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順水推舟
魏涼微微俯身,耳語細若游絲:“王氏宗家,便藏了一株聚靈姝。”
林啾從善如流,當即朗聲道:“此去雲水謠,你自己也要當心些,找到固元草就回來吧,能不能遇上聚靈姝,全憑天意,不可強求。”
嗯,她知道魏涼肯定會掏了王氏的老底。
周遭默默偷聽的弟子們紛紛點頭,心道這個女子并不像傳聞之中那樣貪婪無恥,倒是流言誤人了。若她當真是那貪得無厭之人,必定要死乞白賴逼劍君替她尋回聚靈姝,又怎會這般風清雲淡地說什麽不可強求?
這般想着,一衆弟子望向林啾的目光中便多了幾分贊同。
方才王氏上門挑釁,雖說被劍君以絕強的劍勢壓了下去,但萬劍歸宗每個弟子心頭或多或少總殘留着幾分不忿。倒是這女子快人快語,怼得王氏啞口無言,令人心頭大快。雖然許多自命清高的弟子看不上林啾這種略失身份的舉動,但扪心自問,由別人去做這件事,自己只要抱着手站在一旁看戲,其實還是挺暗爽的。
魏涼意味深長地看了林啾一眼,語氣毫無波瀾:“此去,三五日便回。你且準備着,我歸來之日便助你結丹。”
這話聽在旁人耳中是正經到沒邊了,但林啾深知魏涼為人,輕易便從那雙幽黑的眼睛中看出了幾分色氣。
這個男主可真是……一言難盡。
魏涼前腳剛離去,一個略微尖刻的女聲便傳到了林啾耳中。
“想什麽呢,你們是不是腦子傻掉了哇?劍君是誰?當世第一!放長線釣大魚懂不懂啦?我要是她喲,我也會假模假樣說不要什麽聚靈姝啦,這樣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呀!也只有你們這些蠢貨才會上當,這種女人,我見得不要太多哦!”
她壓根就沒收着聲,顯然是故意說給林啾聽的。
林啾渾不在意——此女雖然對她懷着惡意,但這種女人之間勾心鬥角的惡意實在是不夠塞牙縫,業蓮顫都懶得顫,林啾自然是看不上。
她甩着手,一步一步順着石階走回了魏涼居住的主峰。
白日裏看,魏涼的住處更顯荒蕪。
石階盡頭孤零零立着一座木屋,用大紅布料簡單地裝飾一番,便充作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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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啾倒是不覺得被怠慢,畢竟萬劍歸宗剛死了那麽多人,大師兄又命垂一線,誰還有心思料理這門碰瓷的親事?
原身是被鄭子玉養歪了,一心想要靠男人來體現自己的價值,這才處處不忿。
她正要進屋,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女弟子滿面笑容,手中捧着一只木托盤,遠遠行來。
“夫人,我給您送朝食來啦!您初來乍到,肯定許多地方不習慣的吧!沒事兒,住上幾日便熟啦!往後有什麽需要只管叫我,我叫熊雨蓮,師尊是柳清音大劍仙,平日喜歡四處走動,師尊便讓我打理膳食和後勤雜務。叫我雨蓮就好啦!”
熱情得好像一個平平無奇的馬屁精。
要不是林啾記住了這個略微尖刻的聲音的話,還真看不出此人胸中大有乾坤。
林啾笑着點了點頭,道:“勞煩了。”
熊雨蓮笑吟吟地走入新房,将手中托盤放到桌面上,漫不經心地說道:“夫人有所不知,您和劍君的新房,也是我親手布置的呢!因着這事兒啊,師尊惱了我好幾日呀——我有什麽辦法呢?雖然知道師尊與劍君之間的那些事,但我一個小小的弟子,又有什麽辦法呀?”
說罷,她耐心地等待林啾追問她柳清音與魏涼之間到底有什麽事。
林啾深以為然,默默點了點頭——不錯,譬如自己,更是深知魏涼與柳清音之間的那檔子事,但又有什麽辦法呢?來都來了,還能離咋地。
這麽一想,倒是和這個熊雨蓮有幾分詭異的同病相憐。
熊雨蓮等待片刻,見林啾臉上根本沒有半點惱怒或者好奇的神色,便有些按捺不住:“其實你的運氣真的是很好啦!這個世間想要嫁給劍君的女兒家,可真是數也數清哦!只可惜劍君心中一直裝着一個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她假裝失言,跳起來亂打自己的嘴巴,一邊打一邊繼續大曝內情。
“哎呀我說錯話了!師尊和劍君是師徒,怎麽能有別的呢?都是外面瞎說的,說劍君執意不尋道侶,是為了我師尊柳清音……也難怪他們要誤會,我師尊長得那麽美,心地又善良,哪個男人能不喜歡呢?劍君再怎麽修為超絕,也是個男人呀。我偷偷給你說啊,劍君前幾日深夜,曾出現在師尊的洞府外面,整整守了一夜,我瞧着他的神色,當真是有苦難言呀。”
林啾揭開木托盤的蓋子,只見托盤正中端端正正放着一碗竹香滿溢的白米飯,以及一碟炒得鮮嫩爽口的雜菇。
她敷衍地擡頭看了看熊雨蓮:“唔,便是答應娶我進門那會兒呗。”
“可不是嘛!”熊雨蓮見她上道,高興得眉毛跳了跳,“我真是有些替你不值,既然你都嫁進來了,他們怎麽還能藕斷絲連呢!方才你是沒見着,劍君和師尊從白石階下來的時候,幾乎手牽着手哪!我要是你啊,氣都氣死了呀!”
