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2)
兒臣去呢?”
“朕叫你去你就去!”皇帝發現最近自己的兒子們意見都稍微有些多,“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你還嫌棄上了?這一趟差事若辦得好,等你回來朕就給你個王爺做?”
“真的?!”蕭羽驚喜地看着皇帝,然而心裏對這封王的事情卻并沒有多大興趣。
偷偷瞄蕭永一眼,蕭羽果然就見蕭永的臉色漆黑一片。
被蕭羽的率直逗笑,皇帝點點頭,沉聲道:“君無戲言。你回府交代一聲便出發吧。田冠,從羽林軍中選出十人護送羽兒去伊州,一定輕裝簡行,務必快去快回。”
“是!”田冠和蕭羽齊聲應下。
蕭羽沒有時間跟蕭誠和段子鳴坐下來細說什麽,走出禦書房時,三個人就只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蕭羽就匆忙趕回寧海郡王府,将事情交代妥當後就奔赴伊州,因為中途有一片不大的沙漠戈壁要走,所以蕭羽即便是日夜兼程,也花了近十天的時間才抵達伊州。
皇帝吩咐蕭羽去伊州打探西域的消息,于是蕭羽進了伊吾郡後就直奔伊州州府,一套官話下來,蕭羽就将打探消息的任務交給了伊州府牧,他自己則甩開羽林衛在伊吾郡閑逛起來,逛着逛着,就找到了長孫府。
蕭羽謹慎地環顧四周,确定四下無人才敲響了長孫府的大門。
可蕭羽敲了半天都沒人回應,正想着府裏是不是沒人,肩膀就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蕭羽吓得一激靈,轉頭就瞧見一個穿着紅色錦袍的男人。
蕭羽先将這個唇紅齒白的男人打量一番,然後才向男人拱了拱手:“閣下是……?”
舒良妖嬈一笑,道:“公子站在我家門前,怎麽反倒問我是誰?”
“诶?”蕭羽愣了愣,“這是……你家?”
舒良點頭:“是我家啊,怎麽?”
蕭羽撓撓頭,疑惑地問道:“這伊吾郡裏還有第二個長孫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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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段子鳴說皇嫂就是住在長孫府裏啊,怎麽……
舒良搖頭:“沒有,伊吾郡裏胡人多,姓長孫的可就我們一家。”
“那府上可有名叫段子卿的女人?”難道皇嫂搬去別的地方住了?
舒良又搖了搖頭:“沒有。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不能吧……”蕭羽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皇嫂已經不住這兒了,那他該怎麽辦?
蕭羽正琢磨着,就突然聽見有人在笑,擡頭一看,便見面前的男人笑得花枝亂顫。
“抱歉抱歉,”舒良扶着門框笑個不停,“寧海郡王請進吧。”
蕭羽眨眨眼,突然驚呼出聲:“你認識我?!”
舒良擦擦眼淚,一把推開了長孫府的大門:“寧海郡王進去吧,得知寧海郡王要來,少主已經等了好幾天了。”
“我!”蕭羽氣得直瞪眼,扭頭就沖進了門,“皇嫂!”
蕭羽這一喊,驚動了整個長孫府,許多人都因着這一聲皇嫂跑了出來,想看看這一聲皇嫂喊的是誰,結果就見段子卿笑盈盈地從書房裏走了出去。
“寧海郡王,許久不見。”
“皇嫂,你這兒的人怎麽欺負人啊!”蕭羽氣呼呼地向段子卿告狀,“就他!”
舒良憋着笑,強裝出一副無辜的嘴臉。
段子卿笑道:“郡王若是生氣,可以揍他一頓,不必客氣。”
“呃……”蕭羽登時就沒了脾氣,再看看舒良比女人還漂亮的臉,摸了摸鼻子,“算了吧,看在皇嫂的面子上,本郡王不跟他計較。”
話音落,蕭羽就轉頭沖段子卿憨笑:“皇嫂,臣弟可算是見着您了!見不着您的日日夜夜,臣弟可想您了!”
