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惡鬼
熊雨蓮走後,林啾默默坐了一會兒。
業蓮開始自轉之後,便源源不斷地從四周汲取靈氣,彙入她的體內。魏涼只離開了小半個時辰,經脈中已彙聚了頭發絲粗細的一縷靈氣,依着魏涼傳授的路徑游走周身。
林啾此刻并不餓。就算餓,她也沒打算吃熊雨蓮這個黑心蓮送來的食物——即便她不敢在飯食中下毒,卻可以在裏面加點鼻涕口水什麽的。
至于情藥事件……
林啾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雖然她不想攪和進魏涼和柳清音的情事中,但也不能踏上原著惡毒女配的老路。趁這次機會,先看看柳清音到底是個什麽人。
她把魏涼的屋子翻了個底朝天,找出不少瓶瓶罐罐。
傍晚時,熊雨蓮便帶了藥過來。
她神秘兮兮地沖着林啾笑道:“慕容師伯到驚鸾峰與師尊論道,看樣子是要留下來用晚膳了!我向師尊提了提,說您一個人待在主峰有些冷清,師尊便讓我問一問您,願不願意移駕驚鸾峰作客?這可是個好機會呀!”
林啾接過那只小小的白玉瓶,放手中掂了掂,道:“你在外面等我,我換身衣裳。”
她阖好門,将那只白玉瓶藏在了枕頭下面,然後從魏涼留下的空瓶罐中找出一只相似的,揣進袖中。
熊雨蓮修為也不高,大約就是築基中期的樣子。
到了高懸在兩峰之間的木板橋那裏,林啾心有餘悸,讓熊雨蓮先走。
只見熊雨蓮張開雙臂,抓住左右兩旁的鐵鏈,輕輕踏着木板,一蹦一跳就蹿出了大老遠,壓根沒有半點要翻車的跡象。
林啾眨了眨眼,學着她的樣子試了試。
果然穩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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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順順當當就來到了驚鸾峰。只見洞府中燃着瑩白如玉的長燭,光亮與白日的天光一般無二,絲毫不見昏暗。柳清音和慕容春對坐在石榻上,各執一色石子,在下棋。這二人仙氣飄飄,仿若世外之人。
見到林啾進來,二人起身,微微颔首。
畢竟是修為絕世的大劍仙,化神後期強者,讓他們喚林啾師娘未免勉強。
林啾也不跟他們客氣,道:“你們只管玩你們的,不用顧我,我就是過來蹭個飯而已。”
柳清音秀眉微蹙,想說什麽又忍了回去。
慕容春見她好像有話要對林啾說,便把手中的石子扔回棋簍,道:“你們稍坐,我去催一催晚膳。”
柳清音默默收拾了棋盤,撩起雲袖,沏了兩杯茶,請林啾入座。
熊雨蓮笑吟吟對柳清音施了個禮,道:“師尊,今日運功時,總覺着靈氣有些紊亂,您幫我看一看呀!”
她故意引導柳清音背對着林啾,撩開衣袖,趁柳清音垂首看脈時,一個勁兒沖着林啾使眼色,示意她往柳清音茶中下藥。
旁人都把坑挖到這個地步,不跳一跳豈不是白費了人家一番苦心?林啾暗笑着,悠悠哉哉從袖中取出白玉瓶,猶猶豫豫地拔開瓶塞,慢吞吞地伸向柳清音的茶杯,像模像樣地抖了幾下。
就在林啾剛要把胳膊收回來時,原本背着身的柳清音,竟然猛地回轉過頭,一把抓住林啾的手腕,将她逮了個正着。
“你在做什麽!”柳清音這一嗓子下意識帶上了威壓,轟然砸中林啾心口。
林啾氣息一滞,胸口發悶,喉頭湧上些血腥氣。若不是魏涼用石鐘靈乳替她淬煉過經脈的話,柳清音這一記悶拳能讓她大半個時辰說不出話來。
敢情這才是原著中林秋沒有出賣熊雨蓮的原因?
“怎麽回事?!”洞府門口傳來男子的聲音。
只見慕容春推着輪椅匆匆闖了進來。
秦雲奚端坐輪椅之中,眸色沉沉,緊緊盯着林啾。他絲毫也不掩飾殺意,林啾識海之中的業蓮第三花瓣霎時綻至四成!
林啾頗有些心驚,這業蓮越往後需要的惡意便越多,秦雲奚白日裏分明已對她沒有什麽惡意了,此刻只一個照面,怎會生生将業蓮催開了四成?!
更叫她不解的是,業蓮還在繼續綻放!
後續的惡意雖然不及剛照面時那般洶湧,卻像是連綿的陰雨一般,不停不歇。
林啾壓下心頭的疑惑,晃了晃被柳清音攥住的手,面不改色地說道:“這是我在魏涼床榻上找到的,不知是什麽寶貝,便帶過來問問你——你幹嘛這麽激動?”
