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求婚

見衛景珩緊張得語無倫次,吓得手心淌汗,陸錦鳶不再板起臉故意生氣,而是問出了自己心底最好奇的一個問題。

“阿珩,我知道那日你不是故意。只是,我從未告訴過你真名,玉佩又一直在陸書萱手中,三年前,你是怎麽認出我是當年的苒苒?又怎麽會發現阿然就是我呢?”

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後,陸錦鳶雖沒能睜開眼睛,但耳邊卻一直傳來衛景珩低低的輕喃。

那一刻,她簡直不敢相信,衛景珩竟是早就認出了自己,甚至早已發現阿然就是自己!

要知道,她變成貓的這一個月來,只能發出喵喵的聲音,甚至怕被人發現,盡可能得不做出出格的舉動讓人懷疑,努力裝作一只乖巧的貓随衛景珩回京。所以一度認為,自己在所有人眼裏只是一只普通的小貓。

但萬萬沒想到,衛景珩竟是早就看破了自己所謂的僞裝……

見陸錦鳶沒有真的生氣,衛景珩空白的大腦總算緩過神來。

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氣,低沉沙啞的嗓音将這些年的思念一字一句地輕輕道出:“十年前,我随外公離開青州奔赴沙場,怕自己有一天會忘記你的容貌而找不到你報恩,所以在邊關練功學武、上陣殺敵的閑暇之餘,開始畫起了你的畫像。”

“明明每日都因學武累得半死不活,幾度想要放棄,但腦海裏一幻想到你的容貌,整顆心都寧靜了下來,再多的苦與累仿佛都能忍住和克服。甚至在母妃和外公相繼離世後,唯有你的存在,成為了我這十年來唯一的動力。所以,在邊關苦練七年,戰勝而歸時,我首先回到了青州尋你,那時才得知你姓陸,舉家已搬至京城,同時得知了阿然的死訊。而當年我們相遇的破廟也再被我重造翻新,取名為陸景寺——你的姓與我的名。”

衛景珩的目光緩緩落在陸錦鳶的身上,午日的暖陽勾勒出她側面柔和的線條,與他這些年幻想中苒苒長大後的模樣幾乎一致。

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玉脂雪肌嫣紅透白,煞是好看。尤其,那雙與兒時如出一轍的清眸,美目流盼,燦若星辰,竟透着溫婉和柔美,讓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裏呵護。

“整整七年的畫畫,我将你的容貌深深地印刻在心裏。所以三年前回京,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了你。你在街頭喂着流浪貓,笑容是和七年前一樣溫柔而恬靜……”

衛景珩小心翼翼地抽出竹筒裏的畫卷,眼中的溫柔和寵溺更濃,一一地将自己的得意之作展示給陸錦鳶看:“這幾幅畫是我這些年畫得比較滿意的畫作,是想今年回京與你相認時,和阿然一起送給你作為重逢的禮物。在青州時,我尚不知你是阿然,對你打翻畫筒發了怒,實在對不起……”

深吸一口氣後,衛景珩鼓起勇氣,引頸而望地将自己的畫卷全部遞給了陸錦鳶,輕輕道:“苒苒,雖然這些畫不是什麽名家名畫,也沒有什麽收藏的價值,但都是我這些年用心所畫,希望你能喜歡并收下它們……”

衛景珩的這些話,陸錦鳶覺得似曾相識,後而才慢慢地想起,她剛穿越到阿然身上的時候,衛景珩曾抱着她絮絮叨叨了好幾回他思慕的心上人。

不但說要把阿然送給自己,連畫卷和糕點都是精心準備,只為與那位心儀的姑娘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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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只覺得秦王殿下怎麽能那麽話唠,所以聽得各種敷衍,此刻,當她認真地聽着衛景珩将這些年的事娓娓道來時,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她的心湖上激起層層浪花。

對她來說,當年的阿珩是自己兒時最好的一個朋友,對他最埋怨的就是當年他對自己不告而別,消失得無影無蹤,讓她覺得自己冷臉貼了熱屁股,對方并沒有把自己當做朋友,因而失落了很久。

但她從未想到,對衛景珩來說,當年自己的出現竟是這麽的重要,讓他銘記在心了整整十年……甚至因此喜歡上了自己。

而記憶中,他一雙白藕般圓潤的手如今已經骨節分明而修長,甚至能感受到他健壯的胳膊中隐隐蘊藏的力量,可見他這十年付出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艱辛!