一聽這話,段子卿就覺得哭笑不得:“郡王裏面請。”
“好。”蕭羽笑呵呵地進了段子卿的書房,“皇嫂啊……”
“當不起郡王這一聲皇嫂,我現在是伊州長孫青,商賈而已。”段子卿随手從書房一角拎出一壺酒,放到蕭羽眼前,“西北的茶都不能喝,酒倒是還可以,拿不出別的招待郡王,還請郡王莫怪。”
“皇……”被段子卿狠瞪一眼,蕭羽立刻改口,“長孫家主客氣了,我又不是皇兄,茶或者酒都是一樣的,一樣的。”
傻笑兩聲,蕭羽拿起酒壺喝一口酒:“恩!好酒!”
話說皇嫂不讓他喊皇嫂是什麽意思?
段子卿笑而不語。
四處打量一番,蕭羽才嘆息一聲,道:“這些年真是委屈皇嫂了。”
西北就是西北,不僅吃喝粗糙,連房子建得都十分随性,瞧這凹凸不平的牆面,啧啧啧……
“倒也沒有,”段子卿笑笑,“至少在伊州的地界上沒人敢管束我。”
蕭羽眉心一跳,裝作是随口問道:“那長孫家主是打算在伊州常住了?”
“那倒不是,”段子卿搖搖頭,“還是要回長安去的,在西北的産業也做得差不多了,還是要回到長安才方便南北調度,伊州雖然住着舒心,可離江南和嶺南太遠了。”
蕭羽頓時就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不是為了皇兄,甚至不是為了楚國公,皇嫂要回京竟是為了産業?這下好了,皇兄在皇嫂心裏不僅比不過楚國公,連皇嫂的産業都比不過了……
不過皇嫂還想回京就是喜訊。
于是蕭羽毫不猶豫地附和道:“這話說的可太對了!咱們長安城是什麽地方?那東西兩市多熱鬧?每天從城外經過的商隊有多少?長孫家主回到長安之後那還不是想做什麽生意就做什麽生意,哪像待在西北,什麽都沒有!說起來,長孫家主現在在伊州做什麽生意?”
皇嫂的天賦是不是有些多了啊?文能理朝政,武能戰沙場,這還做起生意來了……
“什麽都做,”段子卿撐着腦袋懶洋洋地說道,“現在跟昭武九姓的人都有合作,會往長安送玉器,也會往安西四鎮運送糧食,說不準,但凡送貨往來的事情都可以找我。”
“往長安送玉器?”蕭羽眨眨眼,“那長孫家主怎麽從來不回長安看看?”
段子卿哂笑一聲,道:“不是有人不準我回京嗎?”
聞言,蕭羽也變了臉色。
☆、98. 第 98 章
段子卿不以為意地笑笑,擡手一勾,舒良就上前遞給蕭羽一封信。
段子卿淡然道:“把這封信給那死老頭送去,就說沒有商量的餘地,他欠我的,也該還了。”
“哦,”蕭羽接下信,看了看信封的正反面,“不過皇……長孫家主,您說的這個‘死老頭’是誰啊?”
段子卿輕笑一聲:“你父皇。”
“哦,我父皇啊……啊??”蕭羽愕然,“不是……那個……長孫家主可還頂着吳王妃的名頭呢,怎麽也算是父皇的半個女兒,這麽說……不太好吧?”
段子卿反問道:“你會把你女兒送到伊州這樣的地方來嗎?這三年來他但凡關心我一下,我都不會與他計較,我知道身為帝王他有自己的考量。可他對我不聞不問也就罷了,現在大禍臨頭反倒想起我來了?要我帶伊吾軍去抵擋一陣?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說出這樣的話的?就憑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想我為他賣命?憑什麽?我段家不欠他什麽,也不欠唐國什麽,他沒有為君的仁義,就別怪我沒有為臣的忠義!”
