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初愈

“你不能這樣。”

白尊起身，拾劍，冷峻得讓人敬而遠之。

錦幔被他冷到，身上的嫣紅漸漸褪去，一想到剛才的羞恥，便如同掉入冰冷的湖泊之中，羞愧得無法呼吸。她真是太卑賤了……

“你不能這樣。”白尊才說了一句，突然嘗到唇邊的清甜，是錦幔慣用的花膏，像江邊的糖霜一樣淡。

他不想嘗第二下，忙用衣袖擦拭着唇邊、耳後和脖頸。

錦幔心裏難過，拂去淚痕。

他眼神很好，不用開燈，徑直走向書案，找到紫砂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冷冰冰的茶水，像喝酒般喝了兩三杯。盡管他低着頭，可是餘光還是瞥到了她清幽的影子。

錦幔正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系着盤扣。

這麽難系的東西，剛才是怎麽解開的。他想出門，卻不想經過錦幔，便打開窗戶，準備從這裏翻出去。

“且慢……”錦幔握緊衣角，心中有一團陰郁，剛才的狂風暴雨不但沒有讓它消解，反而越積越多，壓得她快要炸開。

“白公子，我實不稀罕你的官職，也不稀罕一個妾室的名分。我不奢望你能認認真真地看我一眼，也不奢望你能客客氣氣地和我說一句話。離開沐州的時候，陳太婆讓我離你遠些，我答應了，因為我知道自己最好的出路是做蠶女，最不濟是在院子裏做侍女，但是……當我看見你，我卻把這些都忘了，只有一種奮不顧身的沖動，不怕得失，不怕輸贏……”

她咬住唇說：“我覺得你也一樣。”

什麽一樣？白尊笑笑，跳起來抓住窗楞，用力牽引，縱身躍入青濤聳動的竹林之中。

“我實不稀罕這些……”

雲層遮住月色，孤寂的屋子裏，一位長發飄飄的美人在吟着這句，如一只鬼魂，在誦吟着自己的執念。他好像沒有做錯什麽，甚至像一個可愛的君子。

一只紅色的紙燈籠，随步履一前一後，不住搖晃，停在了書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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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幔？”小木梅看她暈倒在青石磚上，忙把她攬進懷裏：“錦幔！你怎麽這麽燙！”

她睡到半夜，聽見書房有響動便過來看看是不是李駿惠在這裏，也好表現一番，沒想到撿到個女鬼般衣衫不整的錦幔。

這丫頭又笨又傻，白天跟白公子出去，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回來時就變成了這幅模樣！讓她離這些目中無人的公子哥遠些，她也不聽。

小木梅看看天色，星月當空，正是深夜，不敢驚動夫人，便幫她系好衣領，試着把她抱回房。

“你等一下，我去找陳媽媽和瑤瑤姐姐來。”

“我來吧。”

是個俊逸的男聲，小木梅吓了一跳，見是白尊，忙行禮道：“錦幔可能喝醉了，奴婢這就，這就……”

白尊去而複返，已經在回廊裏立了許久，他大步向前，單膝跪地，抱起錦幔，吸了口氣，還好不算太沉，只是有點燙手。

這丫頭，真是個麻煩貨。白尊像抱屍體一樣抱着她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對小木梅說：“過來幫忙。”

“是！是！”

“把她的頭放我肩上。”

小木梅捧起錦幔散落的長發，放在白尊的右肩上，突然，她瞥見了錦幔頸間一枚小小的吻痕，像一顆紅寶石，紋在白皙如玉的鎖骨上。

她又向白尊看去，他衣領系得嚴實，但下面有許多寶石也未可知。

這丫頭眼睛很尖，要是小個幾歲，是個男孩，倒是個不錯的暗衛苗子。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名叫小木梅！是沐州人！打小就在蠶莊了！”

“嗯。”養蠶可惜了，白尊心裏這樣想，眼神流露出了一絲惋惜。

小木梅一路跟着他，進了廂房，幫他把錦幔放下，用帕子沾了溫水，擦拭着錦幔的額頭。

“沒用的。”白尊摸了摸錦幔的耳後，吩咐道：“酒，烈的。”

“是！”

