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耍流氓

江谷雨一聽, 樂呵呵跑回去等着吃了。

她帶了點心和糖果來, 訂婚時劉江東帶來的,江滿看過以後,留了一包桃酥和糖,就叫江谷雨把兩包蜜三刀、一袋水果糖送去給媒人隊長嬸。

婚事成了,劉江東肯定會去謝媒,肯定也是要帶禮物的, 可他給是他給, 江滿還是叫江谷雨給老隊長家送去。

“有空你真得給隊長嬸做雙鞋。”

新人成雙對,媒人跑斷腿,謝媒送鞋也算是當地十分應景的老風俗。只不過這些年日子窮,布票緊張, 這風俗也幾乎消失了。

“嗯,我等會去就問問她腳碼。”江谷雨說, “做雙鞋用不了多少布, 我給她做雙青布的方口鞋,樣子好看。”

“你恐怕一雙鞋的布料不夠。”江滿笑起來,“你給隊長嬸做鞋, 給不給你那未來婆婆做一雙人家給你準備的訂婚禮可都很盡心的, 都挑好的,尤其你未來婆婆沒閨女,也沒娶上兒媳婦, 可沒人給她做鞋呢。你給你未來婆婆做了, 那你給不給小劉做你給他養母做不給他做, 小劉心裏該吃醋了。訂了婚,你給他做雙鞋也是應該吧”

“……”江谷雨白了她一眼,“姐,我忽然不想聽你說話了。”

訂婚的布料裏面就有青布,江谷雨腦子裏就開始琢磨那塊布,留出一條褲子的布料,裁剪最大利用,還能不能節省出三雙鞋的布料來。

江谷雨拿布袋裝了點心和糖果,拎着出門走了。江滿打開桃酥,拿出一塊美滋滋咬了一口,再看看留下的水果糖,給小陸楊留着吧,喜糖。

到底是訂了婚的人,幾天後劉江東再來姚家村,安排完工作,便大大方方騎車直奔江滿家,說順路來看看。跟他一起來的還有張公安,兩人都穿着警服,自行車往江滿門口一停,隔一道小巷的鄰居老陳嬸子便伸頭來看。

“喲,兩位公安同志,這是來走親戚了呀”

“走親戚。”劉江東大大方方笑道,“順路,就來看看我哥他們。”

月子過了大半,江滿便每天下床活動了,當然也不敢亂跑,不刮風天氣好,就在屋門口溜達溜達,放放風散散步。劉江東一推門,看見她正在院子裏走動,便笑着叫了聲:“姐。”

“哎,小劉來啦張公安您也來啦,快進來坐。”江滿看見他心情大好,小夥子身材高,穿上藏藍警服可真帥,怎麽看怎麽跟谷雨相配。

“小劉來啦,這位是張公安”姚志華正在提水澆菜,見他們進來,把水桶一放,忙迎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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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請進來坐。”他扭頭喊了一聲:“谷雨啊,來客人喽。”

江谷雨坐在門旁小板凳上做針線,也瞧見了,可姚志華一喊,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起身跟張公安打招呼,進屋去搬椅子。

姚志華還偏跟劉江東說笑:“小劉你去看看,谷雨納鞋底呢,你就不問問她給誰做鞋。”

劉江東又不傻,一聽就樂了,咧着嘴笑得都腼腆了。屋裏有小孩,幾個人就把椅子凳子拿到梧桐樹下坐着說話,江谷雨又去倒水。

張公安接過白瓷碗,咕咚咕咚一大碗涼白開下肚,一抹額頭的汗:“哎喲,我還真渴了,今天光磨嘴皮子了。我們呀,是在前邊劉家村辦事,回來路過這村,小劉說過來看看。我一想,你們家孩子生下來,我雞蛋茶都喝了,還沒過來坐坐呢,我就跟他一道來了。”

“你們平常可挺忙啊,我看小劉經常騎車各村跑。”江滿說。

“以前那不是……”張公安話說了半句,笑道:“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國家國家重視安全穩定,要求加強鄉村治安,建立農村的治安網絡,我們是忙了點兒。”