蕭羽無言。
父皇畢竟是他的父皇,這個時候他理應幫父皇辯解幾句,可他說不出口。這三年他親眼看着父皇是如何利用段、田兩家維護自己的帝王權威,他親眼看着父皇如何利用大皇兄給二皇兄造勢,他知道段子卿在伊州的三年是怎麽過來的,他也知道大皇兄在長安的每一日都如履薄冰,因此他說不出口,他說不出父皇的好。
“我知道了,”蕭羽将信收進懷裏,“父皇特地選我來伊州,大概就是為了見一見長孫家主,長孫家主的話我會找一個恰當的時機轉告父皇。長孫家主還要給誰捎句話嗎?比如……大皇兄?”
段子卿垂眼,琢磨半晌,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蕭羽蹙眉:“皇兄是真的很擔心,這三年……”
“郡王,”段子卿打斷蕭羽的話,沉聲道,“我能為子鳴做的事情,這是最後一件,所有的人脈我都已經替他鋪好,各地的暗樁也都已經步入正軌,想要錢的話我也在唐國商界站穩了腳跟,往後他能在朝堂上走到什麽地步、段家能否東山再起,就靠他自己了,這三年他做得很好,我覺得再沒有需要我幫他經營的事情,因此我不打算再與朝廷有所牽連,我也……不會在長安久留。”
聽完這話,蕭羽愣愣地盯着段子卿看了半晌,大腦一片空白:“那、那皇兄怎麽辦?皇嫂你不可能不知道他等了你三年,三年啊!連我都覺得他深情得莫名其妙,可皇兄他真的非你不可,連他牽挂了那麽些年的女人都不能讓他變心,你、你卻不打算再跟朝廷有所聯系?這……這……”
深吸一口氣,段子卿苦笑道:“我原本還擔心若來的是他該怎麽辦,幸好來的是郡王,就煩請郡王将這些話轉告給王爺吧。”
“你……我……我可不幹這事兒!”蕭羽瞪着眼睛說道,“你要是已經決定了,就自己跟皇兄說去!”
段子卿笑而不語,她相信蕭羽一定會将她說過的話轉告給蕭誠的,就算是不是一字不差地轉告,蕭羽也一定會給蕭誠暗示。
送走了蕭羽,段子卿依舊坐在書房裏,看起來有些疲憊。
一直陪在旁邊的舒良嘆一口氣,輕聲道:“你又何必這樣逼自己?難得吳王深情,別管原因是什麽,他認準你了,而且這都為你守身如玉三年了,這還不夠嗎?女人這一輩子不就是要嫁一個一心對你好的男人?只要他愛你、他對你好,你愛他或者不愛他又有什麽區別?你為什麽就非要把事情想得那麽明白呢?”
段子卿苦笑道:“可我過不了我自己的那一關。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鐘情于我,因此不管經過多少年,我都無法相信他的深情,不能信任,便也無法交付真心,可夫妻是要攜手共度餘生的人,若連信任都沒有,在一起又有什麽意義?而且這是我單方面的問題,又何苦牽連了他?”
舒良長嘆一聲,道:“我跟你也算是青梅竹馬了,可我真的說不清你是心惡還是心善。”
“不管善惡都是我,已經都這麽大歲數了,也改不了了。”
舒良白了段子卿一眼,道:“人生長着呢,你才走完多少?還這麽大歲數……別瞎說了你。”
段子卿笑笑,轉口談起正事:“寧海郡王最多還能再在伊吾郡待五天,一得到西域的消息他就會啓程回京,依着他來時的速度,回去也要十天左右……安排一下吧,咱們兩個月之後離開伊州。”
“是,”舒良應下,而後又問道,“少主想要去哪兒?”
