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晴天霹靂的噩耗
離開青州後,道路寬闊,馬車一路行駛平穩。
陸錦鳶瞅了瞅閉目淺眠的衛景珩,一溜煙地跑進角落裏的貓窩,從裏面叼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毛球。
自從得知真相,為了讓自己盡快适應貓身,為了讓自己逐漸變強,幾乎痊愈的陸錦鳶開始鍛煉起自己的體能——柔韌、跳躍、揮爪攻擊、打滾、匍匐前行等,而這個秦娥給她玩耍的絨毛小老鼠,正适合磨練她這雙可憐被剪短的爪子。
衛景珩雖是閉目,但周圍發生的一切又怎麽可能逃得過他的洞察力。見剛養好傷的小貓一會在貓窩裏翻滾着身子,像一個黃色的小毛球溜來溜去,一會弓着身子豎着尾巴,調皮地揮舞着爪子攻擊毛球,與養病時乖巧聽話的模樣形成巨大的反差。
果然痊愈後,性子也和以前一樣活潑好動了起來。怕是前兩日悶壞了……
衛景珩沒有阻止,靠着馬車壁慵懶地觀察着,看着它在馬車裏自己玩了起來,一會兒滾到這邊,一會兒滾到另一邊,肉嘟嘟的樣子長胖了不少,蠢萌蠢萌的。
一個小時過去,衛景珩無聊地抿了抿唇,暗暗驚奇着之前莫名其妙就怕老鼠的阿然,此刻玩絨毛小老鼠竟也能玩這麽長時間還樂此不疲。
他不由想走上前,拎起絨毛小老鼠一段的繩子,準備将這只忽視自己很長時間的小貓從角落裏引誘過來。
陸錦鳶的确是被召喚了過去,不過長時間地揮爪累得她氣喘籲籲,跳到軟榻後就已經耗費了全身的力氣,于是酸痛的身子一歪,就側躺了下來。
她滿腦子都想着回去後該怎麽教訓這對渣母女,怎麽告訴爹爹真相,一時間也沒注意衛景珩的動作。
但青娥卻注意到了主子輕微擡手的小動作。她面容微微抽動,似是又在偷偷憋笑。
衛景珩背脊微僵,擡手想去拿繩子的動作一個輕巧的旋轉,随手拿起了案幾上的一本兵法書籍。雖是極力保持着往日的高貴與清雅,但清冷的面容仍悄然浮現了一抹尴尬之色。
不一會,陸錦鳶熟睡後,原本鬧騰的車廂又靜得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和窗外呼呼的風聲。
一路上,衛景珩沉默地看着書,但這時候的沉默卻有着另一種不同于往日的享受。
或許是因為明晚就能到京,又或許是身邊因為冷而漸漸靠向自己的小貓。
傍晚時分,馬車達到了永昌,衛景珩一行人在天黑之前住進了安排好的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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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陸錦鳶發現房間裏沒有軟榻,就開始糾結晚上秦王睡覺的習慣。
她心裏別扭地糾結着男女授受不親,但床暖融融的真的比硬邦邦又冰冷的貓窩舒服好多啊!可被秦王殿下抱着睡……睡熟了沒意識倒是無所謂,但她現在清醒得很,整只貓都扭扭捏捏了起來,試探地朝着床邊走了幾步。
一直走到床邊用爪子抓了抓床單,弓着身子伸了伸懶腰,衛景珩都沒有出言阻止,似乎習以為常,陸錦鳶更加堅信衛景珩有和貓睡在一起的習慣。
為了避免懷疑,她幹脆在衛景珩的目光下主動跳上了床。
就睡在床尾吧,反正現在是貓,和秦王殿下保持一段距離就好。
見阿然這次睡前就開始霸占自己的床,然後水汪汪着貓眼,可憐巴巴地望着自己,求睡覺的意味十分明顯,衛景珩抽了抽眼角,有些無奈地看着它搖着小尾巴在暖暖的被窩裏翻滾了兩下,一路扭着屁股窩在了床尾。
低嘆一聲,他終是沒有伸出手,将這只膽子越來越肥的小貓丢下床扔出房。
許是滿心緊張和忐忑,又許是白日裏已經睡飽,陸錦鳶上半夜窩在床尾一點也沒睡意,結果發現衛景珩完全無視了她,半夜并沒有任何不規矩的舉動,才迷迷糊糊地躺了下來。
睡着睡着,又習慣性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床,露出着白茸茸的肚皮。
第二日天蒙蒙亮時,下起了深夏的雨,給這座繁華熱鬧的永昌城增添了不少的凄冷,衛景珩一行人冒着小雨離開了驿站。
道路因淅淅瀝瀝的綿綿細雨變得泥濘不堪,馬車在秦離的駕駛下行得緩慢而謹慎,但寒風凜冽,道路陡峭,仍免不了一陣颠簸。
這一路上,陸錦鳶被馬車颠簸得一顫一顫的,頭暈眼花,但很快,她亂動的小身板就被一只大掌放到了溫暖結實的雙腿上。
感覺到他掌心的溫熱輕輕地安撫着自己,陸錦鳶心中一跳,清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望着手的主人。
衛景珩墨色如瀑的長發從背後傾瀉,手裏正拿着一本書籍閱覽,眉眼之間雖帶着絲絲疲憊,一雙黑瞳深邃得不見底,但望過來的眸光卻極盡溫柔。
