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天下蒼生非我任

李珺陽繼續喝着茶,高貴優雅,溫文端莊。

沈寒依沉靜如水,思緒卻頗為不寧。

李珺陽在這個時候找上她,事情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李公子。”沈寒依想了想,開口道。

如何稱呼李珺陽,沈寒依确實有一些為難,他已經不再是祈月太子,卻也不算是祈月國君,更不能稱他為皇後。

看到他,沈寒依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薛軒宇許諾的那十座城池。她總不能叫李珺陽“十座城”吧!

“不知閣下來我這沐風居,所為何事?”

李珺陽輕輕地将茶盅放在案幾上,不曾刻意,卻沒有一點聲響,然後,擡眼,望向沈寒依,眉目漸漸彎起,淡得不着一絲痕跡,嘴角沉靜地沒有絲毫的變化。沈寒依卻能從他的眉眼中感覺到一絲溫潤柔和的笑意,如春風拂柳,又似細雨潤物。

沒想到這世上,居然會有人笑得如此平淡清雅,雲淡風輕。

“沈小姐,我也不必繞彎子,開門見山,有話直說好了。其實,這一年來,我就是在等這一天,我來,就是想請沈小姐助我完成複國霸業,一統天下。”

這話若是換作別人,沈寒依定然嗤之一笑,冷哼一聲,回他句:癡心枉想。

可是,這番話如此平淡寧靜地從李珺陽的口裏說出,便如理所當然一般。

沈寒依,似乎被他的平淡寧靜所感染,平靜地望着李珺陽。

半晌,沈寒依緩緩開口道:“你覺得我會答應你?”

李珺陽很是認真鄭重地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道:“是!”

“憑什麽?”

“因為我是這世上唯一合适的人。”李珺陽靜靜地說。

能将如此狂妄的話說得這平淡如常,這世上,也許只有李珺陽能做得到。

“如果我幫了你,我能得到什麽?”

“天下太平,國泰民安。”

“天下?民安?關我何事?”從來,沈寒依都沒想過什麽建功立業,揚名立萬,天下蒼生,她也沒有什麽遠大理想,偉大抱負,高尚情操,她想要的,不過是和楚靖北相偕一世,終老一生而已。

“我知道,這不是你想要的,可是,你想要的,楚靖北他給不了。當年,沈夫人将這玉佩交給我的時候曾說,如果有一天,你和楚靖北分開,離開丞相府,回到天機閣,就讓我來找你。沈夫人希望你能負起拯救蒼生的重任。”

“拯救蒼生?”沈寒依似乎從未聽過如此可笑的話,言語中盡是嘲諷,眸底卻深沉冷靜,“你當我是什麽?救世主?憑什麽?”沈寒依再一次問道。

其實,很久以前,沈寒依就問過,憑什麽?為什麽她要為別人的人生負責?為什麽她要為別人的幸福犧牲自己的幸福?那麽,她的人生呢?她的幸福呢?她又應該讓誰負責?

當時,葉秋池沉思了很久,也沒能回答她的問題,只說,這是她注定的使命。注定?沈寒依讨厭這兩個字?除了出生,這世上又有什麽事是應該注定無法改變的?

“沒有人要求你必須要做什麽,更沒有人要求你一定要去做什麽救世主。”李珺陽淡淡地說,就像是對着多年的知心好友聊家常談心事一樣,“你可以什麽都不做,只要你的心裏能夠得到真正的安寧。沈寒依,我不相信,此時此刻,看到蒼生受苦,民不聊生,你真的會冷眼旁觀,無動于衷。”

“你不是我,又怎知我的想法?”沈寒依語氣冷冷的,對于這個話題似科不想再繼續下去。

李珺陽是何等聰明之人?心較比幹多一竅,才比孔明勝三分,望着沈寒依,十分自然地将話題轉開,“我知道你不喜歡談論這些。你想要什麽,是你自己的事,我無權幹涉,也無力幹涉,我不過是說出我的想法,表明我的立場而已。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有興趣,是關于楚靖北的。”

提到楚靖北,沈寒依的眼眸變得愈發地深沉、清冷。

“我跟楚靖北,已經沒有半點關系。他的事,我不想聽。”

“他的生死,你就真的不在乎?”