“這些畫怎麽可能沒有收藏價值?明明價值千金……”

雖然早就看過了這些畫卷,但當衛景珩親自送給自己時,那種包含在畫中深情令陸錦鳶的心口溢滿了溫情的感動,甚至有些受寵若驚。

她眼眶微濕,不禁接過衛景珩遞來的畫卷,輕輕地抱進懷裏:“阿珩,謝謝你,我很喜歡……”

見陸錦鳶收下了自己精心準備的畫卷,衛景珩的眉眼溫柔地一彎,那俊朗的眉眼之間,掩藏不住幸福的喜意。

他憨憨傻笑道:“回京的時候特別忐忑,怕你有喜歡的人不肯收下我的畫……所以糾結了很久……”

陸錦鳶心口一酸,聲音沙啞道:“既然那時你就認出了我,為何當時不與我相認?”

三年前衛景珩回京的時候,她根本就不認識顧子期。若是三年前相認,她或許就能發現陸書萱陰險偷走阿珩玉佩和書信一事,或許她就能早日認清陸書萱和方玲玉的真面目,他們之間也不會因此走那麽多的彎路……

“那年我歸京時,當街被暗算殺了兩名行兇的刺客,嗜血兇殘、殺人如麻的事被傳得沸沸揚揚,我怕自己以秦王的身份出現與你相認會吓壞了你,又怕對自己暗中不軌之人會傷害到你,所以一開始只是偷偷地站在遠處瞧你,不知該如何開口。後來邊關戰亂,我只好匆匆離京,才未找到合适的機會與你相認,而是派了兩名暗衛悄悄地保護你……”

三年後,得知陸錦鳶與顧子期訂婚的那一刻,對于三年前自己沒有鼓起勇氣與陸錦鳶相認一事,衛景珩簡直悔得腸子都青了。哪怕現在,在說起三個月前得知陸錦鳶有未婚夫時,原本平靜的語氣仍不免酸溜溜了起來。

“那時,心情特別消沉,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與你相認,會不會打擾到你的幸福。但,繞路去青州故地重游時,竟在路上遇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奶貓,長得特別像阿然。那一刻,我幾乎覺得這是上天在給我一次機會,給了我回京尋找你的理由。所以忍不住将它撿回養在了身邊,甚至給它取了阿然的名字,想在回京後将它作為禮物送給你。”

聽到“阿然”的名字,一直窩在陸錦鳶懷裏的貓兒“喵嗚”了一聲,竟搖了搖尾巴在衛景珩胸口輕輕地蹭了一蹭。

它濕漉漉的眼睛大大地睜着,伸出白乎乎的爪子拍了拍衛景珩,好似在說:“鏟屎官,多虧了我,你們才能重聚,你要怎麽獎勵我!”

衛景珩溫柔地伸手摸了摸阿然毛茸茸的小腦袋,繼續将一個月前發生的事簡要概括着,聲音卻随着回憶漸漸低沉了下來。

“回京的路上,在驿站裏聽到你的死訊,我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因為我一直派暗衛保護你,你怎麽可能出事呢!若是出事,我怎麽可能會毫不知情!一定是假的,假的!但真相卻是,暗衛怕我沖動回京,自作主張将你的死訊瞞了我整整七日……那日是你的頭七,我怕你第二日一早就要入葬,所以急着趕回京想見你最後一面……”

想起那時在暴雨雷鳴中急速狂奔,衛景珩的心就一陣揪痛,好似能感受到當時自己趕不回京城,見不了苒苒最後一面時,那一刻的絕望與心死。

衛景珩的聲音暗啞而微哽,陸錦鳶聞言,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眸。

當晚衛景珩吐血昏迷竟不是遇襲重傷,而是因為得知她的死訊驚慌在雷雨夜趕路,不料舊病複發,走火入魔……

他對她用情至深,如此的溫柔以待,她卻誤會了他整整十年,在前不久才發現了真相。

不,今日才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這一刻,陸錦鳶強忍住眼裏的酸楚上前,伸出雙臂輕輕地将衛景珩抱在了懷裏。

“對不起……”

“苒苒,你沒有對不起我。”衛景珩輕聲打斷陸錦鳶不斷歉疚的道歉,攔住她的雙肩,一字一句認真地說,“我很高興,你還活着,就在我的身邊,一直在我身邊!當我充滿絕望以為再也見不到你時,上天卻給了我一次機會讓我聽到了你的聲音!阿然竟然在說話!苒苒,你知道那時我有多高興嗎?”

