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魏涼,不要!

柳清音怒斬刻生骨,拔腳就往洞府外面沖。外頭恰好很應景地落下了暴雨,她無心用靈氣護體,被澆成了落湯雞。

順着山路跑出大老遠,卻發現秦雲奚并沒有追上來。

她遲疑地回頭去看,只見一簾雨幕遮住了洞府,對方根本就沒有踏出半步。

怎麽回事?!

刻生骨都斬了,他應當知道自己不是在和他鬧,而是真的要決絕分手了——他,為何不挽回?!他就放任她這麽離開嗎?!

方才她還曾憤怒地想着,這一次絕不輕易原諒他,若他想複合,那就必須承諾從今往後再也不與別的女人來往。

可是,他看起來根本沒有一點要挽回的意思……

一腔上頭的怒血漸漸冷凝,柳清音在暴雨中呆立了片刻,心中的憤怒仿佛被澆熄了,盡數化成了悲傷。

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嗎?他是不是早就在等自己主動說分手了?自己一走,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和那些女人在一起,是不是?!

怎麽辦?怎麽辦?

就這麽放手嗎?

甘心嗎?

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這般想着,她的腳步越來越沉,終于定在了山路上。

此刻,秦雲奚正顫着手,從地上撿起了那塊刻生骨。

他的臉色隐隐有一點發青,心中最不願記起的事情排山倒海一般撞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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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柳清音走得急,一眼都沒看這塊骨頭。

若是她看一眼,便會發現,它并不像旁人的刻生骨那樣,瑩瑩似玉。

這塊骨頭是灰白發青的,像是即将腐朽的枯骨。

秦雲奚自然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具身軀,終究不是他的。清音,終究也……

心緒剛剛落至谷底,忽然聽到“啪”一聲響徹洞府。

那是布質的鞋底吸飽了水之後落在地上的聲音。

秦雲奚怔怔擡頭,先是看見一件濕透的白衫,緊貼着玲珑的弧線,然後便見柳清音滿頭烏發濕濕地粘在腦袋和面頰上,俏麗的臉龐全是水,也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秦雲奚的心忽然便碎了。他慌忙運起暗勁,将掌心的刻生骨捏成了碎末,悄悄灑向身後。

“清音……”

不到半個時辰,柳清音的怒火仿佛就已被外面的暴風雨徹底澆熄了,她的眸中只有哀傷,就像方才決絕分手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一樣。

“為什麽我們會變成這樣……”她哽咽道,“為什麽,為什麽?不要再理別人了好不好?只陪着我,好不好?”

秦雲奚瞬移上前,将她緊緊摟進懷中。

她身上的濕氣一瞬間便打濕了他的前襟,他重重垂下頭,吻住她,用拆了她的力道惡狠狠地輾轉親吻。

唇齒間很快就彌漫起血氣,不知磕破了誰的嘴唇或是牙龈。

一件濕裳和一件半濕的裳被重重摔在地上,兩道身影死死糾纏,像是要殺了對方。

這一場恩愛當真是瘋狂至極。

洞府外的天光明了暗,暗了又明,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仿佛又被暴風雨淋過一場的人總算是氣喘籲籲地平靜下來。

“清音……”秦雲奚的聲音變得懶了許多,“天雀宗宗主的事,我覺得似乎哪裏不對……”

總有一種很異樣的感覺,讓秦雲奚覺得其中好像有什麽陰差陽錯的誤會。

然而柳清音并不讓他深想,她狠狠翻身,抵住他,惡聲道:“方才不是說好了絕口不提從前!”

“好好好。”秦雲奚急急告饒,“我記得。亦不會再與別的女人多說半句話。”

柳清音滿意地彎起唇角。

秦雲奚繃下臉:“不過清音,你也要記住自己答應我的事情。”

“我和佑然只是朋……”她低低地嘀咕了半句,然後趕緊打斷,笑着對他說道,“從今往後,我也絕不再與王衛之單獨見面!”

“嗯。”秦雲奚眯着眼睛,笑了兩聲之後,又一次翻身壓下。

二人總算是徹底和解了,将那些不愉快的糾結過往草草打成一個包裹,扔進記憶的角落。

只要往後不再發生類似的事,那只包裹便不會被拆開,只會永遠靜靜地待在那裏,直到腐爛消失。

“夫君……”她在起伏之間,颠簸地問道,“什麽時候,我們重新結骨?”

