧幹啥,你上回不還說你和季秋最近手頭緊,我還厚着臉皮白拿你的工錢?做飯菜是我拿手的活,來作坊給短工們做飯是最合适不過的了。”

楊梅兒氣青了臉,問道:“她答應給你多少工錢?”

楊春兒伸出手指,“這工錢還可以,二十八文錢一日,一個月休息四日,每月能領七百多文錢哩,聽說鎮上那些在殷家幹短工的每日才十八文工錢,你說我幹嘛不幹?”

楊梅兒以前可是掙過每日幾百文的,根本看不上二十八文錢一日的這種活,“就為了這點錢,你連好姐妹的情誼都不顧了。春兒姐,枉我以前那麽聽你的話,覺得你哪哪都比我強,現在想來,你這見識還不如我呢,莫非在軍營呆傻了?”

楊春兒怔了怔,擡頭看着楊梅兒,感慨道:“或許真呆傻了吧,我只是覺得……咱們三妯娌應該好好相處,而不是三個女人一臺戲演來演去鬥來鬥去,有錢掙,又能和睦相處,何樂而不為?”

楊梅兒說不過,氣哼哼地說:“我才不要和她和睦相處,她哪只眼睛瞧得上咱倆?”

她說完便跑了,楊春兒看着她的背影嘆了一氣,繼續洗菜。

楊梅兒跑回藥鋪子裏,一副誰惹她她就會咬誰的架式,陳郎中坐在旁邊瞧了瞧,不禁笑了起來。

楊梅兒扭頭瞪他一眼,“你笑什麽笑,沒見過女人生氣?”

陳郎中打着蒲扇說:“我為那麽多人看過病,怎麽會沒見過女人生氣,只不過你生氣起來格外有意思,氣鼓鼓的像小娃兒一般,挺招人樂的。”

楊梅兒兇狠地說:“招人樂是啥意思,是笑話我還是覺得我讨人厭?莫非我這人真的很招人煩,否則我最好的姐妹為何向着我二嫂,枉我以前還跟在她屁股後面轉呢!”

陳郎中覺得楊梅兒這人還真像小娃兒,腦子簡單,只是一張嘴不饒人,讓人瞧着潑辣而已,他笑着搖頭,“嫂子怎會讨人厭,你一心為好姐妹着想,那可是良善之人才會有的好心。何況嫂子做的飯菜那麽可口,小弟也不敢啊。”

楊梅兒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沒過多久,有一人來看病,陳郎中給人把了把脈,便說出許多病症來,開的方子上有十幾味藥,而且要喝一個月。來者聽說那麽些病症自然趕緊把方子交給楊梅兒,讓她算算多少錢。

楊梅兒心裏暗喜,自從陳郎中來坐鎮後,這藥鋪子的買賣就好了許多,因為陳郎中動不動就開個上百文錢的方子出來,而今日更甚,她算了算,足足一百五十文錢哩,其中有六十五文的利頭。

來者剛才給了陳郎中二十文的看病錢,這會子又要掏一百五十文的藥錢,雖是心疼不已,可為了治病,也只能咬牙買了。

這個陳郎中是個狡猾之人,來者若穿着破爛,他要的錢便少,開的方子也便宜。倘若來者穿着體面,那定是家裏有些錢的,他便把病情說重些,開的方子也貴,為的就是讓楊梅兒拿出一些利頭給他。

果然,那人一走,楊梅兒就拿出十文給陳郎中,笑眯眯地說:“這是你的功勞,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楊梅兒心裏很是得意,嘲笑楊春兒為了二十八文的工錢不惜姐妹之情去讨好金恬,真是個短見識的女人!她楊梅兒一樁買賣就掙五十五文,要是每日有個兩三樁,那就能掙一百多文,是楊梅兒的好幾番!

她越想越痛快,臨近午時,她跑到楊春兒面前去炫耀。這會子楊春兒已經炒好了菜,正在燒一鍋湯,蒸籠裏的米飯也熟了。

楊梅兒來這裏時,恰巧金恬也過來了,她來看看飯菜準備得咋樣。楊梅兒正想炫耀,見她們倆都在,更中她的意。

她抛着手裏的銅板說:“二嫂,聽春兒姐說……你給她每日二十八文錢,這工錢可夠高的。不過她若去我藥鋪子,我能給出更高的價,你信不信?”

金恬笑了笑,“我信,我又不是沒見過陳郎中開方子,若是窮人家呢,他開的方子大多是十幾文,你能得的利頭頂多六七文錢;要是來了個稍有些錢的,開的方子就有六七十文;倘若來了個穿着體面的,這方子絕對在一百文之上。這錢你倒是掙下了,你就不怕那些有錢的人家看透這事之後再也不來了?”

楊梅兒歪着嘴說:“才不會呢,陳郎中醫術高明,人人都說他比鎮上的郎中會看,買賣只會越來越好!”

這時楊春兒走了過來,擔憂地說:“梅兒,趁買賣有所起色,你就更得好生做,籠絡顧客到你藥鋪子裏來,你若為了掙大錢讓陳郎中拼命開方子,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時日長了讓人瞧出門道,必定敗露,那你這買賣就沒法做下去了。”

楊梅兒氣得眼淚都出來了,“你倒是會順着二嫂的話來說我,我買賣只會越做越好,才不會做不下去呢!你不會是妒忌我現在過得比你好,才巴不得我的買賣做黃了是不是?”

楊春兒傻了眼,“你咋這糊塗,我是為你好,你聽不出來?”

楊梅兒哪裏還會理她,抹了把淚,踢開她身旁的木盆,氣呼呼地跑了。

金恬見此情形真是無語了,楊梅兒這架式完全是在跟她搶好姐妹呀,如今三人已是一家人了,楊梅兒這般鬧真是惹人煩。

楊春兒将木盆收拾好,忽然轉身跑過去,驚道:“鍋裏還有湯呢!還好還好,正好可以盛出來了。”

金恬看着桌上兩大盆色澤鮮亮的菜,聞着蒸籠散發出來的米飯香味,喜氣地說:“飯菜都好了,我去叫他們過來吃。”

“好,我盛好了湯就把碗筷拿出來!”楊春兒幹得挺帶勁,這才二十人的飯食,并不難做,比起軍營竈房裏的活,這根本算不得什麽。

金恬見楊春兒那副幹勁,很是欣慰,心裏還暗暗佩服楊春兒的好胸襟與好心态,也佩服她能吃苦耐勞的精神。

仲勤和大貴以及短工們都過來吃飯了,男人們圍坐成兩桌。只有金恬和楊春兒是婦人,她們倆坐在小凳子上吃飯。不知是餓了還是飯菜可口,個個都吃得津津有味,十分帶勁。

飯後大家要休息一會兒,有些愛說話的人便東拉西扯,不知怎的說到了殷家,說殷尚從牢裏出來了,已經回鎮上了。聽衆們便感嘆,憑殷尚那地位那家底,誰都料想到他很快會從牢裏出來。

這會子又有人說,殷尚和他爹在變賣家産,好像是要交一大筆罰金來抵罪。有一人不禁笑了起來,“不會吧,他家庫房裏不知有多少金銀呢,那麽多錢難道還不夠交罰金,至于變賣家産麽,你肯定是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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