他先飲了一口，确實很烈，才解開錦幔的扣子，指尖沾酒，擦了擦她的手腕。

她身上沒有硬傷，無非是剛才受了涼，擦拭穴位會讓她好受些。白尊坐在她的床邊，看蠟油燃盡，突然有一種被灼燒的感覺從錦幔的手心傳到了他的手心，再傳到了他的腦袋裏。他怎麽就不能幹脆一點？走就走了，回來幹嘛？

“心智軟弱，你永遠成不了暗衛。”

齊首輔溫和地敲打着他的腦袋，像教書先生那樣，象征性地敲打着背不出書的孩子。他并不生氣，因為在他心裏，從來不曾看好過這個孩子。

白尊心中刺痛，松開了錦幔的手。

“給她喝點水。”

“是！”小木梅忙裏忙外，又送衣服，又送飯，來了許多次，每次都見白尊坐在桌邊，捏着自己的眉心。

“白公子。”她酙了一杯梅子茶，柔聲說：“天亮了，賈大夫馬上就到。”

“嗯。”

“這有些梗米粥和蝦籽……”

白尊撿起食盒裏的雞蛋，在手心裏捏了一下，皮肉分離，丢下碎殼。

“嗯。”他無心吃飯，見小木梅一個勁地殷勤勸菜，便說：“其他的都留給你吧。”

“這！”小木梅微微吃驚，臉上飛過一片紅雲，笑道：“那我再去取一份來，我們一起吃。”

“白公子。”小木梅與錦幔同時喚他，他睜開眼睛，轉向錦幔。

“醒了麽？”

她點點頭，立刻拽住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白尊笑道：“等下賈優過來，看見你這個樣子，肯定又要說我。”

錦幔看他笑了，不像之前那麽冷漠，心中陰郁一掃而光，便接着他的話說：“要是他真的這樣，你買它一兩包，意思意思就是了。”

說完她覺得不對，臉紅道：“我說的是山楂糕……”

白尊從賈優那買了點山楂糕，錦幔每次喝完藥，都要吃上兩塊。

錦幔笑道：“山楂應季很短，再下兩場雨便沒有了。”

“沒事，賈優夏天做葡萄釀，秋天做梨膏，冬天做栗子凍，他喜歡吃甜的。”

白尊替她向夫人告了假，徹底把她帶在身邊。起初他在意的什麽責任啊，名節啊，現在都如死灰一般，他倆都這樣了，還要什麽名節。

錦幔抱緊他的臂膀，心想自己何德何能，能與他在鬧市之中，尋得一處窗沿看雨，賈優與他相識半生，都沒有這個福氣。

南京入夏格外早，她穿着淡紫色的棉布薄裙，裙角處繡着水波狀的圓圈紋路，一擡腳，一伸腿，便層層疊疊，蕩漾開來。

“我……”錦幔遞來一塊糕，指尖輕輕探入他齒間，溫柔酸甜，如她舌尖，一點，兩點。

錦幔仰頭嘤咛，她頸間出了薄汗，有一股輕微的水汽。

竹簾落下，紗簾落下，重重青色的床幔也跟着落下。

錦幔咬住他的衣領，嗔怒道：“誰說自己不會暗器的，剛才不是用得好好的……”

“這不是暗器，是……”

“是什麽？”

“飛刀？”

“你真是的……強詞奪理……”錦幔想掙脫，手腳都被死死摁住，動彈不得。

錦幔雖然喜歡他，有意迎合他，可是還是會難以抑制地緊張。

她臉色微紅，覺得自己再一次死蠶上身了。

“熱不熱？”白尊見她拘謹，心下好笑，想逗逗她，便從盤子裏捏起一塊方方正正的冰塊，含進嘴裏，用一個吻，推進錦幔嘴裏。

冰塊被推來推去，漸漸融化成水，錦幔躺着，一滴一滴，咽了下去。

等它化得差不多了，白尊把它從錦幔嘴裏扣出來，擡起她的腿，放進她不可描述的地方。

“這次你準備好了嗎？”

“不……”她一面往後縮，一面又緊緊地抱住他。

這種矛盾，原來才是“準備好了”。

白尊覺得自己之前真的挺幼稚的，幼稚卻強裝鎮定。

錦幔冷得發顫，但轉眼又覺得溫熱起來，只能死死地，死死地拽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正常暗衛文不這樣寫。對不起對不起。這才是女主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