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五月十八是武邑侯府太夫人的壽辰。
如蕭誠所料,今年武邑侯府一改往年低調簡樸的作風,四月才到就給長安城中三品以上的大員府裏送去了請帖,一個都沒落下,武邑侯府裏更是熱鬧了一整個月,每日都熱火朝天地忙活着,為那一日的壽宴做準備。
五月十八當日,天邊才剛擦亮,段子卿就在長孫若言和黑錦的陪同下離開了楚國公府,待到坊門打開,便直奔武邑侯府。
在武邑侯府門前勒馬停住,段子卿都還沒下馬,就聽到了田豔羽嬌滴滴的聲音。
“你就不能再早些出門?這大清早的風涼着呢,你就讓我這樣在府門口等了你兩刻鐘?若是在這喜慶的日子着涼了,你可怎麽賠我?”
把缰繩丢給武邑侯府迎出來的下人,段子卿三步并兩步地就走到了田豔羽身邊,挽起田豔羽的胳膊就往武邑侯府裏進:“太夫人讓我早點兒來,我哪裏敢耽擱?我可是坊門一開就出來了,你還想怎樣?”
田豔羽白了段子卿一眼,道:“就叫你昨兒個來武邑侯府裏住下,那樣的話早上還能多睡一會兒,你偏不聽,活該你早起!”
“是是是,是我不識好歹,田二娘恕罪。”段子卿笑笑,突然又問道,“太夫人為什麽叫我這麽早來?”
“那我哪兒知道,”田豔羽撇撇嘴,道,“你待會兒自己問祖母不就知道了?”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來到清蘭院,就發現清蘭院太夫人的屋裏已經站了不少人了,除了武邑侯夫婦、世子田行林和已嫁的長女田蓮凡,還有侯夫人趙婉雲娘家的幾個女眷。
一進門,田豔羽就撇開段子卿,小跑到太夫人身側,甜甜笑道:“祖母,我把子卿接來了!”
段子卿也緊跟着田豔羽停在太夫人面前,跪地行了個稽首大禮,朗聲道:“請太夫人貴安,恭祝太夫人日月同輝,春秋不老!”
“好好好,”太夫人一見到段子卿就是眉開眼笑的,“快起來,到老身身邊來。”
段子卿不緊不慢地站起來,笑着走到太夫人的另一邊,與田豔羽相對而站。
段子卿一在身邊站定,太夫人就拉住段子卿的手,慈愛地問道:“來得這麽早,可用過早飯?”
“勞太夫人挂心,子卿用過早飯才出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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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卿話音剛落,田行林就佯作不滿地玩笑道:“祖母偏心!您都沒問我們用過早飯沒,怎麽就只問子卿姐啊?”
田豔羽立刻附和道:“可不是嘛,我這一大早地來跟祖母祝壽,還得被祖母給攆出去接子卿,子卿又不是不認得路,怎麽還非得我出門去接呢?祖母啊,外邊可冷呢!”
太夫人一人給了一個白眼,嗔罵道:“瞧這兩個潑皮,還挑起老身的理來了!”
田蓮凡溫婉地笑道:“咱們家裏,餓着誰都餓不着你們兩個,就算天要塌下來了,你們兩個也得先把肚子填飽,還用祖母操心嗎?”
侯夫人趙婉雲也跟一句道:“可不是嘛,全家就你們兩個最機靈。”
田豔羽撇嘴道:“是是是,我們兩個最機靈,不需要人擔心,子卿最笨,時時都要人操心。”
一聽這話,一屋子的人都給逗笑了。
哄着太夫人嘻嘻哈哈地說了半個多時辰,武邑侯和田行林就先行告退,準備到外面去将壽宴的一應事項重新檢查一遍,等都檢查完,就差不多該迎接來客了。女眷們則陪着太夫人出門到花園去逛逛,這一大群人跟着,卻也只有田豔羽和段子卿從始至終都跟在太夫人身邊,其餘人則一邊留心着太夫人的動靜以防突然被叫到,一邊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說着各自的悄悄話。
壽宴是安排在午時開始,但巳時還沒到,就已經有前來賀壽的女眷陸陸續續尋到花園裏來,到太夫人面前說幾句吉祥話,就各自找人閑聊去了,只是每一個到太夫人面前來的,都要多看段子卿幾眼,暗想這楚國公府的段娘子怎麽會待在武邑侯府太夫人的身邊,瞧她跟太夫人有說有笑的親昵模樣,俨然就跟親祖孫沒什麽區別,再敏銳一點兒的就會覺得太夫人待段子卿比待自家孫女田豔羽還要好一些。
還差一刻鐘就到午時,衆人皆以為今日來給太夫人祝壽的賓客也就這些了,才松下幾分精神分出一份心思去想壽宴的菜單,就突然瞧見又是一群衣着華貴的女人款步走進花園,定睛這麽一看,衆人心中立刻就是一驚。
“皇後駕到!”随行的太監一聲唱諾未止,花園裏的人便呼啦啦全都跪下,皇後也已經領着三位郡王妃和三位公主風風火火地走到太夫人面前。
太夫人老早就瞅見了皇後,此時已由段子卿和田豔羽扶起,沖皇後微微躬身,段子卿和田豔羽則在太夫人左右跪地稽首。
“請皇後金安,不知皇後銮駕親臨,有失遠迎,請殿下恕罪。也請恕老身年邁,禮數不周。”
皇後快步走到太夫人跟前,一臉無奈地扶起太夫人,嗔怪道:“太夫人您這是做什麽?您這一禮我哪裏受得起?您快坐下吧!”
