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徐儀進幼學館沒有任何其他理由,就是為了如意。
他同如意的婚事是兩家長輩早就商議好了的,天子也已經默許,并不存在什麽變數。徐家所有人都知道,徐儀日後是要尚公主的,徐儀自己也心知肚明。
當然,這并不是什麽大事。家人不會挂在口邊,徐儀自己也很少去想。畢竟一日之中有那麽多事要處置呢,徐儀也還不到兒女情長的年紀。
但是一別六七年之後再回到京城,昔日懵懂幼童俱都長成性格鮮明的少年少女,過不了幾年就要真正開始談婚論嫁了,徐家人也就不能不留神操心一番——如意的性情究竟長成什麽樣了?
郗氏自認,當年同小姑的約定她并沒有辜負,她的兒子确實長成了一個值得托付的良人。
就是不知如意有沒有長成一個幽娴淑女。
郗氏正想着何時去宮中探望徐思,順便仔細看一看她未來的兒媳婦,結果徐思往家裏送了個信兒——她打算送如意去國子學讀書。
郗氏的心情相當複雜。
徐思送信兒來根本就不是商議,而是通知。郗氏甚至可以相見她家小姑将整件事籌備周全之後,忽然想起來——啊呀,這可不止是她女兒,還是徐家的兒媳婦呢。還是送信告知一聲吧。
徐思恐怕壓根就不覺着這安排有任何不妥之處,就算意識到男扮女裝去國子學求學讀書一事背禮逆俗,也覺着徐家必定不是迂腐拘泥之輩,根本不會在意這件事。故而就只知會一聲罷了。
但是郗氏很在意,她有些不痛快。
其實世家大族常将女兒同兒子一般教養,家中子女同窗共學并非奇事,甚至還有許多人家女兒的才華勝過兒子。但是這些男女同窗,大多限制在族內。就算不是族內,也多在名儒之家,外族子弟慕名前去求學時才會發生,也都在師長的監管之下。
像徐思這樣,直接将女兒扮作男裝送出家去,同男兒一道起居學習的,簡直草率得驚世駭俗。
——郗氏并不是不信任徐思對女兒的教導。
但是同窗求學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朝夕共處啊!萬一相處久了滋生出什麽私情來……
Advertisement
郗氏便對徐茂道,“讓老三也去國子學讀書吧。專心讀幾年書,結交一些朋友,也順便照應一下如意。”
徐茂:……
等徐儀知道,她阿娘非要讓他去國子學讀書竟是為了看住媳婦兒時,深深覺着自己應該不是親生的。
然而徐儀的出現,卻令國子學的氣象為之一新。
在徐儀出現之前,國子學中也有不少五品以上官員的子弟——畢竟天子也有自己打天下的班底,且一直着力提拔寒門士子,朝中有不少軍旅和寒門出身的重臣——但真正的高門世家子弟,卻一個也無。
而徐茂身居高位,久負盛名,在世家中享有極高的聲望。東海徐家也是“七世舉秀才,五代有文集”的名門望族。何況徐家不止文學傳家,還有家學淵源,祖上曾先後有人師從鄭康成和杜武庫,出過數位名儒。
這樣的人家卻将族中子弟送入國子學讀書。
就連沈道林這個平素少議論人物的“持重”之人,也忍不住厭棄道“華胄之族,卻混跡于濁庶之地。自污門第,實在駭人聽聞”。
不過徐茂很淡定。旁人問起來,他只說,“不曾聽說入天子門下研習聖人經義,以修文養德,是自污門第。”
他旗幟鮮明的站在天子這邊。
有些事是需要有一個品學名望為世人所看重的人去做肇始者的。徐茂做了那個“敢為天下先”的人,立刻就有不少世家緊随而上。
天子苦心經營了許多年的太學和國子學,終于有了要複興起來的跡象。
如意上了許多天學,依舊對二郎說說“人還沒認全呢”,不是因為她記性不好,實在是接連許多天都有新的同學入學,她來不及認全。
不過就算全認過來了,她也不可能和所有人都有交情。
實際上兩三天之後,她身邊的人就已經固定下來了。
——就只有徐儀一個人。
因為天子特地留如意說話,道,“送你去國子學,是為了令你精進學問,不是為了讓你同外朝交游。女子當貞靜本分,你是我朝公主,更該為世人表率,慎獨律己。”
一句話便堵住了如意結識同學的道路。
其實送她去國子學之前,天子便已同她約定,不能讓人識破她是男扮女裝,如意原本也沒打算廣泛交游。只是同學之間互相寒暄、認識,她覺着這是平常事,不必冷若冰霜、拒人千裏之外罷了。但天子再度特地叮囑,她當然只能更加收斂謹慎,時刻牢記着男女之別,連目光都不能和同學碰上了。
如意覺着有些不自在。
她不明白天子何以特地叮囑這些,莫非是覺着她舉止輕浮失禮嗎?
