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飽暖思啥?
江銀花身子向來嬌弱,誰都以為她扛不住了,沒想到她竟死裏逃生活了過來。醒後喝三日的湯湯水水,她終于能開口說話。
因受傷後她的身子不便,不宜挪動,她一直住在季秋的藥鋪子裏養傷。這會子季秋和老郎中都守在她的身旁,她朝她爺笑了笑,再看向季秋,那張蒼白的臉頓時有了幾分紅暈。
季秋身子也僵僵的,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之前老郎中以為孫女會死,希望孫女死後能以季秋之妻的名義葬了。現在江銀花沒死,自然也會成為他季秋之妻。季秋想娶江銀花并非為了報恩,也不是因為老郎中說江銀花心裏有他,而是江銀花的行為感動了他,他真心覺得她是個好女子。
此前他像冷血動物一樣不關乎男女之事,也不關心世事,更不在乎自己如何度過每一日每一夜,就是渾着過日子。
這次江銀花為了救他險些喪命,而他在照顧江銀花的這些日子裏,他每日都會坐在旁邊細瞧着江銀花那張安靜柔和的臉,他才發現,這是一位多麽溫柔好看的女子,以前他咋就沒留心過呢。當時他心裏就在想,若是江銀花能活過來,他一定娶她為妻,好好疼着她,不再讓她受傷害。
看見老郎中給她洗臉擦手,季秋想幫忙卻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殷勤地熬藥和燒水,以表自己那點心思。因江銀花傷的是後脖頸,不能平躺,一直是側着身子的,身後靠着兩撂厚被子,身子才能一直保持側躺的姿勢。
季秋有時候趁老郎中不在,他偷偷将江銀花抱起,換個方向側躺着,要知道總是保持一邊側躺不利于血液流暢的。而且,他見江銀花一直那麽躺着肯定很累,所以總是給她換方向。
老郎中回來見孫女背對着他,他怎麽不能季秋做了什麽,他心裏是高興的,只不過懶得說破而已。
直到現在,江銀花絲毫不知季秋這些心理變化,更不知自己傷好了後就要嫁給季秋。她微唇輕啓,柔聲道:“爺,我咋住在這裏,季秋大哥要做買賣,會給他帶來諸多不便的。”
老郎中心疼地說道:“我的好孫女,你能活過來就算是老天爺開眼了,你得好好養傷,別顧忌太多,季秋也不是外人了。”
江銀花有些迷糊,季秋是男她為女,季秋與她家也無親無故,只不過因買賣與她爺有些交情,不管怎樣季秋對她來說都算是外人呀。
這時季秋終于鼓起勇氣直視着江銀花,語無倫次地說:“銀……銀花,你不……不必擔憂,你是為我受的傷,住在我這兒養傷有何不可?以後咱兩家就是……”
本想說“就是一家子了”,可他一時羞澀竟沒能說出口。
這時金恬牽着俏妞進來了,還帶來兩包阿膠,阿膠可是仲勤找人輾轉好幾個地方才買到的。聽說阿膠補血十分有效,而且久病體虛的人食用後有助于增強體質,仲勤便不辭辛勞買了來。
老郎中瞧着兩包阿膠,趕緊站了起來,說:“族長夫人,我家銀花身子好多了,過幾日應該就能下地了,不必吃這等貴重的東西。這兩包阿膠得花二十幾兩銀子吧,一般農家得忙碌好些年才能掙回這些哩,這是有錢人吃的東西,咱普通人家吃了太浪費。”
金恬扶着老郎中坐下,“只要有助于銀花養身子,還分啥貴重不貴重的。要不是施粥一事,銀花何苦遭罪,說來說去都怪我和仲勤慮事不周。我們心裏愧疚得很,你若連這點東西都推卻,你叫我和仲勤如何過意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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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郎中只好收下了,遞給季秋,說:“這阿膠得用開水煮煮,然後加些糖,你弄些給銀花吃點吧。”
季秋正愁沒活幹呢,趕緊忙活去了。
江銀花平時可沒被這麽多人照顧過,這會子哪怕躺在床/上養着傷,而且身子一直側着不能動彈,她也覺得值,甚至還以此為幸福,臉上溢出甜甜的笑容,說:“族長夫人,真是讓你們破費了,有你們的關照,我這身子肯定很快就能好起來。”
金恬疼惜地摸着銀花的臉龐,說:“嗯,你一定要快快好起來,到時候好辦喜事。”
江銀花一臉的迷茫,不知道要辦啥喜事。
俏妞雙手趴在床邊,對着銀花嬌聲喊道:“嬸嬸……嬸嬸……”
江銀花更懵了,俏妞怎麽會叫她嬸嬸呢?其實俏妞可不知道這嬸嬸是啥意思,她只不過聽她爹娘說待銀花傷好了就趕緊辦喜事,她娘還對她說,待銀花醒了就要喊嬸嬸。
俏妞見銀花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心想這位應該就是嬸嬸了吧。
金恬聽俏妞這麽喊銀花,頓時笑了起來,“瞧,我家俏妞已經知道銀花是她嬸嬸了。”
老郎中也笑了起來,将俏妞一把抱過來,讓俏妞騎在他的腿上,側着身子對銀花說:“俏妞都認你為嬸嬸了,你趕緊好起來,到時候好好辦場喜事。”
銀花頓時臉紅,心裏是又驚又喜,不自覺扯過一塊枕巾蒙在臉上,羞道:“爺,你說啥哩,趁我迷糊着你竟然把我嫁了,我爹娘同意了麽?”
