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火冒三丈
張蘭蘭揉了揉發痛的後腦,忽地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很多本不屬于她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漲的她腦袋快要炸了。
忽地,嘈雜的人聲響起,一大群穿着各色粗布古裝的男男女女不知從哪烏拉一下湧進房間。
一個圓盤臉的婦人走到床邊,一把将劉秀推開,虎着臉訓斥道:“哭什麽哭,你娘摔跤了你不知道心疼,偏偏幫着那狐媚子跟你娘作對!你這個不孝的蹄子,你娘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都是你這喪門星害的!”
劉秀被推搡到角落裏,垂着頭低低啜泣。
那婦人又轉頭對張蘭蘭陪着笑臉,道:“蘭嫂子,你這身子要緊不?還哪不舒服啊?”
張蘭蘭揉着腦袋勉強擡頭,從原身混亂的記憶中勉強認出,眼前的婦人就是之前在院子門外嚼舌頭,被原身趕跑的翠姑。
“幸虧我跟芳姑路過你家院子外頭,聽見你家裏動靜不對,平日裏我跟嫂子最是親昵,一心牽挂着嫂子,怕是出什麽事,趕忙拉着芳姑進來。”翠姑忙邀功,“這不剛進來,就瞧見你家俊娃把你推倒啦,幸虧我跟芳姑及時趕到,要不然啊……”
翠姑眼神一飄,張蘭蘭這才注意到,一個少年被兩個粗壯的漢子按着肩膀,跪在地上。
“……要不然啊,誰知道你家俊娃鬼迷心竅,會幹出點什麽好事啦。”翠姑撇撇嘴,道:“我瞧着嫂子家的俊娃是個好娃兒,定是叫他那狐媚子媳婦挑唆的,竟然敢跟自己老娘動起手來。”
張蘭蘭擡頭看向劉俊,見他一張臉慘白慘白的,死死咬着嘴唇,一句話不說。
“自古只有老子打兒子,今個你還反了天了,竟然打起了老娘!真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指着劉俊罵道:“我身為劉家族長,定要好好處置你這忤逆不孝的畜生!”
翠姑眨巴眨巴眼,劉俊媳婦難産,此時只剩一口氣,生的又是個女娃,八成會被張蘭掃地出門。這會子她救了張蘭立了功,正巴巴的想把自己侄女說給劉俊做媳婦呢,自然要護着未來的侄女婿。
“哎呀我說他三爺爺,俊娃平日裏是個好的,村裏再挑不出比俊娃更孝順的。”翠姑忙為劉俊開脫起來,“我看啊,就是羅氏那狐媚子做的怪,挑撥是非,俊娃年輕氣盛,枕邊風吹多了,難免一時昏了頭。這千錯萬錯,都是羅氏的錯,族長您可要公正,莫冤枉了好人。”
翠姑說完,自覺得意的很,朝張蘭讨好的笑。她知道張蘭這個人素來不喜這大兒媳羅氏,又聽見羅氏生的是個女娃娃,恐怕張蘭更不待見羅氏。而張蘭對兒子一向疼的很,哪裏容的了別人說她兒子的不是。此時将錯處全推到羅氏身上,那真真是錯不了。
族長撚了撚胡須,道:“說的有幾分道理。這羅氏不好好孝順公婆,傳宗接代,反而終日挑撥是非,教唆丈夫毆打婆婆,真是天理難容。若是我家媳婦敢如此放肆,即刻拉出去打死也是使得的。”
翠姑一聽,喜上眉梢,除了羅氏,她的侄女就可以更順利的嫁給劉俊。要知道張蘭雖然難纏,但是劉木匠一手木工手藝聞名鄉裏,劉木匠家殷實的很。若是這媒做成了,不光有一大筆謝媒禮收,以後成了親戚常走動,還能時不時來混個吃食打打秋風。
“族長說的是。”翠姑忙附和,“我隔壁家的王婆給人接生了三十多年,我剛叫王婆瞧過了,說羅氏難産傷了根本,以後再也生不了了。既不能傳宗接代,又不孝順婆婆,這樣的媳婦要來有啥用?我看啊,即刻将羅氏拖到劉家祠堂,家法處置,打死了幹淨。省得叫村裏那些個不懂事的年輕媳婦學了壞樣子,也回去挑唆丈夫打婆婆。”
跪在地上的劉俊臉憋的鐵青,道:“娘是我傷的,與我媳婦無關!翠嬸子你莫要血口噴人了!”