“還是要先回長安,子鳴、太夫人他們都在長安,我就算要走,也不能一句交代都沒有。”
舒良點頭:“那好,我這就去安排。”
“辛苦了。”這話說完,段子卿就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不知不覺的,段子卿就睡着了,再睜開眼睛時都已經到了黃昏,段子卿起身趴在桌上,捶了捶酸疼的腰背,又站起來抻了抻筋骨,段子卿琢磨了一番,便叫上長孫若言和黑錦一起出門,半路上買了一車酒,直奔伊吾軍大營。
“長孫家主?”伊吾軍營門前的守衛一見到段子卿就樂開了花,“長孫家主又來找将軍?”
段子卿笑着點點頭:“是啊,想着兄弟們差不多又是滿嘴的沙子,我就來給兄弟們送酒漱漱口了,将軍在校場?”
“沒有,将軍現在在營房裏,長孫家主只管去就是了,不過……酒留下,嘿嘿。”
段子卿也跟着大笑起來:“酒自然是要留給兄弟們,那我就進去了?”
“長孫家主請。”守衛樂呵呵地将段子卿讓進軍營。
段子卿輕車熟路地找到伊吾軍大将軍陳猛的營房,敲響了房門:“陳大哥,我是長孫青。”
“青妹進來吧。”
段子卿推門而入,一轉頭就見陳猛站在一張巨大的軍事布防地圖前,擰眉深思。
讓長孫若言和黑錦也進來,段子卿輕輕地關上了門:“陳大哥,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陳猛聞言轉頭看向段子卿,打趣道:“你若真覺得打擾到我了,就別理所當然地帶着他們兩個進門。”
段子卿和陳猛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識,段子卿才到伊吾軍半個月,席笙開的小店就被伊吾軍裏的幾個兵痞給砸了,段子卿衡量了一番,就帶着人直接殺進了伊吾軍大營,鬧了個雞飛狗跳,跟陳猛也接下了梁子,之後的半年三不五時地就要打上一架。
而兩個人的關系之所以會好轉,是因為段子卿剛到伊州那一年時常帶着他們臨時組建的商隊到別的州郡購買一些商品,有一次在回程的途中被狼群包圍,剛好就又碰見閑得無聊帶兵跑馬的陳猛,并肩作戰擊退了狼群之後,段子卿和陳猛就開始哥哥妹妹地叫上了。
段子卿笑笑,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陳大哥做什麽呢?”
陳猛嘆息道:“都說西域四鎮不安分,可派人去探查到的消息都模糊不清,也不知道他們又想掀起點兒什麽風浪,我看看能不能防着點兒。”
“陳大哥做什麽費這個神?不是有我在嗎?”段子卿倒坐在椅子上,下巴抵着椅背。
“你?”陳猛看着段子卿嗤笑一聲,“你還是做你的生意去吧。”
段子卿白了陳猛一眼:“陳大哥忘了?西域四鎮的糧草可都是我長孫家送進去的,他們所有要換錢的商品也都是我長孫家包下的。哦,對,龜茲鎮前幾天還說要大批購糧來着,只不過我們家的商隊最近跑得太頻,有些乏了,我還沒決定要不要接這一單生意。”
陳猛愣了愣,突然想明白段子卿這話的言外之意,揚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段子卿的背上:“青妹啊!你可真是咱們伊州的福星!”
若糧草不足,還打什麽仗?
“……他娘的!下手能輕點兒嗎?”段子卿狠瞪陳猛一眼。
“嘿嘿嘿,”陳猛谄笑着繞到段子卿身後,“是大哥的錯,大哥給你揉揉。”
“得得,陳大哥你可千萬別碰我,叫你一揉得更疼了。”段子卿嫌棄地斜了陳猛一眼。
陳猛卻毫不在意地笑着:“好好好,你說不碰就不碰。那青妹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什麽?”
“沒什麽,”段子卿懶懶地搖了搖頭,“就是想讓陳大哥別擔心。”
就叫那死老頭擔心去吧!