林啾意味不明地嗯一聲。
熊雨蓮神秘兮兮地湊上來,道:“我覺得柳師尊其實也挺可憐的,這些日子要不是慕容師伯一直守着,我真怕她做出什麽傻事來。其實慕容師伯對師尊的好,誰都看得出來!我就不信了,師尊還能一點也不被打動嘛!”
林啾心頭一跳。
原著中,惡毒女配林秋第一次對柳清音下手,便是在柳清音的茶水中下了一味無色無味的情毒,想要害柳清音和四師兄慕容春成就好事,從此與魏涼徹底了斷。
沒想到下藥的動作被識破,當場人贓并獲。
林秋死不承認,柳清音一怒之下,端起那杯清茶一飲而盡。魏涼阻止不及,眼睜睜看着心愛的人兒服下情藥,差點當衆出了醜。他将柳清音帶至自己的洞府,替她逼出了體內的毒,過程之中你來我往的暧昧動作自然少不了,這算是魏涼第一次默認了自己對柳清音的情愫。
事後,惡毒女配林秋便被魏涼送回了洞庭。
林啾心中念頭微轉,挑眉看了看熊雨蓮,道:“你是說,柳清音與慕容春之間……”
熊雨蓮雙目放光:“對呀,只不過柳師尊她心中始終放不下劍君,也不知道要耽誤到什麽時候呀!要是有辦法讓他們快快表明心跡就好啦!也省得師尊老是夾在你和劍君之間,誰也不好過的呀!”
林啾裝模作樣嘆了口氣:“雖然我也算是他們的半個長輩,但這種事情我也不好插手的呀,也只能順其自然的啦。”
熊雨蓮說話的語氣實在是很魔性,三五句對話下來,林啾也被她給帶偏了。
熊雨蓮壓低了聲音,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啦。”
林啾挑眉:“哦?”
熊雨蓮道:“師尊去歲曾清巢過一個大魔修的洞府,裏面有好些能讓人迅速看清自己心跡的藥。師尊正在猶豫要不要對劍君用一用呢……”
她眸光閃爍,偷偷拿眼打量着林啾。心說餌已送到,就看這頭又蠢又毒的大魚上鈎不上鈎了。
林啾心中好笑,臉上卻裝出一副惱怒的模樣來:“柳清音怎麽這般不知廉恥!對自己的師傅下藥?虧她想得出來!”
熊雨蓮添油加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呀,劍君明明心中裝着柳師尊,偏偏礙于世俗壓力不願承認,柳師尊她也是被逼急了呀!如今你已進了門來,柳師尊她再不争一争,那可真就沒戲了呀!”
林啾佯怒,一巴掌拍在木桌上:“等魏涼回來,我便告訴他,他的好徒弟準備幹什麽好事!”
“別別別千萬別呀!”熊雨蓮慌了,“柳師尊現在什麽都沒做,你說了也沒人信的呀!”
“那怎麽辦?我就眼睜睜看着她勾引我家魏涼不成?”林啾表演得活靈活現。
其實她心裏巴不得趕緊把男女主打包給扔了。
“你看哈,”熊雨蓮道,“反正我師尊與慕容師伯之間已經有些情意了,倒不如幫他們一把,這樣既能成人之美,又徹底斷了師尊對劍君的念想,一箭雙雕的呀!”
林啾愁眉苦臉:“我也沒辦法跑到柳清音洞府裏去找那情藥啊。”
“我可以幫你呀!”熊雨蓮的眼眶生生撐大了一圈,眸光興奮,“但是你不可以出賣我!”
林啾看了她一眼,唇角不禁浮起一絲笑意——原著中,林秋還當真信守承諾,沒有把熊雨蓮給供出來,倒也算是個有原則的反派。
她輕輕颔首。
見林啾應了,熊雨蓮的笑容更加燦爛:“那我這就回去,盡快替你把東西取出來啦!”
“好,”林啾不經意地回了句,“你仔細些,別拿錯了。”
“不會不會!”熊雨蓮大大咧咧地擺擺手,“昨夜還見師尊擺弄那些呢,她還交待我千萬不要誤用了那個!”
林啾微微一怔。
脫口而出的無心之言,不像是假話。
心跳停頓了一瞬。
書中視角一直跟随着柳清音,林啾能确定她并沒有指使熊雨蓮做這些事。
但是……這整件事中,有沒有柳清音的順水推舟呢?
搞事情?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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