“不着急。”秦雲奚用力答道,“飛升在即,正好脫胎換骨,屆時,我們再結仙骨。”

“可是我怕你被人搶走。”

“小傻瓜,不可能的,永遠永遠也不可能。清音,你是我的一切,沒有你,便不會有今日的我,清音,你不會明白我的心……”

那顆,永遠不能說出口的心。

……

此刻,被道侶全家單方面開除了女婿資格的慕容春,正風塵仆仆,趕回宗門。

慕容春這個人天賦算得上是極高,運氣也向來不錯。

若是不和魏涼、王衛之這些開了挂的人生贏家相比的話,慕容春完全當得起“一代宗師”之名,能創業,也能守成。

有些時候,人的能力是逼出來的。

若是世間無魏涼,如今挑起萬劍歸宗重擔的必定是慕容春,只消在這個位置上磨煉些年頭,他便可以完全勝任。

此刻,慕容春又一次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林秀木和王衛之都跟丢了的眉雙,卻被他給找到了。

他并非用了什麽聰明厲害的法子。能找到眉雙,只是因為耐心和仔細。他沒放過任何一絲她的氣息,哪怕再微弱,再古舊。

循着那一縷立刻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間的氣息,慕容春找到了三個墓穴以及一個衣冠冢。

這裏是洞庭。三個墓穴的主人分別是鄭子玉、林秋和林冬,衣冠冢主人則是林秋和林冬之父、洞庭小宗青寅宗的老宗主林遠。

其中,林秋之墓已被掘開,棺中屍骨被竊走。

眉雙帶走了屍骨,卻将一縷極細的本命血藤遺漏在了棺蓋的夾縫中。

憑着這一縷本命血藤,慕容春确定了這個在暗境中禦屍偷襲衆人的傀儡師的身份——正是世人都以為早已不在世上的蓬萊女尊主,眉雙。

破案之後,慕容春飛快地整理着已知線索——蓬萊已覆滅了幾十年,女尊主既然未死,為何要長年避世?一個消失了幾十年的人,為何甫一現世,便竊走了林秋的屍骨,禦屍攻擊另一個蓬萊遺民?這般看來,暗境中有髓玉花的消息,必定是眉雙故意放出去的,目的就是引淺如玉入暗境,然後取她性命。

思來想去,總覺得整件事情看起來就只像是兩個女人争風吃醋的樣子。雖然讓人有些難以理解,但女人之間的仇恨,向來是男人們無法理解的。

比如小師妹柳清音為何就是看自己的道侶百般不順眼,這個問題慕容春已經煩惱了幾十年。如今雖然還是管柳清音叫師妹,但事實上她已經是師娘了,所以慕容春沒辦法說她,只能盡力安撫自己的道侶,不讓她覺得他和師妹一起欺負她。

推己及人,眉雙潛伏幾十年,只是為了殺淺如玉的話,慕容春覺得勉強也能說得通。

但整個事件卻有一處最說不通的地方,就是那具屍骨怎會是林秋。

如果眉雙竊走的不是林秋的屍骨,而是在路邊随便撿一具什麽骨頭的話,那麽這整個事件差不多可以定性為争風吃醋了。偏偏,眉雙不遠萬裏繞道洞庭取走的是林秋的屍身,而且依據這本命血藤來判斷,眉雙大約在這裏施過什麽術法,将那具已化為白骨的屍身複原成了生前的樣貌。

林秋才真正是一個八竿子也打不着邊的人,若不是這次循着痕跡找到這裏的話,慕容春早已忘卻了這號人物。

一個死在九十餘年之前的劍君前妻,和一個失蹤了六十餘年的蓬萊女尊主會有什麽關聯嗎?

這事實在是處處透着濃濃的詭異,讓人不得不多心。既然眉雙動了林秋的屍身,那整件事,必定與萬劍歸宗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慕容春安排了人手,利用眉雙的本命血藤來尋蹤,很快就鎖定了她的位置——寂魔嶺。

那個地方早已荒棄了許多年。

自從劍君與王氏家主合力滅殺血魔祭淵和人偶,救出小師妹柳清音之後,寂魔嶺便成了一座荒山野嶺,無人踏足。

眉雙竟藏在那裏嗎?