☆、99. 第 99 章
等待蕭羽回京的日子裏,皇帝憂思過度,身體每況愈下。
紫宸殿內,皇後坐在皇帝身旁,讓身體虛弱的皇帝靠在自己身上,蕭誠坐在下首,頭微垂。
自從察覺到皇帝身體不适之後,蕭誠每天都會在午後來紫宸殿坐會兒,有時能跟皇帝聊上幾句,有時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聽皇帝和皇後閑聊。蕭誠跟自己的父母一向是沒有什麽話可聊的。
皇帝嘆一口氣,道:“誠兒最近每天都來,是有什麽話想對朕說嗎?”
蕭誠擡眼瞟了皇帝一眼,沉聲道:“沒有,只是父皇連日來一直萎靡不振,兒臣就讓人搜羅了一些養身補氣的東西,送來看父皇能否用得上。”
“你有心了。”皇帝頗為欣慰,“永兒呢?這幾日除了早朝,朕都瞧不見他的人,這臭小子又忙活什麽呢?你明日來時把他帶上。”
“……是。”
蕭永還能忙活什麽?跟太醫打聽了父皇的病情之後,蕭永可不就要忙活起來了,現在做好了準備,等父皇一病不起不能返朝時,蕭永就能立刻頂替上去。
靜默片刻,皇帝又問道:“羽兒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沒有,”蕭誠搖頭,“但算算日子,四皇弟就快回來了。”
蕭誠這話才說完,趙康就一臉喜色地快步進門:“啓禀陛下,寧海郡王回來了。”
皇帝兩眼一亮,頓時就精神了起來:“快帶他進來!”
“是。”趙康轉身,剛邁開腳要出門,就見蕭羽風風火火地進來,于是趙康就退到一旁去了。
“兒臣參見父皇,回來得遲了,還請父皇見諒。”蕭羽風塵仆仆地進門,跪地就給皇帝行了個大禮。
“快起來快起來,”皇帝十分期待地看着蕭羽,“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聽到這話,皇後瞥了蕭誠一眼,又看了看似乎把蕭誠給忘了的皇帝,終究是什麽都沒說。
蕭羽也瞥了一眼蕭誠,沉聲道:“啓禀父皇,西域部族暫且沒有什麽大動作,看不出是不是真的要興兵造反。這是……那個人給父皇的密函。”
說來也奇怪,那些人好像已經做好了随時起兵的準備,卻一直按捺不動,不知道是在等什麽,暫時還真看不出什麽。
“快拿給朕看看!”
趙康立刻将蕭羽手上的信轉交給了皇帝,皇帝迫不及待地将信封撕開,取出裏面的信件細讀起來,可越往下看,皇帝的臉色就越難看,原本的笑容漸漸消失,最後竟是氣得一把将那兩頁紙拍在了面前的炕桌上。
“混賬!她大逆不道啊!把她給朕抓來!派人去把她給朕抓來!”
聽到皇帝的怒吼,紫宸殿裏的幾個人都怔住了,皇後好奇,便将那信拿起來大致看了看,但皇後看過信後的反應卻與皇帝截然不同,一時沒忍住還笑出了聲。
氣呼呼的皇帝轉頭,狐疑地看着皇後:“你笑什麽?”
“像是子卿的作風。”皇後像是看到了最有趣的笑話似的,還要跟蕭誠和蕭羽分享,“你們兩個也看看吧,你們這些孩子當中,大概子卿才是最有勇有謀的吧,虧她忍得下這三年。”
“你還誇她?她這是大逆不道!若段毅還活着,非打死她不可!”這話說完,皇帝就猛咳不止,吓得趙康趕忙上前替皇帝拍背,皇後卻神情淡漠,沒什麽反應。
“若段毅還活着,看見你這樣對待他的兒女,不知會有多心寒。”
好不容易止住咳,皇帝冷着臉看着皇後:“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覺得朕對他們不好?朕不在意子卿那些混賬事兒讓她嫁給了誠兒,還提拔子鳴,朕對他們還不夠好?你還想讓朕把他們當成公主、皇子嗎?!”