老郎中爽朗地笑起來,“你爹娘自然是同意的,季秋前日已經上咱家提親去了。”老郎中明白他的孫女,這好事告訴了孫女,她的身子肯定好起來更快。
季秋在外生火燒水,并沒聽見這些,否則他也會尴尬地不知說什麽好。
金恬出門時,老郎中出來送她,說:“族長夫人……”
“江大爺,以後你叫我恬娘便可,咱們可是一家人了。”
老郎中點頭笑道:“也是,也是。恬娘,我瞧着你氣色不太好,是不是這幾日飯沒吃好?因施粥你自家糧倉都空了,又來不及去外地買糧,你和族長不會是在省糧吧?”
“大哥和季秋都給我送了一些糧去,我和仲勤不至于為了省糧讓自己挨餓,仲勤這幾日也帶人去買了糧,足以撐到今年收早稻了。只不過因這一事我和仲勤心裏确實不好受,吃飯胃口不佳而已。”
金恬說的可是大實話,施粥本是好心,結果差點出人命。她和仲勤心裏真不是滋味,不知道施粥這事到底做對了還是做錯了。他們手裏攥着錢,自己日子過得好,不忍心看着村民們挨餓。可真的施了粥,又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因為他們沒能力養着幾百上千甚至上萬人再喝半年的粥啊。因這事還差點害死了江銀花,他們夫妻倆怎能不自責。
老郎中頗懂金恬的心思,道:“銀花這不是沒事了麽,你和族長千萬不要自責。你們施粥花了那麽些銀子,自家的糧倉也空了,這是良善之舉。比起那些為富不仁之人,你們可是咱楊柳鎮第一家為百姓生死着想的地主。大家能度過這個年關,沒聽說哪家餓死人,這都是你們的功勞。官府對百姓置之不聞,倒是你們憂心鄉親,如今遠近幾個鎮乃至縣裏,幾乎無人不知呢。”
金恬微笑道: “江大爺說的是哩,只要不在咱眼前餓死人,我和仲勤就心安了。”
其實金恬不在乎有多少人知曉她的善舉,她求的就是心安。小時候讀“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兩句詩詞時,她覺得怎麽會有這種為富不仁之人,也感嘆世道不公和世人的貧富差距。
現今輪到她家過上殷實的生活,她怎能眼瞧着左村右舍之人餓得熬不過正月十五呢。
在施粥的那二十日裏,她聽說有些在外地偷搶之人被打死,還有些小娃兒跟着哥哥姐姐在外乞讨而走丢的。大家每日都能聽到悲劇,如今仍是一批批人離家外出。
但自家能力有限,本來還留了一百多兩銀子,如今為自家買糧和買阿膠,以及給十幾戶沒有壯男丁只有老弱婦孺的家裏送去糧食和銅錢,金恬現金手裏也只有四十兩銀子了。家裏總得留些錢應急吧,她可不想再掏銀子出來了。
眼見着到了正月底,只有二十幾名學生來了學堂。大多數人都去了外地,因為連樹皮都快吃沒了,哪怕時常聽到悲劇發生,但為了填飽肚子,還是一波又一波的人走出村子。
仲勤掰着指頭算日子,待春耕播種日子一到,所有人都會回家的,那時野菜多了起來,蔬菜種下去也長得快,而且山上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多,大家應該能熬到早稻成熟的。
果然,到了三月初,流浪在外的人幾乎都回了家,只有少數走丢或是在外偷搶慣了,不想再回家吃苦了。讓大家意外的是,那些在外乞讨的人不僅填飽了肚子還讨了一些糧食回家,可以應付好一陣子了。
看到學堂裏的學生越來越多,仲勤終于恢複了往日的笑容,金恬心情也好多了,還跟着大家一起學做野菜粑吃,她竟然感覺味道還不錯。有時候她會和她姐金香、楊春兒一起做些餅送到學堂,給那些長身體的孩子們吃,看到他們能安心讀書,确實是一件讓人心怡之事。
去年大旱,但今年的雨水不多不少,十分适宜耕種。看着種下去的菜長勢非常好,秧苗又綠又壯實,村民們燃起新的希望,都十分努力地種田種地,連田梗上都種着菜,生怕浪費一丁點土地。
各個村裏最近流行吃青菜疙瘩湯、野菜高梁餅、雜菜雜糧餅,還有人跑去縣裏支攤賣這些,生意還不錯哩。
