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愛到深處情已殇

“一舉兩得罷了。收回十城，對我的複國大計自然有莫大的好處，而你，守着十城，怎麽也要比守着這沐風居要好！”

“好，成交！”

李珺陽眼角微動，淡若無痕地輕笑，轉身離開。

“我要如何找你？”沈寒依對着李珺陽的背影問道。

“你若想見我，在門口挂一盞大紅燈籠，我自會前來。”李珺陽一邊說着，一邊離開，并未回頭。

片刻，李珺陽的身影消失在沈寒依的視線中。

來若浮雲，去似輕風。

若不是桌上那瓶解藥真真切切地擺在那裏，也許，會讓人覺得剛才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沈寒依拿起解藥，立即向外走去。

李珺陽說得對，楚靖北在寫下休書的那一刻，就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去救沈明珠，以命換命。

“閣主要去哪裏？”柳暮晨走了過來。

“去将軍府。”

柳暮裏瞥了一眼沈寒依手裏的解藥，“離恨歡的解藥？”

“是。”沈寒依回答。

“為什麽一定要這個時候去？就算楚靖北娶了沈明珠，在洞房之前，把解藥給她也能救人，你是真的要為沈明珠解毒，還是不想看着楚靖北就這樣娶了沈明珠？”

“我就是不想看着楚靖北娶沈明珠，如何？他和沈明珠之間的惡人，我做到底便是了。”

看到沈寒依的神情，柳暮晨知道，多說無益。

既然真的愛上了，又豈能輕易放下？

若能輕易放下的，又豈是刻骨之愛？

出了沐風居，沈寒依一路施展輕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将軍府。

遠遠的，沈寒依便看到将軍府前裏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整條街，都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水洩不通。

“将軍府”三個大字，高高懸在門樓之上，不似兒時的記憶中那樣，閃着耀眼的金光，在歲月的洗滌中，歷經風雨，盡顯滄桑。

小時候，這三年字在沈寒依眼裏，是那樣巍峨神聖，而如今，她卻只覺得那塊牌匾陳舊單薄。

心大了，物，便小了。

一失神的時候，沈寒依便被後面的人又往前擠了擠。

混在人群中，她是那樣的普通，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她，成了一個普普通通地圍觀者。

沈寒依沒想到會這麽多人。

将軍府大門緊閉，楚靖北率着一隊提親人馬立于府門前。

那些聘禮，足足擺滿了半條街。箱子上的紅綢、紅花，紅得鮮豔，紅得明亮。楚靖北，這三年來，我為你掙下的家當，只怕是都在這裏了吧！沈寒依在心裏苦笑。

“這丞相大人也在這裏站了有些時候了，沈将軍怎麽還不開門呢？”

“不會是沈将軍不同意吧！”

“楚相與明珠郡主這對有情人，真是好事多磨啊！三年前，若不是那個沈二小姐，攪了婚禮，明珠郡主怎麽會遠嫁異國，有情人勞雁分飛？”

“明說明珠郡主為了楚相，一直完璧如玉，真是癡心感天哪！”

……

各種各樣的言論陸陸續續地傳入沈寒依的耳中，一如三年前一樣，在世人眼中，她始終都是那個不知羞恥、橫刀奪愛的惡毒之人。被休遭棄，是理所當然。

楚靖北，一身紫色錦服，在臺階之上，站在“将軍府”那三個大字之下，昂首而立，卓爾不群。

那身紫色錦服是沈寒依在去年新年時為他親手縫制的，上面的傲雪寒梅，也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繡上去的。那梅花枝幹，輾轉曲折，與“依”字有幾分相像。她知道楚靖北為什麽會選這件衣服，除了新郎服，他只有這件是最鮮豔、最喜慶的人。

驀地，楚靖北突然轉身，竟如感應一般地，他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落在了沈寒依的身上。

就如昨日在大街之上，他在衆人之中，一眼看到了她一樣。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兩天的時間。沈寒依竟覺得像是過了一生那樣漫長。