皇後哂笑道:“子卿嫁給誠兒是你給段毅的承諾,做到了是你應該的,做不到是你失信于人。你提拔子鳴是因為子鳴向着你、護着你。你對他們好嗎?你對他們好會忍心叫他們姐弟分離?你對他們好你會将子卿一個嬌滴滴的姑娘送去伊州?
別以為沒人知道你的心思,伊州胡人雜居,又有昭武九姓,州府和伊吾軍根本管束不了,你之所以讓子卿去,原本就是為了讓她替你收服伊州胡人。你的這些心思,我知道,子卿也看透了。
你方才說要派人去抓子卿,我勸你還是想想清楚,比起耿直忠誠的段毅,子卿更像她娘。”
“你這是在指責朕?”這下皇帝可是給氣得渾身發抖,“她用伊州和西北威脅朕,要朕将段家削為庶民,不然就要朕退位讓賢,她竟敢這樣威脅朕,你卻還說這是朕的錯?若覺得朕有錯,你為何不提醒朕?明明你說的話朕都會聽,你為什麽不說?你從什麽時候開始也與朕離了心?”
“是誰的心先離開了?”皇後淡漠地看着皇帝,“你總說後宮的三千佳麗不過是你鞏固統治的工具,你對我的心從沒變過,可我卻已經感受不到了,對你來說,我早就已經沒那麽重要了。
我經常盯着自己寝殿裏的那副大漠圖出神,什麽都不去想的時候,當年在西北的一切就會浮現眼前,就以那熟悉的大漠為背景,大漠裏有你跟段毅策馬時揚起的漫天黃沙,有我帶着子卿母女去看日落的溫馨,有太夫人慈祥的笑臉,有田夫人打鈴鼓的歡快之音……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我從不後悔助你登基為帝,可我後悔當年為什麽不砍斷自己的腳狠心離開你,我明明已經看到了自己空虛的未來,為什麽還要傻乎乎地懷抱期待,然後到了預言成真的那一天,連回憶都蒙上了一層哀怨的霧氣。我若有子卿一半的決絕,又何苦熬到如今,熬得連你躺在我身邊我都心如止水。
你聯絡不到子卿的時候,我猜想着會變成這樣,我是故意沒有跟你說的,你就當我是跟子卿一樣,想向你讨回一個公道吧。”
這話說完,皇後就徑自離開,而紫宸殿裏的皇帝怔怔地望着皇後離開的背影,突然就噴出一口血來。
“父皇!”蕭誠和蕭羽登時就白了臉,“太醫!快去叫太醫來!”
還沒走遠的皇後聽到蕭誠和蕭羽慌亂的呼喊時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可咬了咬牙,又繼續往前走。
太醫到了紫宸殿之後就被皇帝的狀況給吓了一跳,可一番診察之後,也只能說一句郁結于心,開了藥方,囑咐趙康好好照顧皇帝,然後就退下了。
躺在床上,皇帝虛弱地對蕭誠說道:“去,把信拿給朕。”
“父皇……”蕭誠蹙眉,“父皇還是好好休息吧,那信……”
“拿來!咳咳咳……”
“好,我去拿,父皇您別急。”暗嘆一口氣,蕭誠只能去将信取來,遞到皇帝手裏。
又将那封信仔細讀了一遍,皇帝咬牙切齒道:“子卿真是好算計,說是給朕兩個選擇,可若朕舍棄了玉門關之外的地方,天下人會怎麽看朕?被一個女人制服的皇帝,哈!誠兒,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當真是不辜負最毒婦人心這句話啊!”