所幸徐儀是自家親戚,不必十分避諱。且她這三表哥風趣幽默,博聞強識,他一個人便頂得上尋常七八人。如意有他一個人照顧、同他一個人探讨學問,已覺着取之不盡,受益無窮,感到十分滿足。
不過,徐儀是衆人關注的焦點。
他是人中翹楚,天生就有吸引他人的魅力。館內少年都十分樂意和他交往,也不少有人遵從父兄提點,意圖拉攏他。
他身旁不少有友朋,卻不能只理會如意一個人。
徐儀卻和他阿娘不同,半點都不擔心如意會同旁人日久生情。
雖相處的時日不多,他卻已看出來了,他這個小表妹是一個十分認真的人,雖興趣廣泛,但做起事來卻心無旁骛。
她既然是來求學的,便一心求學。就連同他說話,也三句不離學問。尤為難得的是,她提出的問題都趣味十足,和他讨論時也不時目光晶亮的蹦出相當奇妙的見解——在她那裏,難免枯燥的學問事,也充滿了誘人深入的魅力,竟令徐儀也跟着感到津津有味起來。
徐儀覺着,如意是個一直在令人驚喜的,同乏味絕緣的姑娘。
但越是覺出她的生機勃勃,他也就越能覺出她身上的違和之處。
——她在同旁人相處上,竟然十分的生硬。簡直像是在故意拒絕和人有交情。
徐儀不知怎麽的,就覺着她似乎很辛苦。
便笑道,“你既換上了這身青衿,在旁人眼中便只是一名太學生。又何必被此外的規矩束縛住?”
他意在言外。如意卻也聽明白了。他在說她為求學而換上男裝,既已做到這一步,為何還要被閨閣的規矩束縛住。
如意何嘗不為此感到郁悶。但她阿爹的訓導,她卻也不能不從。
徐儀見她沉默,略有些驚訝。便笑着替她解圍道,“莫非是權宜之計,不能忘形嗎?”
徐儀自己是覺着,這樣的解釋相對于如意的性格而言,未免有些無趣。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阿爹要我慎獨律己,貞靜本分。專心于學業,不可交游誤事。”如意嘆了口氣,片刻後又笑起來,“我怕自己真的得意而忘形,違背了阿爹的教誨。”
雖是笑着的,眼圈卻不由泛紅——莫名的特地點明這些理所當然的事,果然确實像是在指斥她平日舉止輕浮,不守本分啊。
徐儀略一愣,眼角餘光望見國子學裏男扮女裝就讀的另一位公主。已然明白如意委屈在哪裏。
那位沭陽公主才是真的志不在學,一心交游——話又說回來,天子既然能開明到準許兩位公主男裝入國子學求學,可見對于迂腐禮俗、男女之別并不十分恪守、在意,專門勸誡這些道理本就十分不自然。
不過片刻後他就已隐約有些猜測了。
——他進入國子學之後,天子曾專門召見過他,對他的父親将他送入國子學求學一事十分贊賞。
徐儀不由就想,莫非天子是顧慮他家,故而特地告誡如意,免得她做出有損名聲的事嗎?
這确實是天子敬重、優待下臣之舉。但徐儀也不由就對這個小表妹生出些愧疚來,道,“不會。你本就十分好學上進、慎獨律己。”
再多的話說來無益。徐儀也只暗暗的想,他阿娘送他來和如意同窗是對的,至少這種時候,他可以就近照顧她。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