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貳拾捌

“妖女！勸你離我兄弟遠一些！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客與，你怎麽在這裏？”

“哎呀呀，大家不要吵，有話好好說嘛～”

所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邱知桑站在院中無力扶額，耳邊是雜亂的人聲，一個大好的清晨偏偏發生這樣的混亂。

破例早起時，太陽還未升起，她思考着昨天見到的木偶，一邊猜測它與花鳶尾的關聯，然而不等她想出頭緒，突然從天而降一個舉止奇怪的男子，二話不說便沖向她，扯一些不明所以的荒唐話。

男子完全不知收斂，每說的一句話恨不得所有人都能聽見，動靜很快吵醒了其他三個人。

邱知桑盯着他的臉在腦中努力尋找，卻一無所獲，既然對他沒有任何的印象，或許只是個一面之緣的路人，可他為何一上來便稱她“妖女”？是她不知不覺中流傳于江湖中的稱號嗎？

正在邱知桑對男子的行為百思不得其解時，周绾琰第一個走出房門，問道：“發生什麽事了，這麽……”吵。

周绾琰的腳步一頓，與陌生男子對上視線，不禁愕然。

“白客與？”

這邊被稱為白客與的男子見到安然無恙的周绾琰，連忙奔上前将他拽住，确定他沒事後松了口氣，“萬幸啊，還好你沒事。”

白客與轉身面向邱知桑，一臉謹慎，“妖女，如實招來，你将他們哄騙此處，到底有何目的！”

周绾琰皺眉，“客與慎言，邱姑娘不是——”

“姐姐？”緊跟着走出房間的思虞見到陌生的男子，緊拉杜瑾溪的衣袖，有些怕生地躲在後面，杜瑾溪也沒見過他，聽到了不尋常的動靜才出來的她同樣一臉疑惑。

“喲，今早可真熱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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姍姍而來的花鳶尾也來湊熱鬧，不知從哪裏鑽出，笑吟吟地走到邱知桑眼前。

“……”

邱知桑腦袋都大了，平生最讨厭這種混亂的場面，原本就不好認清人臉的她，如今人一多，站在一起又容易亂套，更加分不清了。

記憶中大家的面孔皆是黑白且模糊的，邱知桑抿了抿唇。

幸好周绾琰是最好辨別的，她指向他身邊的男子，語氣帶上不耐。

“你是怎麽進來的？”

雖說邱知桑對着白客與發問，這個問題卻只有花鳶尾能回答，若想進入桃源村，必定要穿過那片桃花林，桃花林裏的陣法可沒那麽容易破解。

其中多半有花鳶尾的手法。

聽出話外音的花鳶尾掩唇笑了笑，沒有隐瞞：“是我帶他進來的。我瞧他跟了你們一路，又在桃花林外徘徊了好些天，便好心替你們引薦一下啊……只是沒想到，這位公子似乎對知桑姑娘抱有莫大的成見呢。”

白客與對上花鳶尾探究的視線，不禁後退兩步，“哼！不必你虛心假意，我知道那桃花林有詐，一旦進去可就再也出不來了，樹根下不知埋了不少枯骨，實在可惡！”

已經将她們劃為一夥的白客與警惕和兩人拉開距離，憤道：“妖術！”

“讨厭，是巫術啦～”

花鳶尾抿唇巧笑，她的眼尾輕輕上挑，暈染出一抹醉人的海棠紅。

白客與見她這幅模樣，愈發肯定此地不宜久留，妖女最擅長蠱惑心智，也最是冷血無情，性情多變，利用完你的價值再要了性命也說不定，他注意到茫然站在一旁的杜瑾溪和思虞，都是在外面見過的。

白客與心中痛惜，沒想到她們連女子和孩童也不放過。

“我絕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一切發生，朗朗乾坤下，豈能容你們肆意作惡！”一番豪言說罷，他從背後取下一把劍，劍出鞘，不由分說地指向邱知桑。

周绾琰一驚，連忙将他的手按下，白客與哀其不幸地嘆了口氣。

杜瑾溪動了動眉頭，這番話莫名有些耳熟。

又是個看多了話本中的行俠仗義的傻瓜？不提他背後有什麽能耐，如今所有人都在桃源村，花鳶尾的地盤上，他說再多的大話，也沒有實現的可能性。

邱知桑漠然勾起唇角，并不想多做解釋，只是嗆道：“是是，說得對，您說的都對！”

見她連諷刺都如此敷衍，白客與氣急，頓時口無遮攔起來。

“……也就周绾琰心善，才會被你哄騙，像你們這類人，最擅長使用皮囊控人心智，收起你那虛僞的笑容，真叫人看了惡心！”

一直上揚的唇角顫了顫，邱知桑猛地擡頭凝視喋喋不休的白客與，他還在說話，她腦中卻一片嗡嗡作響，什麽都聽不進去，那句話觸碰到某條忌諱的神經，她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明明站在陽光下，骨子裏卻泛着寒意。

花鳶尾悄悄勾起唇角，滿意地看到邱知桑原本帶笑的眸中湧現冷光。

很好，她賭對了。

一直插不了口的周绾琰着急地注視着邱知桑，眼見她的笑容越來越冷，唇角扯出的弧度預示着她糟糕的情緒，她撫掌而笑：“很好很好……”

她扭頭瞥向周绾琰，“你的朋友？對吧？”