慕容春帶人追到寂魔嶺,發現那裏密布着血色結界,防禦之強,竟連半只腳踏入劍君級的慕容春也無法撼動分毫。

于是他讓幾個好手在附近守着,自己匆匆趕回宗門,找秦雲奚報信。

一入宗門,便發現每個人望向自己的眼神都怪模怪樣的。

“劍君何在?”他抓住一個負責日常起居的管事問道。

管事眼角直跳,回道:“劍君在主峰洞府,交待了任何人不得打擾。慕容大劍仙……您,總算是回來了!”

慕容春一頭霧水:“查到兇徒行蹤,我自然要回來禀告。”

管事欲言又止,最終只說道:“那您還是趕緊到主峰面見劍君吧。您多保重,萬事心寬些。”

雖然管事的舉止實在奇怪,但慕容春向來穩重,只端端正正地拱了下手,便掠向主峰。

隔着大老遠,秦雲奚便已感覺到了慕容春急匆匆的氣息。

他扶柳清音起來,二人收拾幹淨,裝模作樣對坐飲茶,等待慕容春進來。

慕容春頃刻便至。

“師尊。”慕容春行了禮,又對着柳清音行了個介于友愛與尊重之間的小禮,禀道,“弟子已查明,兇徒乃是蓬萊女尊主,眉雙。”

秦雲奚不動聲色地望了柳清音一眼,意思便是——看見了沒有,木柔佳的線索是真的。

柳清音佯裝不知,擺出一副極有興趣的樣子:“哦?!蓬萊女尊主,竟然躲過了蓬萊覆滅那一劫麽?!她為何要對淺如玉動手呢?我猜必定是因為淺如玉不檢點,觊觎男尊主,對不對?”

慕容春一本正經地答道:“其中恩怨,尚未可知。但這一次,我查到了一件十分詭異的事情——那具被眉雙驅禦,在暗境中攻擊我等的屍首,竟是林秋。”

他沒有繼續說,只垂目看着地面。

關于林秋的種種,由他來講,不合适。

“林秋?”秦雲奚仿佛思索了一會兒,遲疑地問道,“哪個林秋?”

“不會是那個吧!”柳清音吃驚地說道,“洞庭那個林秋?”

慕容春回道:“不錯。”

對那個林秋,柳清音倒是不知為何十分包容,只聽她猶猶豫豫地說道:“沒道理啊,那個女子,一生平平無奇,死得也甚早,不可能和蓬萊有什麽牽扯的。”

秦雲奚望了她一眼,心中也有些感慨。

清音總說他變了,其實,她也變了許多,只是她自己沒有意識到。

當初面對林秋時,她并不像現在這樣總是無理取鬧。那時林秋霸占了正妻之位,看清音十分不順眼,處處為難,還往她茶水中下毒。

那時,清音一直默默隐忍,并不與林秋發生沖突,更不向自己告狀。若不是自己時刻盯着,清音不知要受多少委屈。那時的她,當真像是一朵搖曳在風雨中的純白芙蕖,惹人心生憐惜。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變了呢?大約便是結侶之後吧。

她總說男人得到之後便不珍惜,其實女人也是一樣的。從前那些謹小慎微,處處為他考慮的小心思,漸漸就變成了專橫霸道的大心思。

她變得草木皆兵,多疑任性。一邊怨他不該與淺如玉木柔佳等人來往,一邊與那王衛之糾纏不清。

秦雲奚急急打斷了思緒——怎麽又想那些了,明明說好了再也不提過往。

慕容春道:“我追到寂魔嶺,發現那裏密布血腥結界,竟是連我也無法撼動,是以急急回來禀告師尊。師尊,如今真相撲朔迷離,人手又嚴重不足,是否該解了二師兄的禁足令了?”