端午節到了,女人們都領着娃兒回娘家,各自夫君都會陪同。這日,金恬、仲勤領着俏妞去找金香。其實金香早已備好禮品,和小溪都要出門了,可是韋保田竟然不肯同去。
仲勤問他為何不去,一年到頭極少回丈人家,過端午節如何都要表表心意的。韋保田稱自己昨日與堂妹夫吳天河也是韋小妹的夫君為一家迎親時,他可是親自擡轎的,而且擡前頭扛重,結果不小心崴了腳,現在走路還疼得很。
仲勤是用黃包車拉着金恬和俏妞,韋保田說他自己都沒法走,更沒法拉金香和小溪了,跑床/上躺着去了。
金香悶不吭聲,帶着小溪跟在金恬一家三口旁邊走着。
金恬見姐姐悶悶不樂,安慰道:“姐,姐夫可能是昨日真的累了,又崴了腳,他不來就算了,你別跟他置氣。”
金香似有心事,她沒回什麽,只是苦笑一聲,應了聲“嗯”,之後這一路都走得極為安靜。金恬和仲勤想細問原由,又怕擾了金香,因為她明顯不想回答任何一個人問話。
金恬只好找其它話題,說:“再過十五日季秋就要成親了,我還沒想好給他們備啥禮呢,只送禮金不送些其它東西感覺不合适,顯得不夠情義,不知姐姐想好備啥禮了麽?”
金香已經受季秋之托為他和銀花做了喜服,她只收很低的工錢,另外她确實準備好了禮物,說:“我給他們做了一套百子喜被,也不知他們喜不喜歡。”
“百子喜被啊,寓意這般好且十分費功夫,他們怎麽會不喜歡,到時收了禮還不知要怎麽感謝你呢。還是姐姐有心意,我手藝不精,做不出啥好東西來,真不知送啥好。要不我托人做一副和我家一樣的木頭沙發如何?”
金香終于擡頭了,喜色地瞧了妹妹一眼,“我瞧着行,如今誰家不想制一副如你家那般的木頭沙發呀。只是日子緊,你得趕緊讓人着手做。”
金香點頭,“嗯,待明日就讓仲勤找那位老師傅做。”
仲勤拉着車子,笑眯眯地回頭道:“好,我定不會誤了這事。”
說完這些,金香又低頭不語了,只是牽着小溪,一直瞧着路面往前走。
金恬憑對姐姐的了解,感覺姐姐心裏肯定藏着大事。
到了娘家,蔣氏和小蔣氏顯得較熱情,出門迎接。金老爹最近只顧着逗弄孫兒,帶着孫兒滿村子玩,不太管家事。不過見仲勤來了,中午他必定是要和女婿喝上幾盅的。
大昌和小昌見韋保田沒來似乎并不吃驚,連蔣氏和小蔣氏也不吃驚,甚至沒多問一句。按理說,往年從沒落過,這回突然沒來,怎麽也得問一句的。
倒是金老爹耐不住性子,頗不悅地說:“以前保田合着他家人欺負香娘的時候,他都知道過節要到丈人家來,怎的如今過好了日子,也沒聽說他敢欺負香娘了,他倒突然生了別的毛病不來了。”
金香為難地說:“爹,保田他……他昨日擡轎崴了腳……”
這時蔣氏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道:“就怕他不是崴了腳,而是生了歪心思不願來見丈人,也不敢來看娃兒他舅和舅娘了。”
在旁的大昌卻瞪了蔣氏一眼,不讓她說下去。
金老爹眉頭微皺,覺得兒子兒媳那神情定是有事相瞞。他也懶得細問,只道:“如今這日子過得蒸蒸日上,別人家沒飯吃時,他能吃上飯,別人家能吃上飯時,他已經吃上肉了,要真生什麽歪心思,那就是好日子過膩歪了。”
金老爹打算就此打住,不再說下去了,拿出酒來要喝。仲勤卻聽得有些迷糊,還為他堂哥解釋,“我大堂哥他真的是崴腳了,我見他躺上/床都小心提着腳,瞧着挺費勁的。相信等到中秋節,他一定會來,且向爹和哥嫂們致歉。”
這時小昌卻冷不丁哼了一聲,他心裏門清,這會子實在憋不住,鼻子哼了一下,便道:“姐夫不就是欺負姐不敢鬧麽,他去那林寡婦家多少回了,還真當……”
“啪!”大昌伸手給了小昌一掌,“別胡說!趕緊給爹倒酒,瞎咧咧啥呢。”
小昌氣得捂住臉,想惱又忍住了。小蔣氏也覺得自己男人不該當着大家面提這事,趕緊搶着過去給金老爹倒酒。