太夫人直起身來,笑呵呵地說道:“尊卑之禮不能廢,老身還動得了,不妨事。”
皇後忙道:“我與太夫人之間只有長幼,哪裏來的尊卑?子卿和豔羽快起來扶太夫人一把。”
他們這些在西北生活過的人都敬太夫人如母,來到長安後,聖人待太夫人更是周到,朝中大臣雖不明就裏,可也都順應聖人的心意,對太夫人十分客氣,因而才有了太夫人今日的地位。
“是。”段子卿和田豔羽這才站起來,扶着太夫人坐下。
見太夫人坐下,皇後便要抽身去行禮祝壽,卻被心思細膩的太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還有一會兒才能開宴,你也在這兒陪老身坐會兒。”
皇後會意,便在太夫人身邊坐下,卻不忘給大公主使了個眼色,大公主立刻就領着三位郡王妃和其他兩位公主跪地稽首,向太夫人祝壽。
太夫人立刻讓她們都起來,笑得合不攏嘴。
禮過之後,皇後才瞄一眼段子卿,玩笑似的向太夫人抱怨道:“我就說怎麽派人去楚國公府沒接着子卿的人,卻原來是太夫人一早就把她給找來了。”
太夫人笑道:“子卿丫頭現在忙得很,尋常見不着人,今兒老身壽宴,她不敢不來,老身可不就得早早地就把人拎到身邊來,不然指不定要被誰給搶了去,這丫頭現在可招人待見呢!”
皇後不滿道:“那太夫人也不能跟我搶人啊!她可是我沒過門的兒媳婦,您瞧我這邊,只差她一個就湊齊了。”
“這話叫你說的!什麽叫湊齊?”太夫人白了皇後一眼,“子卿丫頭是你沒過門的兒媳婦?她還是老身的義孫女呢!老身過個壽辰,她不陪在老身身邊,還能去哪兒?”
太夫人此話一出,聽見的人都是一愣,連段子卿都怔住了。
她知道太夫人疼她,可這義孫女一說,她還從沒聽說過。
田豔羽突然湊到段子卿身邊撞了段子卿一下,而後湊到段子卿耳邊低語道:“祖母這麽早叫你來,看樣子就是為了這事兒。”
先前她還覺得奇怪,她這祖母向來不喜歡跟京中權貴打交道,壽辰也一向是關起門來自家人過,今年怎麽就想着要大肆操辦了?
不過這會兒她可是想明白了,祖母就是想廣告長安,段子卿還有她護着,楚國公府也還有武邑侯府為伴,她一大早就把段子卿給叫來,也是為了告訴人們段子卿是她的家人,是武邑侯府的一份子。
聽到田豔羽這話,段子卿略微一想也明白了過來,不由心生感動。
皇後也明白了太夫人的用意,慈愛地看着段子卿,溫聲道:“子卿啊,能得太夫人偏愛可是你的福氣。”
“殿下說的是,”段子卿忙繞到太夫人面前,又一次跪地稽首,“多謝義祖母厚愛。”
這些話都說完,也差不多到了午時,等武邑侯府的女婢來叫時,太夫人就領着一花園的女眷,浩浩蕩蕩地去宴廳與男人們彙合。
從宴廳後面的兩道側門進入宴廳,女眷們就貼着牆邊尋到了自家男人們所在的位置,紛紛落座,屁股都還沒坐穩,就将太夫人收段子卿為義孫女的事情報給自家男人。
這點內院私事一到男人們那裏就瞬間變成了朝堂大事,再看那個自從來到武邑侯府之後就一直由蕭誠和田行林照應着的段子鳴,男人們開始重新估量楚國公府的地位和價值。
而瞧見段子卿與田豔羽一左一右地挨着太夫人坐下,蕭誠和段子鳴也是覺得有些詫異。
祖母出席宴聚,身邊有寵愛的孫女服侍并不是什麽稀罕事兒,可段子卿跟親孫女一樣地坐在了太夫人身邊是怎麽回事?
皇後在太夫人左手邊的首位落座,另一邊坐着的就是蕭誠,雖然隔着面具無法确認蕭誠的表情,皇後還是偏頭低聲解釋了一句:“太夫人收子卿做義孫女,叫你撿了個便宜。”
武邑侯府如今是只效忠于聖人的,往後要輔佐哪位皇子就不好說了,可依太夫人的性子,會偏袒自家人卻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蕭誠一怔,複又露出了笑容。
段子卿這是要将往日抛卻的舊情全都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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