又說起今天去劉家村,是一家家暴鬧離婚的,男人脾氣壞,女人脾氣也倔,三天兩頭鬧架,這次因為點小事吵起來,女人吃了虧就滿村子的叫罵,男人呢覺得丢臉就動手打,把女人打得狠了,鼻青臉腫打得閉氣昏過去了,差點沒打死。娘家看不下去,就帶着本家近房一大群人來教訓男的,男方家族呢也有點橫,腦子拎不清,結果差點鬧成了兩個村子之間的大型械鬥。

“不是我說,劉家村生産隊那個隊長,本身就跟男的是本家近房,護着男方,腦子不好使。生産隊幹部們要是腦子清醒些,能好好調停,也不至于鬧那麽大。我們去了以後,好容易管住了,要不然我看,今天人腦子得打成狗腦子。”張公安連連搖頭。

“那你們……沒危險吧”江谷雨問了一句。

“那不會,那些村民倒還不至于敢打警察。”張公安笑道,“咋地,擔心你家小劉了”

江谷雨臉一紅,趕緊低頭納她的鞋底。

劉江東喝完水,放下碗說:“可不就是生産隊幹部拎不清,覺得別村打上門失了他們家族的面子。你說那個劉老四把媳婦打那麽狠,挨一頓就挨一頓吧,人家娘家生氣要揍他也正常。這倒好,雙方家族上百口子鋤頭鐵鍬打起來,好幾個破皮挂彩的,我們要是再晚去一會兒,還不定咋樣呢。”

江滿忍了忍:“這都不離離婚不就完了嗎。”

江滿聽人說坐月子久坐不好,就在一旁慢悠悠來回走動,聽見家暴都鬧成這樣,真心建議趕緊離婚啊。她的話一出口,幾個人就一起把目光投向她。

“農村地界,他們孩子都三個了,離婚哪是說的那麽簡單,就是兩人兩家都同意,民政也不會輕易批的。”張公安解釋,“這兩口子,我聽說三天兩頭鬧,男的動不動揮拳頭,女的也是倔,打不過就扯開嗓門罵,罵個沒完沒了,跳井上吊都鬧過,離婚也鬧過,從結了婚就吵架鬧離婚,一直鬧到三個孩子了,一直也沒離。”

“你說這圖個啥呀。”江滿搖頭評論道,“那女的也真是,都這樣了還能跟他生三個孩子。”

“農村還不很多這樣。”張公安嘴裏說着,眼角卻瞟了下姚志華,笑道,“她一個婦女,打又打不過,為了孩子為了名聲,又不願意離婚。我也覺得那男的不是個東西,打得也太狠了。可是你們信不信,我們今天要是把男的抓了,手铐一铐,那女的保證先不願意了。”

“打不過,要麽忍要麽離,要麽你比他還狠,這種日子咋過呀。”江滿瞥見張公安那眼神和某種笑意,索性故意說,“換了是我,他敢打我,白天打不過,我晚上也拿刀把他剁了。”

姚志華嘴角幾不可察地一抽,便笑笑接口道:“雞飛狗跳的日子是沒法過,前村那個劉老四是吧,我好像聽說過,混不吝一個。”

然後姚志華就把話題扯開了,饒有興致問起“鄉村治安網絡”之類的事情。江滿怕孩子随時會醒,就在屋門口散步活動。果然沒一會兒,屋裏小孩醒了,江滿趕緊去抱,劉江東和張公安也不聊了,就起身說進屋去看看小孩。

江滿把孩子抱到外屋,張公安和劉江東都圍過來看,張公安一看就說:“喲,這小孩,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

“真可愛。長得像姐。”劉江東說。

“小劉你什麽眼神兒”姚志華反駁,“明明像我,別人都說像我。”

“你看看,眉毛眼睛,多像我姐呀。”劉江東還認真上了,端詳着小嬰兒道,“額頭有一點像你。”