其實這事小昌三個月前就跟小蔣氏在被窩裏說過,大昌和蔣氏也都知道的。韋保田是跟着吳天河等人跑迎親隊的買賣,而大昌小昌則是給人辦宴席,兩隊人馬時常碰到為同一雇主幹活,接觸得多,對彼此的行動也很了解。
三個月前,韋保田跟着吳天河給潘家村一戶人家迎親,當時他走在一矮屋子前不小心踩進了水溝裏,濕了鞋。那時才剛入二月,濕了鞋腳會受凍的。那矮屋子裏跑出一位婦人,給他遞上了一雙鞋。
顯然,這鞋是那位婦人男人的,韋保田本想說不太好,要是她男人知道了或許會生氣,沒想到跟在旁邊的人說這位婦人是寡婦,她男人一年前就病死了。
三日後,韋保田去潘家村還鞋,見那位林寡婦長得頗俊俏,也就是二十左右的年紀,還領着一位兩歲左右的女娃兒。他瞧着她們娘倆在喝野菜湯,湯裏一粒米都沒有,他甚是心疼,便給了一些銅錢。
之後他三番五次過來,不是給錢就是給糧,林寡婦娘倆終于能吃飽肚子了,臉上的容顏也紅潤起來。可韋保田那雙腿有事沒事便想往林寡婦家跑,在他們相識的第二十日裏,韋保田就爬上林寡婦的床了。
因為晚上得回家,他大多是下午去林寡婦家的。
金香也是最近才得知這事,十日前,一位來自潘家村的婦人來雜貨鋪買東西,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買東西時故意将價還得很低,比進價還低,金香自然不同意賠錢賣。
那位婦人便嘲諷道:“你別這麽小氣,我又不只買一回東西,你少掙點就是。何況你男人對我村裏的林寡婦出手那麽大方,你又何必和我争個幾文錢。”
當時金香一愣,沒太明白那位婦人的意思,可那位婦人放下幾個銅板便拿着東西迅速離開了。接着幾日,她才發現韋保田的異常,沒接活時他以前都是在家做黃包車的,可這些日子他不做黃包車了,而是出門溜達,至于去了哪兒金香也不太清楚。
之前金香還以為他是累了不想幹活,想溜達放松放松。現在她覺得這事可能沒這麽簡單,有一日她趁婆婆看鋪子時,她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遠遠跟了韋保田一陣,發現他真的是去潘家村的。
金香明白了,潘家村有位寡婦吸引着她男人哩。至于林寡婦長啥模樣,她沒有親眼見過,也不想去見。只是心事埋着這事,讓她整日憂慮,不知該怎麽辦。
好幾次想跟韋保田說開,說她已經知道這事了,可她害怕韋保田直接休了她娶那位林寡婦,那她該怎麽辦,小溪怎麽辦?她完全沒想過自己也可以重新嫁人另覓良婿的。
以前金香覺得保田是個老實人,不像小叔子那般滑頭。可如今倒是小叔子對他自己的未婚妻一個勁的獻殷勤,眼見着夏至就要娶人家進門了,他還是有事沒事便跑到未婚妻家裏去搶着幹活。而一向較老實的保田,竟然鑽到人家寡婦家去了。
要說容貌,金香覺得自己還算俊的,雖比不上妹妹那般明媚動人,但村裏人也時常誇她好看來着,說她與她妹妹眼睛與臉寵有幾分相似呢。她不相信自己比林寡婦差,只不過男人吃着碗裏看着鍋裏,喜歡在外沾花惹草罷了。
她不知自己該怎麽辦,所以這幾日她一直沒跟妹妹說,她知道妹妹性子急,怕鬧得盡人皆知。
而眼下,她見哥哥、嫂嫂和弟弟、弟媳都知道了此事,她覺得自己十分丢臉,一下忍不住哭了出來,然後轉身跑了出去。
金恬僵坐在桌旁,怔怔的。忽然,她好像明白了什麽,雖她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她猜到肯定是姐夫做什麽對不起姐姐的事了。
金恬趕緊起身追了出去,仲勤完全不知怎麽回事,見金恬跑出去追,他也快步沖了出去。最終還是他腿長腳步快,一把拽住了滿臉是淚的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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