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若不在，我生何戀？

沈明珠在兩排樹道中，緩緩走來。一身紅衣，道不盡的妩媚妖嬈，風姿萬千，就像是從梧桐樹下落下的一只火鳳。

“這就是明珠郡主，可真美啊！像仙女一樣！”有人情不自禁地輕聲低語，仿佛高聲說叫會亵渎神靈一般。

原來，一張美麗的皮囊竟是如此重要。

似乎永遠都是這樣，只要是沈明珠出出的地主，便是衆所矚目的焦點。而她，只是隐藏在角落裏微如塵埃，靜如空氣般地存在。

沈明珠緩緩走來，站在楚靖北的面前。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靖北，我是不會嫁給你的。”沈明珠開口，若空谷莺鳴。

“為什麽？給我一個理由。”楚靖北的反應是那麽的平淡，他凝視着沈明珠，似乎沈明珠便是他的全世界。

“不能嫁給你，是我今生最遺恨的事。我想嫁給你，成為你的妻，哪怕只是一瞬，我也死而無憾了。可是，靖北，我不能這麽做！我更希望你能活着，幸福地活着……”說完，兩行清淚，默默地從沈明珠的眼角流下，仿若晨露中的一朵蓮花，嬌柔清純，惹人憐愛。

楚靖北走過去，拿出巾帕，輕輕地為沈明珠拭去臉上的淚痕。讓沈寒依覺得諷刺的是，楚靖北手裏拿着的那方巾帕，是她為他準備的，就連上面的兩杆翠竹，都是她親手繡的。

“明珠，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的心意，也希望你能明白。”楚靖北從懷裏掏出一塊圓形羊脂白玉玉佩，晶瑩潔白，圓潤剔透。

看到那玉佩，沈寒依仿佛被釘住一樣，連呼吸似首都停止了。

那玉佩，沈寒依認得。

那是她當年送給楚靖北的。

“你可還記得當年，你送我這玉佩時，說過的話？”楚靖北深情地問。

沈寒依盯着沈明珠，她真的想看一看沈明珠此時是怎樣的表情。

沈明珠垂首低眸，根本看不到她的神情。

沈明珠，不屬于你的東西，我看你如何坦然接受？

沈明珠低着頭，沉默不言。

“明珠，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年，在西山村，我染上了瘟疫。是你，在村裏一直陪着我，照顧我，找到草藥，救了我，也救了所有村民。”

正因為如此，沈明珠才被百姓視為天女下凡，受人愛戴。

“那一夜，我高燒不退，狀況堪危，你一直寧在我的身邊，就是這塊玉佩，你把它放在我的手裏，對我說，你若不在，我生何戀？”

你若不在，我生何戀？沈寒依幾乎是同時與楚靖北說出了這八個字。

楚靖北，你可知道，對你說這八個字的人，不是沈明珠，而是我沈寒依。

那一個，沈寒依十四歲，也就是五年前。京城西郊的西山村發生瘟疫，每天都有人病發死亡。

楚靖北前去查看，不慎也染上了疫症，被隔離在西山村。

沈明珠得知後，不顧沈瀚漠和昭陽公主的阻攔，帶着許多珍貴藥材，偷偷跑去西山村，去見楚靖北。

當時，昭陽公主在西山村口，哭得呼天嗆地，被确保隔離的官兵攔擋，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所以，從那以後，所有人都知道沈明珠與楚靖北情深不渝，感天動地。

所以，沈寒依當場搶婚，逼楚靖北休妻另娶，才讓人義憤填膺。

凡事皆有因果。

只是，誰種的因，誰得的果，不管是沈寒依，還是沈明珠，都已經無法說得清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實，卻是這樣的。

沈明珠見過楚靖北的第二天，便也染上了瘟疫，一病不起。

她怕楚靖北擔心愧疚，沒敢告訴他。而是躲在一戶農婦家裏。

當時，沈明珠病得一塌糊塗，連床都下不了，怎麽可能在楚靖北的身邊片刻不離地照顧，又怎麽可能找到藥方，去救所有人？

照顧楚靖北的人，是沈寒依。

沈寒依也是擔心楚靖北，她只是想确定他的情況，沒想到他的狀況會那麽糟糕。

沈明珠染病，她是知道的。

所以，她戴了面紗，扮作沈明珠，一直照顧着楚靖北。直到找到藥方，他和所有人徹底痊愈。

沈寒依和沈明珠身形十分相似，兩人又同時擁有類似沈瀚漠的眼睛。楚靖北也問過沈寒依，問她為何要戴着面紗。沈寒依回答說，是為了防止被傳染，楚靖北竟然深信不疑。

原來，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楚靖北都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懷疑。

“明珠，那個時候，我雖然意識不清，你說得那句話，我卻聽得清清楚楚。那個時候，我就在心底暗暗立下了誓言。”

沈明珠輕輕擡起頭來，望着楚靖北，她想知道，當時楚靖北在心底許下的誓言是什麽。

對上沈明珠那如水的雙眸，楚靖北那透骨的歉意漫天卷來，“是我不好！明珠，三年前，是我不對，是我不該，縱然無奈，我也不該離開你……”

楚靖北這幾句話，如一把刀，一字一刀，淩遲着沈寒依的那顆已經傷痕累累的心。

他終于說了出來，娶她，他後悔了！這些年的默默相伴，真心相守，在他那裏，也只是“無奈”與“不該”。

楚靖北，我知道你當時在心底許下的誓言是什麽。因為，在那個時候，在你迷糊不清的時候，你喃喃說了出來，你說：我與你，今生今世，不離不棄兩相守，生死相依到白頭。這誓言，你是對我說的，楚靖北，你可知道？

沈明珠動了動朱唇，半晌，輕輕地吐了幾個字，“靖北，其實，這塊玉佩不是我的，當年，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的人，也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