“小劉,我覺得這麽多人數你眼神最好。”江滿抱着孩子笑。

本來打算留他們吃飯,劉江東說所裏還有事,就跟張公安先回去了,江滿抱着孩子就沒出去,姚志華和江谷雨送到大門口,看着他們騎上車走了。

走遠一些,張公安就笑着跟劉江東說:“我看你将來這個妻姐,不是個軟弱的,你以後要敢欺負江谷雨,她一準能罵你。姚志華我以前只聽說過,他考上大學那會兒公社各單位都聽說了,不過今天頭一次見着本人,看起來……是個文化人的樣子。”

劉江東品了品“文化人”這個評價,說實話,以前第一次在醫院見到江滿,他反正對姚志華這個人印象真不怎麽樣。

劉江東想想就笑道:“我呀,比谷雨大了好幾歲,別的不敢保證,我将來怎麽也不可能動手打媳婦。”

“那是。”張公安朗聲笑起來,“就江谷雨那個俊模樣,你也舍不得欺負她呀。”

送走他們,姚志華一回來就問江滿:“中午吃什麽我看你來回吃重樣,都吃的沒滋味了。要不我去鎮上看看,有啥能買的”

“那你去吧。”江滿說,“中午飯前還來得及。”

“那你想吃點啥我去食品站轉轉看看。”

“豆腐。”江滿想了想,“有海帶、蝦仁、幹香菇之類的你也買點兒,都不要票,就是不一定有。”

姚志華跑了一趟,買了一塊豆腐回來,一根棒骨,留着晚上炖湯。海帶香菇都沒有,這個季節的公社食品站,除了半筐臭鹹魚,別的真沒啥好買的了。

中午江滿吃鲫魚炖豆腐,姚志華留了一小塊豆腐,也沒炒,搗碎青辣椒和蒜泥一澆,又弄了一碟涼拌洋蔥頭,招呼江谷雨吃飯。江滿看着清爽的青椒蒜泥拌豆腐忍不住的眼饞。

晚飯把棒骨炖湯,給江滿切了根絲瓜,絲瓜骨頭湯,再打兩個雞蛋進去,吃發面餅。江谷雨先烙好發面餅,又做了玉米餅,姚志華幫忙燒火,就把青辣椒放進餘熱的鍋底灰裏燒熟,水煮茄子切開,把燒熟的青辣椒剁碎拌一拌,倒點兒醬油醋。

月子一天天過去,江滿現在也就不坐在床上吃飯了,其實床上吃飯真心不方便,只要孩子不鬧,她現在就自己下床坐着吃。三個人一張小木桌吃飯,看着江谷雨手裏的玉米餅,再看看盤子裏的燒青椒拌茄子,江滿便越發覺得自己碗裏的骨頭湯沒味道。

“咋啦,姐,咋不吃飯呢”

“看你們吃饞得慌。”江滿說,“你嘗嘗這個湯,連蔥花調料都沒有,鹽都不敢多放,我現在整天感覺不飽不餓的,沒滋沒味。”

“你再堅持幾天,再有不到八.九天就滿月了。”江谷雨咕咕竊笑。

“好好吃吧你,棒骨有營養。”姚志華站起來說,“我去大場邊那菜園裏給你揪幾根香菜放進去。”

剛說完,床上小嬰兒醒了,清亮悅耳地送出兩聲哇哇。

“得,不讓我吃了。”江滿把筷子一放,起身去床上伺弄孩子。江谷雨同時也站起來:“姐,我先看着吧,你趕緊吃完。”

姚志華則伸手試了試江滿的湯碗:“再放就涼了,我抱會兒吧,你趕緊吃完。谷雨你先吃你的。”

孩子醒了,吃飯就得輪班,江滿認命地坐下來,也顧不上抱怨味道淡了,趕緊先把飯吃飽。江谷雨看看姚志華,懶得跟他争,就坐下繼續吃飯。

“姐夫,現在表現挺好啊。”江谷雨笑嘻嘻啧了一聲。

“那是。”姚志華應了一句,把小嬰兒抱到床邊,先把濕尿布拿下來,拿起兩塊折疊好的幹淨尿布,有點笨拙地小心給孩子包好,一邊說道:“總不可能一直讓你在這兒幫忙帶孩子,我不得學着來嗎。”