“你、你能聽得到我的聲音?”陸錦鳶一驚,話也有些語無倫次。

“是!”

再次提到當時發現小黃貓會說話時自己懵圈的場景,衛景珩的聲音仍透露着滿滿的歡喜。

他墨色的鳳眸亮晶晶地瞧着一臉呆滞的陸錦鳶,美若星辰,蕩漾着一池清澈的春水,眉眼處滿是溫情和蜜意。

“阿然在說話,阿然竟是苒苒,這一刻,我欣喜若狂地确定了你的身份,并在開元山調查了一番你出事的原因,決定為你向方玲玉和陸書萱報仇。後來又調查出陸書萱和顧子期暗地裏的關系……”

見鏟屎官們交談甚歡,又繼續無視自己的存在感,窩在衛景珩懷裏的阿然,餓着肚子對着眼前這兩個對它愛理不理的“負心漢”喵喵地怒叫了幾聲。

阿然:“再不給我準備小魚幹,我要有小情緒了,嗷!”

暈暈乎乎地聽完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陸錦鳶才郁悶地意識到,衛景珩一直瞞着沒有與自己相認的原因竟是出在顧子期身上,竟是以為自己喜歡顧子期,怕相認後會被拒絕……

于是,暗搓搓地想在她面前揭露顧子期腳踏兩只船的真面目,順便幫她虐虐方玲玉和陸書萱這兩只渣,努力在她面前博好感,近水樓臺先得月。

這個笨蛋,若是早點和她坦白清楚,她哪會以為他喜歡別的姑娘而吃各種飛醋呢……

瞧見陸錦鳶的面色怪怪的,衛景珩诋毀顧子期的語氣輕弱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問:“苒苒,你生氣了?是因為顧子期喜歡別人嗎?顧子期真的不是個好人……”

“與顧子期的婚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些年,爹爹将我養育成人操碎了心,所以見爹爹很滿意顧子期作為我的夫婿,就答應了這門婚事。沒想到……”

想到顧子期這個渣男在她昏迷的時候和陸書萱各種你侬我侬,陸錦鳶的心裏就一陣惡心,咬牙的聲音滿是嫌棄:“既然他對我虛情假意,我也不會委曲求全和他維持這場不幸福的婚約。等見到爹爹,我就主動解除這場婚約!從此路人!”

陸錦鳶憤憤地說着,衛景珩心裏樂開了花,似偷了腥的貓兒一般,将一旁偷吃白粥的阿然抱進了自己的懷裏,在旁應和道:“苒苒,你說得對!顧子期這個渣男,不值得你托付終身!”

氣憤鏟屎官只喂姑娘不投喂自己的阿然,不甘心幹巴巴地看着,于是趁着兩位鏟屎官在談情說愛膩膩歪歪時,跑到衛景珩未用過粥碗前,伸出一只爪輕輕地碰了一下粥碗。

見衛景珩沒有一點反應,它立刻偷偷地添了一口,然後望着衛景珩和陸錦鳶一臉憐憫。

阿然:鏟屎官好可憐,吃這種沒味道又難吃的食物還吃得那麽開心……以後抓點葷的給他們補補……

雖然各種嫌棄鏟屎官竟然吃這麽白乎乎又粘稠的東西,但餓極了的阿然還是忍不住伸出小舌尖,繼續偷偷地舔了起來。

誰知正準備大快朵頤時,被萬惡的鏟屎官整只貓抱了起來。

粉粉的三瓣嘴小巧可愛地張着,阿然長長的小胡子上沾滿了乳白色的液體,一臉懵喵得瞪大着淺藍色的貓眸。

随後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後,它轉過頭,奶聲奶氣地對着衛景珩哼哼了兩聲,揮起白乎乎的爪子,吧唧一下拍到衛景珩的臉上。

阿然:“鏟屎的!我一覺醒來連水都沒有,現在還不讓我吃,想餓死我嗎!有異性沒人性,就知道欺負貓!嗷!”