周绾琰愣了下，點點頭。

邱知桑微微垂眸，在不大的院中踱步，漫不經心道：“那周公子跟他走便是了，小女子是壞的，可不值得你這般好人搭救。”

邱知桑朝空氣揮了揮手，若周绾琰靠近一步，她便後退一步，仿佛他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離得越遠越安全。

明白她的意思，周绾琰手足無措地停在原處，不敢再向前。

邱知桑嗤笑，一步一步慢悠悠踱出了院子，一次也沒有回頭，在旁觀察的杜瑾溪見勢不妙趕緊追了上去，“周公子別擔心，我去追！”

思虞望了望失神的周绾琰，也邁着小短腿追了出去。

“那我也先走了。”院中的人瞬間少了一半，花鳶尾撩了撩耳邊的碎發，朝緊張的白客與噗嗤一笑，“別緊張，奴家只是來看看，沒有惡意……不過你們若是想離開了，奴家倒是可以為你們指一條明路。”

說完，便施施然離開了。

邱知桑生氣了。

他很确信。

周绾琰曾無數次目睹過邱知桑生氣的模樣，或許她認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他總能一眼看穿，以往的她不是沒有生氣過，曉得她刀子嘴豆腐心，他也有應對的法子。

可這次不太一樣。

他只想找邱知桑解釋清楚，但兩輩子了，他對她終究不夠了解，甚至不知道該從哪個地方先下手。

清晨的風很是清爽，他的心口卻悶的發慌，呼吸也變得難熬起來，仿佛有一只小鹿在他胸口蹦蹦跳跳，留下一路炙熱的痕跡。

他慌張地捏住指尖，不明白他的變化源自何處，更不知是好是壞。

白客與在一旁焦急的說着什麽，他全然聽不進去，他和白客與自小便是鄰居，了解他的為人，做事一根筋，本性不壞。

不解釋的話他只會一直誤會下去，可這些離奇的事又怎是一時能解釋得清……

半晌，周绾琰整理好思緒，“客與，我想和你聊聊。”

——

“邱姑娘——”

邱知桑走的并不快，杜瑾溪很快便追上她。

望進邱知桑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從來沒安慰過人的杜瑾溪卡了殼，“呃……你沒事吧……那、那人也太不分青紅皂白了，等回去我去幫你教訓教訓他！”

邱知桑：“我沒事。”

杜瑾溪還是有些擔憂，“可是……”

“放心。”邱知桑滿不在意地笑道：“我真的沒事，你看我像是生氣或者傷心的樣子嗎？”

杜瑾溪聞言仔細打量了一番，果然在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微微翹起的唇角，平靜的語氣，若是生氣的話應該無法掩飾得那麽完美吧？她半信半疑地點點頭。

“總之是他太過分了。”

“你先回去吧，我暫時不想看見那個愚蠢的家夥了。”

邱知桑攤攤手，杜瑾溪想了想便聽話回去了。

走在桃源村的小徑上，最近外面都不怎麽見到那些嚷鬧的村民，顯得十分安靜，邱知桑的步伐稍稍放慢，眸中褪去平和，她開始考慮要不要将周绾琰丢下。

既然都有人來接他走，有了去處，他也不必做出一副想拯救她的嘴臉來讨她歡心了。

這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仔細想想，自從被他糾纏上，這一路上出現了許多變數。周绾琰更沒什麽必須存在的理由，反而經常阻止她的行動。

邱知桑站定，按住莫名煩悶的心口，啧地一聲攥緊手指，她猛地轉身，導致她身後的人一個不留神摔了個底朝天。

“姐姐……”

小乞丐倒在地上眨巴眨巴眼睛，連忙爬起來，她是跟着兩個人出來的，然發現杜瑾溪和邱知桑說了兩句話便被打發回去，她想了想決定先偷偷跟在後面。

她不想看見姐姐那麽難過，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誰知邱知桑想事情想得入神，她離得那麽近也沒有被發現，結果被她一個轉身吓到跌倒，她羞紅了臉，吶吶地喚了聲“姐姐。”

“是你啊。”

邱知桑揉揉了眉頭。

小乞丐仰頭，笨拙地安慰道：“姐姐，別難過。”

邱知桑的動作一頓，竟分不清小乞丐是看出來了還是單純的想安慰人，不過在外面被冷風一吹，心裏的戾氣平複了不少，此時再面對天真的小乞丐，邱知桑破天荒有些心虛。

她确實遷怒了周绾琰。

或許是先前周绾琰太過篤定，給她心底埋下種子，她便仗着他不會離開，故意說那些話來刺激人，并為此感到病态的快意。

明明以前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她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邱知桑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謝謝你。”說罷摸了摸小乞丐的小腦瓜，牽着她往回走。

等兩人達到門口，她快速地往院子裏瞄一眼，空無一人，邱知桑舒了口氣，但暫時不知道以什麽心情面對周绾琰，便停下叫小乞丐先進去。

邱知桑倚在門前閉目養神，聽見周绾琰的房間隐隐傳來陌生男子的聲音，是叫什麽來着？白客與？

以周绾琰的習慣，他肯定又在用冗長無趣的道理來說服白客與吧，和那種人解釋起來，必定很辛苦。

“呵，呆子……”

邱知桑微微斂眸，輕飄飄地落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以為我不會寫劇情線，直到我開始寫感情線，對不起我是個小垃圾！（つ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