蕭誠垂頭不語。
他并不覺得子卿有做錯什麽,連他這個兒子與父皇之間都沒有什麽父子之情可談,怎麽還能奢求子卿顧念舊情?子卿沒去支持西域就已經很仁義了。
只是眼前這個人到底還是他的父親,母後先前的那番話已經叫父皇飽受打擊,他不想落井下石。
“退位讓賢……哼!”皇帝瞥了蕭誠一眼,“朕不會讓她順心的!你們都退下吧,朕累了。”
“是,父皇。”蕭誠和蕭羽兩人沒多猶豫就離開了。
出了紫宸殿,蕭誠長舒一口氣,對蕭羽說道:“這一趟辛苦你了,我去看看母後。”
“等等皇兄!”蕭羽一把拉住蕭誠,可與蕭誠四目相對時,蕭羽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怎麽了?”蕭誠狐疑地看着蕭羽。
“沒、沒什麽,”蕭羽放開了蕭誠,“皇兄要是勸不好殿下,就去找侯夫人幫忙吧。”
“恩。”點點頭,蕭誠就大步走向蓬萊殿。
望着蕭誠的背影,蕭羽一臉郁悶。
皇嫂的事情到底要怎麽跟皇兄說啊?偏這會兒父皇病重、殿下又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皇兄還要應付二皇兄……要麽皇嫂的事兒他過幾天再跟皇兄說?
左右為難,蕭羽還是決定回府去找自家郡王妃商量一下。
☆、100. 第 100 章
蕭誠沒能見到皇後,那日回到蓬萊殿後,皇後就開始閉門謝客,不管是皇帝還是皇子,誰都不見,蕭誠後來從蓬萊殿的宮女那裏打探到消息,說皇後在蓬萊殿裏置了一間佛堂,除了看書寫字培育花朵,就時常去佛堂誦經,倒也看不出難過的樣子,似乎真的是心如止水了。
皇帝卧病不起,原本是該停朝幾日,但不知是不是因為段子卿信中的威脅起了作用,皇帝下令由蕭誠監國,早朝照常。
蕭永完全沒想到都臨秋末晚了這事情還會有轉機,心有不甘的同時也只能暗中給蕭誠使絆子,明面上依舊是兄弟同心的樣子。
蕭澤告病,帶着家人去封地療養,蕭羽總攬尚書省,将六部九寺握在手上,田冠依舊負責羽林軍,而段子鳴則在蕭誠和田冠的幫助下将十六衛完全掌控住,可以說長安城的局勢瞬間就被蕭誠控制住,蕭羽的那些小伎倆根本就起不了什麽作用。
做什麽都是無用的蕭永急了,去後宮找了趟皇後,卻如蕭誠一般被皇後拒之門外,蕭永咬咬牙,做了一番布置之後就去了紫宸殿。
“兒臣請父皇聖安,公務纏身,因而一直沒能來看望父皇,還請父皇見諒。”
躺在床上的皇帝緩緩睜開了眼睛:“趙康,扶朕起來。”
“是。”趙康上前,扶着皇帝起身,然後将靠墊放在皇帝身後,安置皇帝舒服地靠着。
皇帝看着蕭永,笑呵呵地說道:“若是忙,就不必來了,朕又沒什麽事。來,到父皇身邊坐。”、
“是。”蕭永起身,走到床邊坐下,“父皇請太醫來看過了嗎?太醫怎麽說?”
“沒事,”皇帝不以為意地笑笑,“就是累着了,歇兩天就好。”
“父皇沒事就好,”蕭永的眼神閃了閃,然後轉頭看向趙康,“你們退下吧,這裏有我。”
聞言,趙康眉心微蹙:“這個……”
“你們都下去吧。”心知蕭永是有什麽不能叫別人聽見的事情要跟他說,皇帝就讓趙康帶人退下了,以往這種事也經常發生。
“……是。”趙康帶着候在寝殿裏的宮女太監們退出寝殿,猶豫再三,還是派人去通知了田冠。
這長安城裏,也只有田冠是一心護着陛下的。
趙康帶着人離開寝殿後,皇帝就對蕭永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朕就知道你是有事要問朕,說吧,是什麽事?”
“父皇英明,”蕭永謹慎地問道,“兒臣不明白父皇為何要皇兄監國?是兒臣做錯了什麽嗎?”