顧飛已被關在思過嶺許多時日。

因為他擅自開啓了護宗大陣,說是師尊的交待。那幾日,宗裏恰好有許多弟子都生了妄心,說是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還鑽進了自己的身體中。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鬧得很厲害。

秦雲奚回宗之後,直斥他們胡鬧。當時柳清音身受重傷,于是秦雲奚也沒有細問,只将那些散布流言的弟子全部罰了禁閉,連着小頭目顧飛一起通通關進了思過嶺。

此刻想起來,秦雲奚總感覺心頭有兩條模糊的線,隐隐約約就要連在一起。

那點靈光仿佛近在眼前,但每一伸手,它便像狡猾的魚兒一樣溜走。

正待凝神靜思時,忽然聽到柳清音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那便讓二師兄出來做事吧,四師兄你這陣子恐怕有得勞心了!”

一提這事,秦雲奚也頗覺頭疼。

他揉着額角問道:“你追蹤眉雙時,是不是曾進過青樓?”

慕容春瞠目結舌:“我,我進青樓做什麽!這,這……絕無此事!我追着一縷幾不可察的氣息,尋到了洞庭,然後便趕去了寂魔嶺,之後,便急忙回來禀報。”

秦雲奚心中的靈光又一次閃過,他正要去抓,又一次被柳清音打斷。

只聽她大笑一聲,語氣滿是嘲諷:“我就說嘛,那些人必定是污蔑四師兄的!師兄!你那個道侶龔琳跟別人跑了!她還倒打一耙,說你進青樓,做了對不住她的事,要和你分手呢!”

“不可能。”慕容春先是下意識地否定,然後急急望向秦雲奚,“師尊,此話當真?”

“是。”秦雲奚臉色也有些不好,“龔宗主的态度十分惡劣。慕容,你最好有個準備。”

柳清音笑了起來:“四師兄乃是半只腳踏入了劍君級別的人物,也不知那龔琳吃錯了什麽藥,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我所料不錯,她定是埋怨四師兄不肯給她靈丹妙藥助她一天登天,結果就被別人用小恩小惠給騙走了——人哪,就是貪得無厭。”

“師妹,請慎言。”慕容春臉色發青,“龔琳不是那種人。”

他長吸一口氣,道:“師尊,弟子本該以公事為重,但此事事關弟子聲譽,且拖得越久岳父恐怕誤會越深,是以,請允弟子先前往天雀宗一趟,處理此事。”

“去吧。”秦雲奚道,“你尋到兇徒藏身寂魔嶺,已是大功。後面的事無需你挂心,且先去處理家事。”

“是。”

慕容春急急告退,一眼都沒有看柳清音。

看着那道身影利落地消失在洞府外,柳清音不由得感到有些憋屈:“四師兄怎麽這樣啊,我只是說了實話而已,他為什麽要生我的氣呢?搞得好像我做錯了什麽一樣。”

秦雲奚心中煩悶不已,頭也有些隐隐作痛,只道:“他乍聞此事,心情必定不好,你與他計較什麽。”

“也是,”柳清音嘆息,“四師兄也真可憐,怎麽就栽在那麽一個女人的身上,分明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哪都不如……哪都一般般,能嫁給四師兄已是天大的福氣,偏偏不知足。你看着哪,像這種壞女人啊,最是容易讓男人泥足深陷,舍棄不了!”

秦雲奚心中再次湧起一股煩躁,他總覺得她在指桑罵槐,又想拿木柔佳說事。

偏偏她又不挑明,讓他一腔暗火無從發作。

“龔琳平時,倒是十分規矩。”秦雲奚冷聲道。

柳清音沉下臉,半晌不說話。

秦雲奚猶豫半晌,終于沒忍住,還是開口了:“清音,此事涉及林秋的屍身,不知其中是否另有內情,若是牽出什麽陳年舊事……無論如何,你也信我好不好?”

他的眸光頗為無奈。

當初他與林秋,頂着夫妻之名,也曾單獨相處過。若是那些舊事被重提……他想一想便覺得無比頭痛。

“我自然信!”柳清音道,“我何時疑心過你與林秋了?”

她遲疑片刻,又道:“林秋那個人,雖然心術不正,但都壞在明面上,最終不是也被你親手殺死了嗎?其實她挺可憐的。”

“嗯,”秦雲奚清了清嗓子,“清音,步入大乘後期,問心劫随時可能到來,你準備好了嗎?”

