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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春宴的意思昭然若揭, 許微寒神色黯淡, 他抿了抿嘴,勾起嘴角笑道:“原來你喜歡這樣子的啊,下次出去帶你家小朋友一起啊。”
陸春宴搖了搖頭,“這我做不了主, 得問他肯不肯去的。”
“那麽寶貝?”
陸春宴露出無奈, 許微寒見他如此, 再他還未開口前便道:“算了算了, 那我也不強求了,哈哈,春宴, 我過來就是來看看你好些了沒,既然你都痊愈了,那我也放心。”許微寒頓了頓,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仿佛後面站着的不是陸春宴,而是一場燎原的火。
郭诏安本以為許微寒大遠跑過來還會留下來吃頓飯再走, 他剛讓廚房去做飯,走到後院門口, 就見許微寒慌慌張張跑了出來。他叫了一聲, 許微寒看都沒看他,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郭诏安跨過門檻進去,陸春宴正要回屋, 他疑惑道:“老板,許先生他這就走了?不留下來吃飯?”
陸春宴的背影頓下,他轉過身,神色淡淡。郭诏安聽到他說:“他以後不會再來了。”
秋瑤豎着耳朵,聽到屋外腳步聲,就立刻坐回了沙發上。
陸春宴拉開門,拉了窗簾,昏昏黃黃的光像是被風吹動的湖面,柔軟如同綢緞搖曳。秋瑤從沙發上起來,拖鞋都沒穿,光着腳走到陸春宴身邊,和他說:“你快看看那個唱碟機,都沒聲音的。”
陸春宴讓他先坐下,秋瑤跪在沙發裏,手肘靠着沙發背,歪着頭看他走到小房間裏,不禁提高聲音道:“你去哪裏?”
陸春宴擺了擺手,示意他別過來,也就十幾秒功夫,他拿了雙還沒撕開包裝的襪子出來。大綠色的棉襪,襪口還繡了紅色的花,秋瑤轉過身來,後背靠在沙發裏。
“這給我穿的嗎?”
“你總忘記穿拖鞋,地上涼,穿上襪子會好些。”陸春宴說着,單膝跪在地上,伸出手圈住秋瑤的腳踝。
秋瑤一愣,腳趾蜷縮,忍不住往後縮,小聲道:“我自己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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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的,我喜歡幫你穿。”
大綠色的棉襪質地柔軟,緊貼着皮膚,幾乎感覺不到壓迫感。秋瑤動了動腳趾,陸春宴放下他的一只腳,拾起另外一只。
秋瑤低頭看着陸春宴,擡起手,蔥白色的指尖輕輕點着陸春宴的額角,順着發際的那條線滑落在下颌角上。陸春宴的睫毛輕顫,點着他下颌的手指又動了,撫過那段棱角分明,最後挑起他的下巴。
陸春宴擡起頭,秋瑤湊近,四目相對,陸春宴在秋瑤的眼底看到了自己。
秋瑤的手指沒有挪開,剪得很短的指甲摩擦過皮膚,他輕聲問:“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陸春宴的喉結抖動,秋瑤垂眸。
“我很愛你。”
響起着四個字的時候,喉結震顫的評率是多少,空氣裏彌漫了多少克的暧昧,風卷起了窗外的樹葉,窸窸窣窣落下的聲音又有多重。
不再是随意處置的真心,不再是無關緊要的愛慕。沉甸甸的四個字,快要從胸腔溢出的愛意,和過去劃清了的陸春宴,忍着哽咽,又重複了一遍,“因為我愛你。”
“愛?”秋瑤茫然地看着他,收回了手指,他問:“愛是什麽?”
還真是風水輪流轉,陸春宴在心裏苦笑,長籲一口氣,後背塌了下來,額頭抵在秋瑤的膝蓋上。秋瑤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手掌搓揉過頭發,“你快說啊,愛是什麽?你為什麽愛我?”
