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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的天已經逐漸轉冷了,快要進入雨季,窗外的風掠過玻璃從縫裏裏灌入,吹起了厚重的窗簾。

陸春宴的臉像是裂開了一條口子,支離破碎出來的是一些細碎的猶豫茫然怔忡。他習慣于逃避自己的感情了,自認為對于男人的愛戀就是普羅大衆所認為的恥辱。

男人和女人還能被說為是風流,讓人豔羨,可男人和男人,那像是什麽?

陸春宴長籲一口氣,用調侃的語氣道:“喜歡啊,我沒有弟弟,就把你當做我弟弟了。”

秋瑤愣愣地看着他,吶吶反駁道:“我說的不是那種喜歡,我……。”

“你是不是累了,快去休息吧。”陸春宴急急打斷了他的話,沒有給秋瑤繼續說下去的機會,轉過身,像是逃一樣離開了。

秋瑤呆站在原處,看着陸春宴的背影,看他走出客廳,走進玄關,那玄關看着好長,燈光斷到了那裏,黑黢黢的像個洞窟。幾秒之後,他聽到“嘭”一聲,室內重歸于靜,陸春宴離開了。

秋瑤滿臉迷惘,他不懂,為什麽陸春宴明明是喜歡許微寒的卻一直不說,也不明白,為什麽陸春宴要誤解自己對他的那種喜歡。

他從未把陸春宴當做哥哥,陸春宴照顧他,一直對他很好。作為一棵桃樹,從沒有人對他這麽好過,他很喜歡陸春宴,也明明白白的知道,這種喜歡就是人類說的愛情。

陸春宴站在門外,電梯門打開了,他慢慢走進去。電梯鏡反射出他蒼白張皇的臉,陸春宴閉了閉眼,按下一樓,而後靠在電梯牆上。

電梯一層層下去,失重的感覺,讓他想起了秋瑤害怕的樣子。

陸春宴不明白秋瑤為什麽會喜歡自己,他不是一個值得去喜歡的人,他配不上別人的期待。

秋瑤在房子裏等了兩天,想了很多,作為一棵桃樹,他沒有那麽多複雜的想法,喜歡就是喜歡,喜歡就要去表白。

他想過陸春宴會拒絕自己,卻沒有想過被拒絕了後,自己改怎麽辦。

他走到客廳,看了眼沙發,不敢坐上去,走進玄關,在門口逗留了片刻,緩緩坐在鞋架旁。他雙手環住小腿,下巴磕在膝蓋上,低着頭,看着門下面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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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春宴走了,陸春宴不要他了,會趕他走嗎?

秋瑤後知後覺想着,心裏像是被小蟲子蛀掉了一樣,密密麻麻的疼蔓延。他用手抹掉眼角溢出來的眼淚,但越抹越多,涼涼的淚水淌過臉頰,搖搖欲墜在下巴上,一滴滴砸在地上。

他以為陸春宴不回來了,沒想到哭得正慘時,門又被推開,“咯吱”一聲,有人走了進來。

秋瑤擡起頭來,朦胧淚眼裏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陸春宴朝前走了幾步,在他身前站定。

他又恢複了溫柔的樣子,蹲下來後,輕輕擦掉秋瑤臉上的淚,像是哄小孩一樣,軟聲軟氣道:“瑤瑤,你是我見過最可愛最善良最好的孩子,不要喜歡我,我不配你的喜歡。”

喜歡這種事情有什麽配不配?

秋瑤怔怔地看着陸春宴,身體像是被點燃,他往後躲開,反手抓住陸春宴的手腕。如果可以,他想要撕掉陸春宴臉上的面具,質問他,你在逃避什麽,你有什麽可害怕的。

可他不能,他好喜歡陸春宴,他喜歡一早醒來趴在陸春宴身邊,看他的睡覺的樣子。早晨的光會特別喜歡陸春宴的側臉,他的睫毛很長,微微抿起的嘴唇讓人忍不住想去親親,可秋瑤總是不敢的,他只會偷偷地看着,而後磨磨蹭蹭擠進陸春宴的懷裏,聽着他的心跳速度,感受着他的呼吸頻率。

他喜歡走在陸春宴的身後,看着他寬闊的後背,喜歡聽陸春宴讓自己走快些,而後等着陸春宴朝他遞出來的那只手。

他輕輕握住,就像是攥住了一整個春天。

他沒想到,不知不覺自己竟然會那麽喜歡陸春宴。他聽到陸春宴說的話,心裏頭除了痛就沒有其他了,他抓緊了陸春宴的手腕,把臉靠過去,眼淚蹭在了陸春宴的掌心裏,悶悶道:“陸春宴,你很壞,你知不知道?”

陸春宴怔愣,沒有說話,他聽到秋瑤一邊哭一邊說:“你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那麽溫柔,為什麽要接我的電話,為什麽要在大雪天裏接我,為什麽總要對我笑。”

他無言以對,他的為人處世一直都是這樣,所有事都留有三分餘地,對旁人好,只是他分寸內的事。難道待人溫柔,也要被一次次诟病嗎?

陸春宴想到陶媛臨死前的那通電話,似乎也是這般質問,那個人問他有沒有心,大喊着既然不喜歡,既然只是利益關系,就不要那麽溫柔,會讓人誤會,真的……會讓人誤會的。

陸春宴拉住他站起來,秋瑤的身體晃了晃,陸春宴嘆了口氣,低聲道:“我沒有想到,是我給你造成了這樣的困擾,真的對不起。”

他和秋瑤說對不起,秋瑤搖着頭,磕磕巴巴道:“你不要……和我說對不起……”

陸春宴低頭,就能看到秋瑤肩膀顫抖的樣子,他惹這個孩子哭了。陸春宴心裏不是滋味,擡起手剛想去碰秋瑤的頭發,忽然想到了什麽,手停頓在半空,手指蜷縮慢慢握成了一個拳頭,而後緩緩放下。他對秋瑤說:“以後不會了。”

那天陸春宴幾乎都沒怎麽睡,他看着秋瑤回到房間,門合上的時候,他整個人摔進沙發,疲憊席卷而來。他靠在沙發裏,腦袋往後靠,怔怔地看着上空。

許微寒的話和秋瑤的話反反複複在他腦袋裏穿插而過,他痛苦地閉上眼,用力扯開襯衫衣領,一粒扣子被崩斷,“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第二日,秋瑤從房間裏出來,陸春宴已經離開了。他慢慢走到客廳,看到沙發上睡過的痕跡,又瞥到地上的一粒扣子,白色圓潤晶瑩的貝殼面,做工十分精致。

秋瑤看了很久,最後還是撿起那粒襯衫扣,右手緊緊捏着,扣子陷進掌心裏,壓在皮肉上,有些疼。

天還沒亮,朦胧胧的一層灰時,陸春宴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從公寓裏出來了。他這個狀态開不了車,推着箱子,慢吞吞走在微冷的街上。走了不斷的一段路,他找了張長椅坐下,像是昨夜一樣的姿勢,想了很久。

直到天徹底亮了,他的手機震動,陸春宴陡然驚醒,恍惚接起電話,是許微寒母親打來的,對方說,許微寒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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