“就你還帶孩子,瞧你笨的。”江谷雨鄙夷了一下,笑起來,“這也就是夏天,這要是寒冬十月,你這麽換尿布,小孩都讓你凍死了。”

這個問題江滿當然也考慮過,姚志華今天再次給她提了個醒。從她臨近預産期到現在,江谷雨已經在這兒照顧她一個多月了,中間只回去了三天,還是因為訂婚。

擱在以前,大嫂早該變臉了,現在也就是姐妹倆看着不好随便欺負了,說不定将來還要仰仗些,不然大嫂那個計較的性子,不敢罵上江滿的門,也會在家裏折騰江老爹和江振寶。

估計就是現在,大嫂面上不說,心裏還不知叨咕多少回了。江谷雨一個多月沒在家幹活,耽誤了掙工分,影響家裏收入,恐怕叫江谷雨在家為難。

江谷雨回來後,姚志華就又恢複了睡院子的待遇,晚上當然也不敢一條四角內褲滿家裏晃悠了,晚上重新去水庫洗澡。所以江滿一天到晚也沒時間跟姚志華聊這些。

第二天早晨,她叫江谷雨去鎮上買豆腐。

“上次的鲫魚炖豆腐我吃着挺好,今早我看他弄那個魚籠子捉到幾條鋼針魚,大的那個得有三四兩沉,那魚炖豆腐好吃。”

江谷雨說:“叫姐夫去買吧,我把尿布洗了。”

“你去吧,尿布讓他洗,你也出去散散。”江滿笑道,“你去鎮上,小劉一準樂意看見你。”

江谷雨出了門,姚志華自然就留在家裏照看着,把尿布、衣裳都拿去井臺,蹲在井臺洗。江滿就抱着孩子,坐在門裏旁給她曬太陽。

“我問你,你昨天說不能叫谷雨一直在這兒幫忙照顧,有意的還是無心的”

“嗯”姚志華擡頭看看她,慢條斯理把尿布擰幹,一塊一塊抻開拉平晾在繩子上,然後走過來,手指虛虛地點着她,“你呀你,我發現你這人越來越心眼多了,我就随口一句話,哪來什麽有意無心的。”

“我這不是問問你嗎。”江滿說,“我琢磨,我現在也二十來天了,一直把谷雨拘在這兒也不好,可是我這不是還沒滿月嗎,孩子小,讓谷雨走了你一個人能行我是怕你掉鏈子。”

“谷雨上次走了三天,我掉鏈子了嗎”姚志華拉過小板凳坐下來,伸頭看看小嬰兒,“太小了,都沒滿月,你別給她曬時間長了。”

“我每次頂多給她曬一小會兒。”江滿說,無風的天氣,早晨八.九點她才敢給孩子照照太陽,還不敢直曬,都是坐在屋子門裏旁斜着曬一小會兒。“我也知道,不能這麽一直叫谷雨在這兒,其實也不指望你,滿了月我就自己帶孩子。”

“你要這麽說,上次我去你娘家報喜,送雞蛋茶,大嫂剛開始一看見我還叨咕來着,說家裏怎麽怎麽忙,他們生産隊幹部問谷雨怎麽一直沒去幹活。接着我說谷雨給我們幫忙我們記着,又跟她說了小劉托人說媒的事,她就沒再嘀咕了。”

“抱進去吧,別給曬了。”姚志華推了下江滿,江滿琢磨也曬了有十來分鐘了,就抱進去放好,拍着小東西睡實了,才輕手輕腳走回來。

“嗯,這我明白。”江滿點點頭。

姚志華聽她這麽說,就笑道:“上次我跟小劉聊天,就問他将來的打算,他說他養父母說了,啥時候瞅着機會,就給谷雨找個工作,哪怕先幹個臨時工,慢慢來,他每天上班,肯定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家種地務農。”

他停了停,看着江滿,“所以我琢磨,你要是讓谷雨先回去,小劉一準不會一直留她在家裏幹農活,肯定盡早給她找個事情幹幹。現在百廢待興,工廠廠礦單位,也都正常起來了,人家也好早作安排是不是”