柳清音扔開她的手,清冷一笑:“我分明見你往我的茶水中倒東西。”
“咳、咳。”輪椅中的秦雲奚輕咳兩聲,吸收住所有的目光,他輕聲對林啾說道,“我也看見了,不用抵賴。”
林啾唇角微勾,心下暗忖:此人當是柳清音的腦殘粉了。這二人分明是聽到柳清音的聲音之後才沖進來的,他哪只眼睛能看見?
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所以呢?我說了想要問問這是什麽東西,正想随手倒一些出來請你們看看,你們便一個接一個開始興師問罪了。喂,我究竟何罪之有?”
慕容春倒算是個正常人,只見他淡眉微蹙,打圓場道:“大師兄,柳師妹,先不必着急上火,看一看這究竟是何物,再說其他,那也不遲。”
“不必看了,是情心引。”
“不必看了,是情藥!”
秦雲奚與熊雨蓮二人同時發聲。
林啾高高挑起了眉毛:“啧,魏涼藏在床榻上的私密物什,你們怎麽一個賽一個清楚?!”
秦雲奚氣得冷笑出聲。
熊雨蓮跳出來,大聲道:“今日我給她送朝食的時候,她央我給她尋一味厲害的情藥,說是劍君要,不許我告訴旁人。劍君不在山中,我不敢質疑是真是假,便偷偷取了一味情藥交給她,尋思着等劍君回來的時候禀告此事。不料方才,她竟趁着師尊替我看脈時,将那藥倒在了師尊的茶水中!真是其心可誅!”
這一長串話說下來,居然沒帶上一個語氣詞。很顯然,這番話熊雨蓮已在心中演練過千百遍了。
林啾暗暗一哂,滿臉無所謂:“這只是你一面之辭,我大可以說,你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放、屁。”
在場諸人的視線凝在了那杯微微晃動的茶水中。林啾與熊雨蓮各執一詞,并不能證明什麽,眼下,便看物證了。
林啾挑釁地看着柳清音。
按照原著的劇情走向,此刻柳清音應該怒飲茶水,以身試藥。
不料等了又等,柳清音卻始終不動。
林啾茫然了片刻,忽然頭皮微微發麻——柳清音為何不像書中一般以身試毒?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魏涼不在!
原著中秦雲奚死了,所以魏涼不需要前往雲水謠替他取固元草,發生情藥事件時,魏涼是在場的。
柳清音當着魏涼的面飲下情藥,魏涼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這一波暧昧的解毒操作下來,二人的感情想不升溫都難。
這就有點一言難盡了。
而大師兄秦雲奚的反應,更是讓林啾脊背上爬起了一股股寒意。
一個死人,為什麽連藥的名字都知道?!
心思剛一歪,便感覺這洞府之中陰風陣陣,瘆人得很。坐在輪椅之中的秦雲奚更顯慘白瘦弱,乍一看,像是剛從冰冷的地底爬出來的惡鬼一般。
林啾接連打了七八個寒顫。
暗金色的業蓮在識海之中緩緩綻開,第三片花瓣,很快便開至九成。
大師兄秦雲奚貢獻了絕大部分惡意,其餘少許,來自柳清音和熊雨蓮。
很好,成功得罪女主了。
林啾發現自己的氣勢漸漸弱了下去。
四面楚歌的感覺,并不好受。
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前世,被自己的“親人”團團包圍,惡意無孔不入,令人發自內心地感到顫栗。
林啾深吸了一口氣,猛地伸出手,奪過了柳清音面前的茶杯。
就在每個人都以為她要喝下茶水自證清白時,只見林啾騰地站了起來,幾步走到輪椅上的秦雲奚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将茶杯舉到了他的嘴邊。
“既然一口咬定這是情藥,不如你就以身試藥吧。”林啾的身體極冷,微微打着顫,心底慢慢騰起一股說不清是興奮還是痛苦的情緒。
她的腦海中瘋狂閃爍着那個男人推她下樓的畫面,在林啾眼中,眼前的秦雲奚與那個人一樣,都是惡鬼的化身,想要把她推下地獄。
這一次,她會狠狠拽住他!
秦雲奚很明顯地怔住了,半晌,他遲鈍地擡起一根手指頭,指了指他自己:“我?”
林啾慢慢咧開唇角,美豔的面龐上,挂上了前世臨終前刻毒的笑意。
“自然是你。你不是一口咬定這是情藥嗎?旁人血氣方剛,若是服下情藥之後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誰能負責?那不如就由你這個廢人來試藥,就算真服了情藥你也做不了什麽,豈不是正正好?”
秦雲奚呆呆地望着她,瞳仁先是慢慢縮成了針尖,然後茫然地向着四周擴散。
來自秦雲奚的惡意凝滞了,但身後卻有綿密的惡意不斷湧來,不必回頭也知道,這些惡意來自柳清音。
林啾把那茶杯直直送到了秦雲奚的嘴邊,擡手就灌!
就捏他這只軟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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