皇帝拍了拍蕭永的手,嘆息道:“不是你的錯,是朕受小人算計啊。不妨事,待西北的事情平息下來,朕也就不必再受這份氣了。”
西北的事情?蕭永蹙眉。
說起來自從西北傳信來說西域部族要叛,父皇的反應就一直讓人匪夷所思,難不成是蕭誠在西北動了手腳逼迫父皇?這還真說不準,蕭誠這幾年一直都很敢做,時常明目張膽地與父皇作對,這一次說不定也是想借煽動西域叛亂一事逼迫父皇立他為儲君,但看父皇的态度,蕭誠似乎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是什麽人如此大膽,竟然威脅父皇?!”蕭永義憤填膺道。
皇帝苦笑道:“是朕看走了眼啊。這些事朕會處理好,你不必擔心,也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暫且就識時務一些。這裏有一封信,是朕親筆寫的,你拿去給田冠,他看過之後自然知道該怎麽辦。”
“是。”
蕭永原本是打算逼皇帝寫下傳位诏書,可此時又覺得事情興許還有轉機,也不急着跟皇帝撕破臉。
揣着皇帝的親筆信離開紫宸殿,蕭永先找了個地方将信拆開,看過之後就忍不住大笑三聲,然後意氣風發地去武邑侯府找田冠。
一進武邑侯府,蕭永就遇見了田豔羽。
蕭永是早就聽說過田豔羽的豔名,只是一直不得見,最近幾年與人私奔的田豔羽回京,可他們卻一次都沒見過,這會兒就這麽不期而遇了,蕭永覺得這是個好兆頭。
田豔羽只是來前院的院子裏找一種花,沒想到摘下花之後一擡頭就看到了春風得意的蕭永,田豔羽頓時覺得手上的花都變得難看了。
“見過定陽郡王。”既然打了個照面,田豔羽也不好失禮,只能淡漠地給蕭永行了個禮。
“田二娘快起。”蕭永一個箭步上前,抓住田豔羽的胳膊把人扶起。
田豔羽眼角一跳,忍着沒甩開蕭永的手:“不知定陽郡王駕臨敝府所為何事?”
蕭永擺出自以為最英俊潇灑的笑容,溫聲道:“本郡王是來找武邑侯的,不知侯爺可在?”
“在,”田豔羽不為所動,“家父正在書房。”
見田豔羽興致缺缺,蕭永卻不肯放棄,又道:“侯府太大,不知田二娘可否替本郡王引路?”
瞥了蕭永一眼,田豔羽轉身就往內院走去:“郡王随我來吧。”
田豔羽早就從段子卿那裏聽說了蕭永的濫情,畢竟兩個女人待在一起總是要聊起這樣的事情,田豔羽那時就說過,蕭永早晚死在女人手裏,而此時此刻,若不是他們的大事還沒有做完,田豔羽絕對會殺了蕭永。
調/戲女人還調/戲到她身上來了?好大的狗膽!
跟在田豔羽身後,蕭永一邊欣賞着田豔羽妖嬈的身段,一邊問田豔羽道:“田二娘似乎不太喜歡出門?”
“郡王是聽誰說的?”田豔羽随口敷衍道。
蕭永輕笑道:“也沒聽誰說,就是田二娘回京這麽些年,本郡王竟從沒在街上遇見過田二娘,故而才猜測田二娘是不愛出門。”
“那郡王可猜錯了,”田豔羽扭頭嬌笑,“我倒是經常出門,只是沒有緣分的人,怎麽也碰不見。書房到了,郡王請吧。”
話音落,田豔羽腳下一轉,翩然離去。
蕭永笑笑,上前敲響了書房的門。
而蕭永前腳走進書房,田豔羽就又從另一個方向轉了回來,繞着書房轉了一圈,就尋了個聽得最清楚的地方蹲在了牆根。
蕭永也沒在田冠的書房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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