翠姑砸吧着嘴,道:“俊娃,這會子還要維護那狐貍精,想必被迷的不清。嬸子也不怪你,小夥子嘛,年輕不懂事難免叫有心人挑唆了。待日後嬸子給你說個懂事能幹聽話的新媳婦,讓你抱上大胖小子,你就知道現在嬸子是為你好了。”
劉俊老實巴交,自然說不過伶牙俐齒的翠姑,只是眼淚滾滾落下,帶着哭腔央求族長:“三爺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傷了我娘,跟我媳婦無關。你要罰就罰我,小婉性情最是溫婉,素來孝順,若是族長不分黑白打死了小婉,那我也跟着小婉去了!”
“糊塗!”族長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張蘭蘭看着眼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只覺得飄忽忽的仿佛在看大戲,這會才回過神來,勉強從原身混亂的記憶裏整理出兩件重要的事:
第一,兒媳婦羅氏難産了兩天,現在生死不明。
第二,羅氏生的女娃,被原身仍進過尿桶裏,雖然被劉俊及時撈上來了,可是保不齊孩子有沒有性命之憂。
張蘭蘭可不想一穿越來就見到兩條人命,尤其是這兩人還是因原身的過錯而死。雖說這身體的靈魂換了,可若是這兩人有個三長兩短,她真真是一輩子難安。
張蘭蘭剛理清思路要說話,就見到有個婦人掀了門簾進來。這婦人正是與翠姑一起來的芳姑。
芳姑不是一個人進來的,她竟然拖着個人!
張蘭蘭定睛一看,那個人不正是昏迷不醒的羅婉麽!
羅婉臉色白的像紙,整個人單薄的像紙片,一路被拖了過來,本就帶着血污的衣褲混着泥,簡直像一塊被人丢棄的破布。芳姑麻利的将羅婉拖進屋,順手往地上一扔。羅婉“咚”的一聲栽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婉娘!”劉俊瞧見自己只剩一口氣的媳婦竟然被人從産床上拖了過來,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了按住他的兩個大漢,撲向羅婉,脫下外衣裹着羅婉嚎啕大哭起來。
跟着芳姑身後進來的,還有個婆子,正是王婆。王婆手中抱着個光屁股的嬰兒,身上連塊布都沒裹,就這麽光着身子縮成一團。
“你們真是……夠了……”張蘭蘭揉着腦袋,她不過剛穿越過來半柱香的功夫,一場封建鄉村人倫大戲就活生生在她眼前上演。
蠻橫惡毒的婆婆,懦弱的兒子,逆來順受難産的兒媳,剛出生就差點被自己親奶奶溺死的女嬰,還有一群不知打哪個旮旯角落裏鑽出來“主持正義”的男男女女,竟然要活活打死剛生完孩子的産婦。
“愚昧!簡直是一群畜生!”張蘭蘭一顆心被憤怒燒的火紅火紅,張蘭蘭默不作聲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光着腳下地,看着只知道哭的劉俊,心中生出一陣厭惡:媳婦都快被折磨死了,卻還只知道哭,毫無作為。這種即護不住老婆又護不住孩子的廢物點心,真真不知道有什麽金貴的!就憑他長了個j8麽?
“你滾開!”張蘭蘭一手抓住劉俊肩膀,猛的将他推開。
原身平時做慣了農活,力氣極大,這一推就将弱不經風的劉俊的推到一邊。而後張蘭蘭沉默的抱起昏迷的羅氏,羅氏通體冰涼,跟抱着個冰人似的。張蘭蘭将羅氏放在自己剛躺的地方,蓋好被子。
“蘭嫂子,這狐貍精身上髒,當心弄髒了你的床。”翠姑瞧着張蘭蘭反常的舉動,心裏納悶起來,試探着說了一句。
“髒?能有你心裏髒?”張蘭蘭厭惡的瞪着翠姑,“你這蠢婦,以為我兒媳婦沒了,就會娶你那好吃懶做的侄女進門?想都別想!一家子又蠢又惡毒的東西,再叫我瞧見你進我家院子,信不信我一刀下去,剁了你這沒把門的舌頭!”