安撫地摸了摸炸毛的小肥貓,衛景珩目光一柔,朝着正偷笑的陸錦鳶傾了傾身。

日光下,陸錦鳶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彎月的倒影,她望着衛景珩的嘴角微微上揚,目光全在他臉上白乎乎的小貓爪印上。

不知自己臉上有着搞笑的乳白色粥跡,衛景珩趁機靠得陸錦鳶極近。

他将貓兒遞了過去,望着陸錦鳶月牙般的目光,輕聲問:“苒苒,你喜歡阿然嗎?”

陸錦鳶低頭,就看見剛才還氣呼呼的小黃貓兩只前爪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像一只乖巧的手部挂件挂在自己的手臂上,喵喵地發出好聽的小奶音。

尤其,當那雙淺藍色的目光水靈靈地望着自己,陸錦鳶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軟化了。

“阿然超級可愛!我很喜歡~”

她在那場事故中唯一活了下來,以貓的身體重逢了衛景珩。曾經初遇的青州,熟悉的黃白色花紋,是不是冥冥中枉死的阿然給她一次機會,讓她與衛景珩重逢,一起揭露真相,将真兇繩之以法呢?

“阿然,謝謝你救了我,以後我會給你好多好多小魚幹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喵!”一如既往習寵溺的語氣讓備受冷落的阿然愉快地喵了一聲,完全忘了自己目前真正的飼主,直接朝着陸錦鳶的懷裏撲了過去,卻被衛景珩一把攔了住。

“苒苒,既然你那麽喜歡阿然,以後我們一起養阿然,好嗎?”

“好~”

被阿然勾去注意力的陸錦鳶,自然看不到衛景珩那像一只偷腥了的貓般若有若無的笑容。

她忍不住伸出手,将阿然抱進了自己的懷裏,卻見阿然肉肉的雙爪間抱着一塊溫潤的玉佩,竟是衛景珩娶妃定親的那塊重要的玉佩,愣愣得沒有反應過來。

“父皇後宮佳麗三千,勾心鬥角數不勝數,令母妃和我遭遇了生死之劫。我對此甚是憎惡,所以下定決心,日後一定要與心愛的女子一生一世一雙人。而這一生,我想要送出玉佩的姑娘,唯有你。”

風吹起陸錦鳶臉頰的一绺兒發,她震驚地擡頭望向衛景珩,只見他眼波裏倒映着自己清晰的身影。

那清朗的目光,深深地凝視着她,那抹殷殷的期待和神情,熾熱異常,專注無比,令她的心口溢滿了溫情的甜蜜,甚至似揣了一只小鹿,怦怦直跳。

“苒苒,你願意嫁給我嗎?我衛景珩以生命起誓,此生絕不負你,定會讓你幸福一世。”

真摯的告白落地有聲,帶着無比的愛憐與珍惜。溫熱的指尖在她的臉上輕輕流連,仿佛帶了火苗,極盡溫柔,讓陸錦鳶的心尖兒亂顫,臉刷得一下紅豔豔地燒了起來。

她不禁将玉佩緊緊地握進了手心裏,上前抱住了衛景珩,在他耳邊輕輕道:“阿珩,我願意,願意嫁給你。此生有你,便是我的幸福。”

陸錦鳶的輕聲細語娓娓動聽,極輕極軟,聽着像嘴裏含糖一樣,讓衛景珩心一陣酥酥的。

他摟着她纖腰的手臂緊了緊,湊近她的臉龐,略帶暗啞地輕聲問道:“苒苒,我可以吻你嗎?”

熱熱的呼吸暧昧地拂在陸錦鳶的耳邊,她的臉一瞬間羞得透出了異樣的緋紅,明豔柔美得如同一朵盛開的花兒。

衛景珩唇角噙着淺笑,眉眼滿是幸福的喜意,在陸錦鳶的額頭上輕輕地落下了一吻。

手中摟着朝思暮想的溫軟身子,他的吻從她的眉間轉至鼻尖,最後擒住她柔軟的唇瓣輕柔地摩挲。

獨特的馨香在唇齒間彌漫開來,和昨日那個一瞬即離的淺吻完全的不同。

而就在衛景珩欲罷不能、蠢蠢欲動地想要加深了這個吻時,一只貓爪朝着他的臉上啪叽一聲狠狠地糊來。

阿然:“傻逼鏟屎官,你壓到我尾巴了,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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