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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微寒是被疼醒的,麻藥褪去後,渾身都在疼,身體的各處都像是壞掉了,使不上勁,手腳被固定在一處,無法動彈。
他睜開眼,渾濁的視線裏,慢慢顯出一個人影。
陸春宴站在床邊,低頭看着他。許微寒的眼皮緩慢動了動,他呆呆地望着陸春宴。醫生上前,給他檢查身體,陸春宴走到了最後面。
許微寒現在只是醒了,還不能說話,但身體狀況基本已經穩定。等醫生團隊離開後,房間裏空了大半,許微寒的父母站在一側,許母的眼眶又紅了。
陸春宴走上前去,他喊了一聲許微寒的名字,許微寒眨了眨眼,眼神恢複清明。
許微寒的雙腿在車禍中收到了撞擊,右腿骨折,左腿膝蓋骨裂。手術完成之後,醫生就說過這個恢複起來會很難,弄不好還會落下後遺症。許母根本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今後會變成一個殘廢,撕心裂肺哭了很久,眼睛腫得像是核桃。
他們沒有把這個情況告訴許微寒,等許微寒意識徹底清醒,能夠說話後,陸春宴告訴他,只要好好休息,他就能恢複。許微寒并未多想,他這段時間意識一直都是昏昏沉沉,醒是醒了,卻提不起精神,唯一能讓他動容的大概就是陸春宴。
陸春宴大部分時間都在這邊,放許微寒喜歡聽的音樂,和他說自己最近的事,告訴他等他能起來了,就帶他出去曬曬太陽吹吹風。
郭诏安從公司出來,照例去陸春宴的公寓。這是陸春宴的要求,讓他每隔一周就要去公寓裏看一眼秋瑤。陸春宴找了個保姆,每天都會來公寓裏清潔和做飯。
郭诏安到的時候,保姆剛做好飯還沒走,飯菜熱氣騰騰,她把盤子端到餐桌上。郭诏安走到客廳,朝四周看去,回頭疑惑道:“秋瑤呢?”
保姆指了指裏面的那間屋子,“還在睡覺吧,我今天早上來時,他就一直沒有出來。”
郭诏安點了點頭,又問:“他這幾天怎麽樣?”
保姆嘆了口氣,輕聲道:“不太好,我做的菜,他就只吃兩口,比我剛來時看他,瘦了很多。”
郭诏安一聽到秋瑤過得不好就心裏發怵,他是答應了陸春宴要把秋瑤照顧好的。
沒有其他的事,保姆做完了飯,便先走了。郭诏安在客廳沙發上坐了片刻,半個多小時後,裏面那間屋子的門被輕輕拉開,秋瑤從裏面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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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他和陸春宴說白已經過了一個月,天熱了起來,屋子裏沒開空調,郭诏安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就開始出汗了。可秋瑤似乎不覺得熱,穿着長袖長褲,捂得嚴嚴實實。
他從房間裏出來,見到郭诏安來了,輕輕點頭。郭诏安立刻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皺起眉打量着他,“秋瑤,你怎麽瘦了那麽多?”
秋瑤沒有回答,而是問:“陸春宴他會來嗎?”
郭诏安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秋瑤,他的神情木讷無措,目光飄忽不定。
秋瑤見他不回答,垂下眼睫毛,兩片陰影蓋在眼睑下,他小聲說:“我想回去了。”
郭诏安一愣,問:“回哪裏?”
秋瑤側頭,黃昏日落,晚霞的光疊加在玻璃窗上,很漂亮。
陸春宴拿着濟慈的詩集,許微寒靠在床上,他很喜歡陸春宴的聲音,壓低的聲線,地道的倫敦腔,慢條斯理的閱讀,他恍恍惚惚以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少年時,他靠在陸春宴身邊,央求着陸春宴讀一讀那首英文詩。
似水流年青春年華,萌動的心,藏在身體裏,壓抑着壓抑着,一直到如今。
暮光順着窗戶流入,淌過陸春宴的臉,許微寒側過頭,偷偷地看着他。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許微寒一愣,立刻躺了回去。陸春宴放下手裏的詩集,擡起頭看了眼許微寒,他站起身,拿起手機,輕聲道:“我出去接個電話。”
許微寒望着他,“嗯”了一聲,看着陸春宴轉身,待他拉開門時,他開口道:“我想吃蛋糕。”
陸春宴扭頭看他,無奈道:“你現在不能吃甜食。”
“我就吃一口。”許微寒語氣低落。
陸春宴的手放在門上,頓了頓,嘆道:“好,只能吃一口。”
陸春宴拉開門出去,正好是吃完飯的時候,外面正在派飯,人來人往到處是人。陸春宴從走廊裏出來,站在僻靜的角落,他接通電話,郭诏安的聲音略顯焦急。
“陸總,秋瑤……”
陸春宴一震,聲線浮動,“他怎麽了?”
“秋瑤他要回去,陸總,現在該怎麽辦?我要送他回去嗎?”
陸春宴不語,郭诏安轉頭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秋瑤,他往外走了幾步,壓低聲音道:“陸總,您要不要來見他一面,秋瑤每個星期都會問我,你什麽時候回來?”
天空已經全部暗下了,明天的天氣應該會很好,月亮挂在半空,還有星辰圍繞。晚風穿過玻璃縫隙漏進來,吹在陸春宴的臉上。
那不像是風,如果是風,陸春宴不會覺得疼。臉上的皮膚像是被刀片刮過,他伸手碰了碰臉,掌心往下,摸在自己的喉嚨上。
他壓低聲道:“他要回去,你就送他回去吧。”
“那您呢?”
“我就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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