“哎哎!你這!”翠姑傻了眼,不明白好好的這張蘭怎麽突然對自己發起狠來。翠姑懼怕張蘭要是耍起潑來,自己吃了虧,急忙腳底抹油說家裏有事,給溜了。
張蘭蘭起身,走到抱着嬰兒的王婆面前,惡狠狠的盯着王婆。王婆年紀大了,被張蘭蘭這麽氣勢洶洶的瞪着,只覺得連站立都不穩了。
張蘭蘭将嬰兒搶在自己懷裏,順手拿床邊的小被子裹住,抱在懷裏。
“三堂叔。”張蘭蘭深吸一口氣,強壓着怒氣,眼前這位是劉家村的村長兼劉家的族長,她若是穿越過來回不去了,還是得在這裏經營生活的,可不想得罪這麽個人物。
“都是一場誤會。”張蘭蘭抱着孩子道,“是小婉生了孩子,我高興的不行,抱着孩子舍不得撒手,剛好肚子疼想去茅房,就抱着孩子去了。誰知道腳底一滑摔了一跤,俊娃聽見動靜來扶我,誰知道叫翠姑芳姑正好看見,以為是俊娃對我動手呢。”
族長捏着胡子,皺着眉頭,轉頭看向芳姑,道:“翠姑不在,你說說是怎麽回事?”
張蘭蘭一記刀子眼甩過去,她可記得芳姑是怎麽把羅婉拖過來的。芳姑被張蘭蘭看的一個哆嗦,忙點頭道:“我……我也看的不太清楚,我進去的時候瞧見俊娃抱着孩子一手扶着蘭嫂子胳膊……”
“沒看清楚就不要亂說話。”張蘭蘭盯着芳姑,一字一頓的說:“否則不知道哪天,就惹了惹不起的人。”
張蘭這村中一霸,說是芳姑惹不起的人,倒也貼切。
芳姑忙點頭如搗蒜:“是是,嫂子教訓的是,以後我再也不亂說了。”
族長點點頭,道:“既是誤會就好,我看俊娃也是個好孩子,還納悶他怎麽會打他娘。行,沒事了大家就散了吧。“
族長帶着兩個壯漢走了,芳姑拉着王婆也想走,王婆心裏不知盤算着什麽,對芳姑使眼色不肯走。
芳姑剛轉身要自己走,就聽見身後張蘭蘭的聲音:“我可寶貝我這兒媳婦了,誰要是欺負我兒媳婦,我可記得清楚呢。不把他家房子燒了,也的去把院子砸了。你說這誤會了人,還想拍拍屁股就走了當沒事發生,是覺得我姓張的好欺負是吧?本來我兒媳婦生完孩子該好好的做月子,是誰腦子不清楚鬧了誤會,帶人上門要拿人?我可記得剛才是誰把我兒媳婦連拖帶拽的拉進屋的,芳姑。還有,你去給翠姑帶個話,欺負了我家的人,這事還沒完!”
芳姑應着聲,逃似的跑出劉家大門。王婆站着猶豫了一會,欲言又止,看着張蘭正在氣頭上,尋思着還是過幾天等張蘭火氣消了再來吧,也忙尋了個由頭溜了。
此時屋裏只剩下張蘭蘭,劉俊一家三口,還有角落裏的劉秀。
張蘭蘭看了劉俊一眼,看他那個窩囊樣子,更覺得火冒三丈,沒好氣道:“傻站着幹啥,快去請大夫給你媳婦來瞧瞧!”
劉俊不可置信的擡頭看着母親。平日裏母親對羅婉及其吝啬,就連懷孕的時候也連口肉湯都沒沾過嘴唇,生孩子就算難産也舍不得銀子請穩婆或大夫,硬是讓羅婉自己生,這會怎麽突然舍得請大夫了?
“快去!”張蘭蘭見他發呆,不由大吼一聲。劉俊吓的一個機靈,趕忙飛奔出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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