一眼便看到了她，這算作什麽？心有發犀？還是冤家路窄？

在看到沈寒依的那一瞬，楚靖北如石塑一般，竟是呆呆一滞。不過，也只是一瞬間，如電光火石般短暫地一瞬間而已。

沒有人發覺，除了楚靖北。

再次看到沈寒依，楚靖北也沒想到，他的心竟像是被什麽東西撞到了一樣，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甚至超出了喜、怒、哀、懼、怨的範疇。

到底是什麽，都不重要了。楚靖北已經沒有時間細想。在他看來，他和沈寒依，已經再也回不了頭了。

楚靖北在看到沈寒依的那一剎那，思緒萬千，卻又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情緒掩蓋在平靜之下，收斂目光，轉過頭來，只當什麽都沒有看到。

“沈将軍，楚靖北前來提親，請将軍開門！”楚靖北對着大門，深施一禮，高聲喊道。

“沈将軍，請開門！”楚靖北身後的家丁們異口同聲地喊道。

“是啊，沈将軍，開門吧！”人群中，一些圍觀的百姓也開始喊起來。

沈寒依突然覺得空氣沉郁得有些憋悶，她深吸了一口氣，不經意，竟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仔細看過去，那人不知從何時起，也正在看着她，似乎是注意她很久了。

那人，正是韓逸墨。他正在将軍府斜對面的茶樓上喝茶，倚着窗，持着扇，儒雅風流。

看到沈寒依注意到了他，他颔首一笑，舉了舉手中的茶盞，做了一個相邀的動作。

沈寒依微微颔首，算是還了禮。離恨歡的解藥丢了，韓逸墨竟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如果韓逸墨知道離恨歡的解藥在她手中，不知會怎樣。看他的樣子，還是，韓逸墨已經知道了解藥在她的手裏……

沈寒依沒有再想下去，因為，将軍府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伴随着這一“吱呀”聲，鼎沸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人們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門口。

門，只開了一道縫，走出了一個年輕人。

是将軍府的新任管家沈安。

沈安那濃濃地眉眼，厚厚地嘴唇，與老管家簡直如出一轍，這副樣子，在沈寒依的記憶中，一直也未曾變過，一直都是那樣的清晰。

原來，有些事情，她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卻原來記得如此清晰。

沈安向楚靖北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相爺，将軍請相爺回去，郡主說，她是不會答應嫁給相爺的。相爺還是帶着人回去吧！”

“啊？為什麽？”

“就是，怎麽會這樣？”

“明珠郡主為什麽不答應？”

“就是啊！明珠郡主已經不是青宵的攝政王妃了，為什麽不能嫁給楚相？”

“我聽說啊，明珠郡主中了毒，她應該是不想連累楚相吧！”

“唉……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有情人就不能終成眷屬？”

接着，便是接連不斷的唏噓之聲。

“沈安，你去回禀将軍和郡主，就說如果郡主不答應，我便在這裏一直等下去，一直等到郡主答應為止。”

“相爺……您……”沈安望着楚靖北，欲言又止，輕嘆一聲，搖了搖頭，轉發器央掩門，走了進去。

沈明珠不答應？

想想也該是如此，正常人都會這樣吧。

誰願意看着自己心愛的男人，為救自己而死呢？

看來，沈明珠是寧願自己毒發身亡，也不會讓楚靖北以命換命救自己。

不久，将軍府的大門打開了。将軍府那兩排梧桐樹立即映入眼簾。

在小時候，沈寒依一直都覺得這兩排梧桐樹高大參天，肅穆莊嚴，如今看來，不過爾爾，過了這許多年，這些樹，竟像一點都不曾長大一樣。

沈明珠在兩排樹道中，緩緩走來。一身紅衣，道不盡的妩媚妖嬈，風姿萬千，就像是從梧桐樹下落下的一只火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