陸春宴悶悶道:“這個哪有什麽為什麽?你就當我只是想要無條件地對你好吧。”
“無條件?那你不是很虧。”秋瑤嘀咕着,嘴唇貼到陸春宴耳邊,用氣音道:“那要不要我也來愛你啊?”
陸春宴猛地擡起頭,秋瑤叫了一聲,捂着鼻子,控訴地看着他,“你做什麽,都撞到我了!”
陸春宴連連道歉,秋瑤鼻尖酸疼,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他一邊哭一邊說:“都怪你,疼死我了。”
陸春宴一時手足無措,他捧起秋瑤的臉,直接用袖口擦拭着秋瑤臉上的淚。秋瑤眼眶泛紅,鼻尖也是紅通通的,兩坨紅落在粉白的臉上,像是顆大壽桃。陸春宴盯着他,歉意尚在,嘴角卻忍不住揚起。
他的食指屈起,指關節輕輕擦過秋瑤的臉頰,誇贊道:“真漂亮。”
秋瑤呼吸一頓,雙手抓住陸春宴的胳膊,嘴裏叫着,“我要起來”。陸春宴拉了他一把,他撲騰着坐直,臉上雪白的皮膚像是被潑了胭脂,紅了一大片。
秋瑤穿着襪子跑到唱碟機旁,紅着臉指着這玩意兒道:“你快讓它出聲音。”
陸春宴慢吞吞站起來,他雙手背在身後,湊近低頭看了一眼,挑眉道:“這上面沒放唱片啊。”
秋瑤“啊”了一聲,神情木木讷讷。陸春宴伸手去拿黑膠,放膠片的櫃子就在秋瑤身後,他站在櫃子前,陸春宴也不叫他讓開,只是貼得很近。彼此的呼吸似乎就在耳邊,心跳飛快,秋瑤視線微微上調,能看到陸春宴的喉結。
陸春宴拿了一張唱愛情的唱片,放入卡槽裏,撥下唱針,音樂緩緩流淌開。
陸春宴說:“穿了襪子,要不要跳舞?”
秋瑤低頭看了眼腳上的紅花綠襪,笑道:“好啊。”
……
陸春宴在這邊住了一整個春夏,他給自己放了一個大長假,這家長到郭诏安都看不下去了,隔三差五旁敲側擊地體型陸春宴該回去上班了。
随着天氣漸涼,桃樹開始慢慢落葉,秋瑤沒有夏天那麽有精神,聽到陸春宴要走,心裏都是不舍的。陸春宴當然是不可能把他獨自留在這邊,這段時間他找人給秋瑤辦了身份信息,把小朋友的戶口歸到自己這邊,秋瑤現在也算是個有身份的桃子精了。
确定好要回去的前一天晚上,陸春宴開始收拾行李。秋瑤趴在沙發裏看他在屋子裏來來回回走動,無所事事搖晃着腳丫子。陸春宴走到他的左側,他就轉身趴到左邊,到了右側,他有扭過頭趴回去,重複了好幾次,最後半個身體都差點掉在沙發外,還是陸春宴把他給撈了起來。
“你扭來扭去做什麽?”
陸春宴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秋瑤晃了晃腦袋,好像是來回轉得太多次了,還有些暈。他把頭磕進陸春宴懷裏頭,低聲問:“你要走了嗎?”
“嗯,明天就走了。”
秋瑤不吭聲,陸春宴讓他坐好,自己則去把桌上的文件袋拿了過來,裏面是一些證明。他從袋子裏拿出一張身份證,遞給秋瑤,“這個給你。”
“這是什麽?”秋瑤拿着卡片,一臉茫然。
陸春宴說:“身份證,在這裏大家都有這個。”
“有了這個能做什麽?”
“很多事情,訂機票、住酒店、去別的很遠的地方。”
“但我不能離這裏太遠。”秋瑤皺皺眉。
“沒關系,我們也不會去很遠的地方。”陸春宴頓了頓,輕聲說:“我只是,想留下一些……痕跡,證明你存在過的痕跡。”
秋瑤費力地聽着,還是沒聽懂。他想,陸春宴又在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了。不過他此刻倒是并不在意,拿起身份證卡片放在眼前,湊近了些看,盯着上面的照片,他回頭問:“你上次讓我去拍照,就是為了放到這個上面去嗎?”