陸錦鳶不由窩在衛景珩溫暖的雙腿上合眼小憩,但片刻後,她又擡眸看看他哪怕戴了易一容一面一具也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完美臉型,繼而又往他的懷裏舒服地拱了拱。
小腦袋在衛景珩懷裏亂蹭了一陣,陸錦鳶暗搓搓地聞了聞他身上好聞的淡香,汲取着他胸前的溫度,心裏有着一種說不出的安心和滿足。
溫暖的氣氛也在這小小的車廂中蔓延了開來。
一路安靜地行駛出永昌,但剛出城門短短一炷香的時間,烏壓壓的天空突然電閃雷鳴了起來。
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地從空中掉落下來,狂風大作、雷雨交加,到處飛沙走石。
衛景珩眉頭緊簇,易容後的外貌也阻擋不了他如同外面黑壓壓的天氣般十分陰冷的面色。
倒在他懷裏睡得香噴噴的陸錦鳶只感覺狂風飕飕刮過,一個激靈立刻清醒了過來,才發現馬車因為暴雨傾盆,山路泥濘陡峭難以通行,衛景珩不得不找了一個客棧臨近安頓,與暗衛們從長計議回京的路程。
原本傍晚前就能到達京城,如今一耽擱又要浪費一日行程。若是暴雨不停,可能還要耽擱上好幾日。陸錦鳶心裏說不出的失落,但發現衛景珩比她更加心神不寧。
他冷冷地臨窗而立,遙遙望着屋外的暴雨,寒風中,本就異常瘦削的身形顯得越發單薄。
蒼白的臉色有着難掩憔悴的淡青色,眼前的衛景珩周身寒氣籠罩,薄唇緊抿,咫尺的距離清晰地能感受到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氣息。偏偏在這樣的雷雨夜,還能感受到一絲凄清的沉郁和煞氣。
陸錦鳶暗暗詫異,都不敢喵喵地靠近。
察覺到阿然害怕而不敢靠近的小動作,衛景珩黑眸中幽幽閃過了一絲複雜光芒。半晌,似是壓抑着內心狂躁弑殺的氣息,他面色微緩,凝視着阿然清清澈澈的目光,纖長的手指柔和地揉了揉它的小腦袋:“在房裏乖乖呆着,我出門探探情況。”
“喵!”
幾日的相處,陸錦鳶越來越不反感衛景珩親昵摸她腦袋的動作。
他的動作很溫柔,有種讓人安心的感覺。而她雖急切地想要回京,但安全是最重要的。
客棧的前堂裏,衛景珩點了一些小食,找了一個角落随意坐着。秦離站在他的身後,低眉斂首,卻是耳聽八方眼觀六路。
漸漸地,因為雷雨天氣而逗留在客棧裏的百姓越來越多,其中一名負責打探消息的護衛在閑談中,與一桌剛到永昌的京城人士熟絡了起來。
其中一名中年男子一聽他急着回京,不禁勸道:“這位公子,今晚還是在客棧裏歇息吧,這麽大的暴雨,萬一遭遇了山體滑坡,可是連命都沒了!”
他說着,見護衛不信,不禁急得放大了嗓門,補充道:“你別不信,我說的可都是真的!六天前的大暴雨,陸侍郎的女兒就是這麽香消玉損的,她的丫鬟和馬夫無一人生還,連馬車都滾下了山崖,摔成了碎渣!”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一道厲呵傳來,正心有餘悸這場天災的中年男子,只覺一陣冷風猛得刮來,整個身子就被一只露着青筋的手臂從座位上提了起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周圍的人都驚恐地望着突然出現的玄衣男子。他眸光的猩色隐隐浮現,周身散發出的怒意和寒氣讓人膽顫心驚,一時間整個客棧都寂靜了下來。
擡眼間正對上陌生男子淩厲的眼神,他眸瞳深邃,目光中燃着燎原的烈火,中年男子被衛景珩無形中散發的戾氣吓得喘不過氣來,好半晌在這雙血紅的怒瞪下,磕磕絆絆地回道:“六天前,陸侍郎的女兒前往開元寺上香,一直到傍晚都未歸。陸大人就派官差前去尋找,直到第二日才在開元山下發現了陸小姐的屍體……據說是遭遇了山體滑坡,馬車才從山道上墜下……”
西晉只有一位陸侍郎,即是陸錦鳶的父親陸寧濤。陸寧濤雖有兩個女兒陸錦鳶和陸書萱。
但五日前,衛景珩尋找失蹤的阿然時,曾命暗衛調查過整個出入陸景寺的馬車,其中一輛正是陸府。因為是陸府的馬車所以特意讓暗衛調查了一番,才得知方玲玉和陸書萱前不久就回了青州的陸府。
所以六天前去世的,一定不是陸書萱……
唯有……
一個時常挂在心底念念不忘的名字,這一刻卻怎麽也問不出口,只有那恐怖的“屍體”兩字不停地在耳邊嗡嗡作響。
衛景珩心裏驚濤駭浪,面色一瞬間蒼白,猶如五雷紅頂,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似是被突然攝魂般,半天都沒能發出一個音節來。
一定是哪裏搞錯了,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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