“放心吧,”柳清音笑得明媚,“我從來問心無愧,無論元嬰的弱劫,還是大乘的強劫,都難不倒我!”

秦雲奚默默點頭。

反正清音的問心劫,絕不可能是林秋就對了。

……

就在柳清音與秦雲奚分分合合的時候,林啾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她把魏涼悄悄拉到青樓的後院,垂着腦袋,把兩個食指放在身前輕輕對點着,語速很快地問他:“你到底還要不要娶我了?你就不怕我被別人拐走嗎?”

魏涼先是一怔,旋即便明白過來。

她是在怨他,還未與她結為道侶。

他展顏一笑,将她拽進了懷中。與她嬌小的身軀相比,他的手掌顯得極大,幾乎能覆住她整個後腰。

手掌緩緩向上,點在蝴蝶骨下。

“你早已……無路可逃。”

随着他手指的動作,林啾察覺到了很明顯的異常。

她後背的骨骼,已有一塊變得全然不同。

變化并不是此刻才發生的,那塊小小的骨骼早已變成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材質,既像金鐵一般堅硬,又似暖玉一般溫軟。它藏得隐秘,她自己從未察覺。

“怕你痛,便在你無暇顧及疼痛的時候,與你交換了刻生骨。”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手指隔着大紅袍,輕輕觸碰那塊象征着愛意的骨骼。

林啾頓時明白了何為軟肋。就像是肘彎的那處麻穴一般,一碰刻生骨,渾身便覺酸酸軟軟,更有另一股奇異的暖流流入心髒,心都好像要化了。

“別,別……”她弱弱地哀求着,縮起背,不讓他碰那塊骨頭。

他愉快地笑着,松開了她。

她有些吃驚:“這麽大的弱點,為何要放在可以輕易碰到的地方?若是對敵時……”

魏涼微笑搖頭:“于旁人而言,它是金石,于道侶而言,它是軟玉。”

林啾明白了,結骨,便是相愛的兩個人将自己的死穴拱手奉給對方。

她退開一步,盯了他一會兒,問道:“那你的呢?也在那裏嗎?”

他傾身,覆在她的耳畔,呼吸沉沉:“想知道,自己來找。”

她緩了片刻,忽然後知後覺地知道了他是在何時與她交換刻生骨的。當時,她只以為他在極致亢奮狀态下,咬了她一口。

那個時候,她确實是顧不上這一點輕微的疼痛。他伏在她的背後,掌控一切。她渾渾噩噩,身上沒有一個地方屬于自己。

“魏涼……”她的臉頰紅紅的,就連眼中泛起的淺淺波光也被映成了淡紅色。

“嗯?”他的眸色暗了許多,一瞬不瞬地盯住她嫣紅小巧的唇瓣。

“下次,我想和你面對面。”她羞得眸光晃動,“我想看着你,我還要找你身上的刻生骨。”

他默了片刻,然後道:“我的樣子,你會害怕。”

“不會,”林啾趕緊表白,“卓晉重傷的時候我已經看見了,我覺得……嗯……其實如果你變成那個樣子的話,會很有野性,讓人興奮。”

他閉了閉眼,有些無語地伸出一只大手摁住了她的腦袋瓜子。

“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恨恨道。

林啾破罐子破摔,幹脆死皮賴臉地盯着他,一個勁兒傻笑。

魏涼呼吸微滞,額角突突直跳。

會讓她……興奮嗎?

他忽然有點躍躍欲試。

然而轉念一想,此刻身負重傷,以往需要拼命壓制的那些力量……眼下根本就使不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狠狠将她捉進懷裏,使壞一樣用指尖敲她的刻生骨。

“啊!……別!別!魏涼!不要!”

一個誤入後院的買花客恰好撞見了這一幕,只聽他“哎唷”一下怪叫了起來,瞬間酒醒,喃喃自語道:“果然,果然,青樓的姑娘都是騙人的!這分明啥也沒做啊,咋就叫喚成這樣了……嗐,搞得我還一直以為自己多麽龍精虎猛,敢情都是騙子!算了算了,還是回家陪媳婦去!”

魏涼:“……”

林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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