陸春宴點頭,秋瑤看着自己的照片,撇撇嘴說:“我拍的好醜啊,你的拿來給我看看。”
“等一下,我去拿來。”陸春宴翻出包裏自己的身份證遞給秋瑤。秋瑤把兩張卡片比在一起,看看自己的又看看陸春宴的,而後咧開嘴笑道:“我比你拍得好看。”
他還真是小朋友,就會争這個照片拍的好不好看。
陸春宴說:“你當然比我好看。”
他都不争辯一句,秋瑤覺得沒意思,扭過頭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郭诏安本以為陸春宴收拾行李會馬上回去工作,沒想到他那老板竟然還要去一趟骊山寺,說要去那邊上香還願。陸春宴的神神叨叨他已經深有體會,心裏頭雖然無奈,可還是掉轉車頭,去了骊山。
一路上,秋瑤就跟去秋游似的,一會趴在窗口看外面風景,一會拿起零食吃,沒過多久又趴到了陸春宴的大腿上,反正動來動去,沒個定數。郭诏安從後視鏡裏看了幾眼,忍不住說:“前面上山了,會比較陡,秋瑤你坐坐好,不然要磕到腦袋的。”
秋瑤應了一聲,然後就真的不動了。
陸春宴眼裏帶笑,側頭湊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還真是乖小孩啊。”
秋瑤是聽不出他的揶揄的,還以為他是在誇獎自己,甜甜一笑。
車開到半山,之後是要自己走上去。來往的香客還是比較多,陸春宴帶着秋瑤到了山上,秋瑤站在門外說不進去。陸春宴就讓郭诏安陪他在外面坐一會兒,自己去取了三支香,點上後插在外面的香爐裏,跪拜了三次後,站起來朝裏面走去。
逐漸起風了,禪院裏的梧桐葉子沙沙作響。陸春宴之前在這裏住過好一段時間,大家都是認識他的,他喊住一個頗為眼熟的小和尚,輕聲問道:“小師傅,還記得我嗎?”
那小和尚打量着他,緩緩睜大眼,“那個奶茶……”
陸春宴點頭,而後輕聲問道:“你知道雪庭師傅他去哪了嗎?”
他站在樹下,幾片葉子落在他肩膀上,葉片交錯碰撞,幾乎是沒有聲音的,墜落的無聲無息,一直到落地時,他聽到小和尚說:“師傅他走了。”
“走了?”
“端聞主持和我們說,雪庭師傅他已經了卻了俗世的一切癡念,回到了自己該去的地方。”
陸春宴愣怔,心裏沸騰出複雜地情緒,卻聽那小和尚搖頭晃腦說:“雪庭師傅真厲害,他都不喝奶茶的,我不行,人生在世,奶茶就是我的癡念。”
陸春宴笑了,擡起手摸摸小和尚的腦袋,對他說:“那麽想喝啊,走,我給你去買。”
小和尚舔了舔嘴唇,一副心動不敢動的樣子,猶豫再三還是說:“算了算了,我今天已經喝過了。”
待陸春宴走後,小和尚回頭,看着從樹後緩緩走出來的人,他問:“師傅,為什麽要對他說謊。”
雪庭撿起地上的一片葉子,捏在手裏,他問:“奶茶真的有那麽好喝嗎?”
小和尚紅着臉,支支吾吾着。
陸春宴帶着一身檀香從寺中出來,走到廟外的小亭子裏。郭诏安站起來,指了指趴在石桌上睡過去的秋瑤,低聲道:“應該是在車上玩累了,剛才一坐下沒多久就趴着睡着了。”
陸春宴抿嘴笑,郭诏安在旁又嘀咕道:“還真是個小孩。”
陸春宴伸手輕輕捋開秋瑤臉上的碎發,他說:“就是個小孩。”一個該被好好照顧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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