“我說過了,與我無關。”

李珺陽嘴角微微一動,語氣依然溫潤柔和,“若真是如此,那這解藥,我便随意處置了。”

“解藥?什麽解藥?”沈寒依眸光一動,清冷中透出一絲精銳。

“自然是離恨歡的解藥。”

“不可能。”沈寒依脫口而出,語氣堅定。

李珺陽依然靜靜地坐在那裏,像沐浴在晨曦中的空谷幽蘭。李珺陽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

沈寒依也知道李珺陽不是在說謊。她只是問出自己的疑惑。就像當初她将奪魂針擺在楚靖北的面前,楚靖北也知道她沒必要說謊,卻依然難以置信一樣。

“離恨歡的解藥只有一顆,在韓逸墨那裏,韓逸墨處心積慮這麽久,怎麽會将解藥你?”

“韓逸墨當然不會把解藥給我,也不會給任何人。這解藥也确實是韓逸墨手裏的那一顆。是我讓人從韓逸墨那裏偷來的。”

“韓逸墨這個人,心機深沉,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怎麽會得手?”

“有志者事竟成罷了。”李珺陽雲淡風輕的說道,“我想,此時,韓逸墨應該已經發現解藥被偷了。”

李珺陽派人在韓逸墨身邊隐匿着三年,機緣巧合,自然水到渠成。

有志者,事竟成!世事如此。沈寒依也曾堅信這一點。如今看來,不過是感情除外而已。

沈寒依讓自己的心慢慢沉靜下來。

似首是受到了李珺陽的影響,表情恬談如水,緩緩開口,“我想,你是找錯人了…明珠是沈瀚漠的掌上明珠,是楚靖北一直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戀人。她沈寒依算什麽呢?

“我想要的東西,只有你能給。”

“我對這解藥沒興趣。沈明珠的生死,與我何幹?”

“你可必自欺其人?楚靖北的性子,想必你比我清楚。他那個人,一諾千金,重義守信,當年,雖是被迫,他卻當衆立下重誓,娶你沈寒依為妻,終生不休離,不納妾。”

“可他終究還是背棄了誓言,親手寫下了休書。”

“所以,在他選擇違背之時,已然是抱了必死的決心。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

沈寒依當然清楚,她只是不想這樣明明白白地被人道破了所有。

“所以,你也應該清楚,我的心裏,該有多恨他!他寧死也要背信休妻,去救沈明珠,你說,我的心裏,該有多恨……”

“如果此時此刻,你真的恨他,就證明你依然還愛着他。若不是有愛存在,又如何傷人至深?沈寒依,解藥我給你留下,要不要救楚靖北,你自己決定。不過,我提醒你一句,此時,楚靖北怕是已經去了将軍府提親,如果你不想再搶一次婚的話,還是盡早做決斷。”

李珺陽将解藥輕輕地放在桌子上,轉身離開,潇灑地不沾半點雲彩。

他就這麽留下解藥走了?

“請留步!”沈寒依叫住了李珺陽。

這個男人,高深莫測,令人難以捉摸。并不是任何所能掌控得了的。

“你想要什麽?還是說明白一點的好。”

李珺陽一笑,溫婉動人。

“我想要什麽,已經告訴你了。”

“雖然,天下蒼生非我任,但是,我也決不會以此為交換條件去做任何事。”沈寒依斷然拒絕,沒有絲毫回旋的餘地。

李珺陽似乎料到沈寒依會這樣回答一樣,神色淡然,“那麽,你就幫我做一件事吧!”

“什麽事?”

“通知薛軒宇,拿我去換他承諾的祈月十城。”

“然後呢?”

“然後?你就做你的十城城主,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就是了。”

“讓我坐擁十城?為什麽?”李珺陽能夠從韓逸墨的手裏拿到解藥,心思計謀又豈是尋常人可比的?

一個讓她無法掌控的男人,一個預想不到的謀劃,沈寒依并不喜歡。

“一舉兩得罷了。收回十城,對我的複國大計自然有莫大的好處,而你,守着十城,怎麽也要比守着這沐風居要好!”

“好,成交!”

李珺陽眼角微動,淡若無痕地輕笑,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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