“嗯行,你不說我也不能一直把谷雨留在這兒。”江滿點點頭,“不過咱先說好了,谷雨一走可就沒別人幫我們了,孩子小,你趁着暑假多幹點兒,累了也不能撂臉子、掉鏈子。橫豎孩子不是我一個人的,你得管,你要是啥時候說離婚孩子歸我,那我保證自己帶,不麻煩你。”

“我說你這人……”姚志華聽得好好的,聽到最後一句頓時一臉黑線,手指點點她,又點了點,嘆氣,“我說江滿小同志哎,我發現你這人真沒意思,好好的說着話呢,我,我就不該理你。”

站起來走了幾步,一回頭指指她,半是玩笑半無奈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走回去洗他泡着的衣服去了。

“你說什麽文绉绉的我聽不懂。”

江滿一笑,心說你那個女同學都找到家裏來了,同窗戀人白月光,舊愛重逢淚汪汪,雞蛋沒縫她還真能來叮就算他自己表明沒關系,能不能相信是一說,誰知道不是孩子小他的權宜之計

再說她又不是原主,目前為止,除了孩子的牽扯,她對這個男人也沒啥感情。眼下她只能說,這人還可以,還不是太差,可是“不太差”跟她願意和他做夫妻,跟他過日子,那還是兩碼事。畢竟她這樣突然穿來,目前和他更像是因為孩子的合作關系,要立刻在婚姻感情上接受他,還真不行。

這是個挺好的時代,馬上就要迎來改革開放了,這又不是古代,倒黴催穿到誰家後院,也只能認命接受人家老婆的身份。

不過他是孩子的父親,親爹,現在看來對自己的小孩也上心,所以不論從哪個角度,江滿都不會拒絕他當好這個爹,畢竟這個年代,好歹是個大學生,他對孩子好總沒壞處。

江谷雨買了一塊豆腐回來,還買到了一小塊豬肝,大熱天豆腐變質快,不能放,于是中午鋼針魚炖豆腐,豬肝切片洗去血水,熱水焯過之後放在白瓷碗裏,用洋鐵桶吊進井裏,留着晚上給江滿燒個豬肝湯。

吃晚飯的時候,江滿就跟江谷雨說了,說自己現在已經二十多天了,姚志華也在家。

“谷雨,要不你就先回去,老叫你在這邊也不是長久之計,我這邊克服一下,以後小孩總得我自己帶,已經叫你在這兒一個多月了。”江滿想了想說,“你回去以後,這季節農活也不多,秋收還早,你也別光知道幹活,現在你跟小劉訂了婚,就多想想将來有啥打算。”

“嗯,姐我知道的。”江谷雨吃着飯說,“姐,我尋思姐夫總是個大男人,要不,我等到你滿了月再走吧。”

“沒事兒,就這麽幾天了,他真要做飯難吃,我也能自己做了,洗洗刷刷的活兒我就都給他。”

“那你忙不開或者有啥事了,就再叫我一聲,我趕緊過來。”江谷雨想了想,抿嘴笑道,“我過幾天就回來看看,我就算沒來,反正小劉經常下村來轉悠,你需要了就使喚他去叫我一聲。”

江谷雨第二天早晨,趁着天不熱就離開了,家裏又剩下一家三口。

姚志華把江谷雨送走,先去鎮上跑了一趟,家裏江滿吃的紅糖沒有了,煤油沒有了,肥皂也不多了,把這些東西買來,太陽就熱起來了,回來路上熱得一身汗。

所以他一進家門,東西放下,大門一關,就開始脫了衣服沖涼。

江滿聽見動靜一出門,正好看見他脫得差不多了,大白天,他站在水缸前,一個光溜溜的側身,舀水往身上澆。江滿臉一僵,呸了一口,轉身回屋帶孩子。

“熱死了,今天又得熱死人。”姚志華沖完澡進來,依舊只穿着四角內褲,大約圖涼快也沒擦幹,內褲沾了水,半濕的貼着身,長腿窄腰,肌肉瘦削精幹,濕毛巾搭在肩上。

“這還是上午呢,咋就把你熱成這樣了。”江滿眼皮都不想擡了。

“別提了,我不是騎堂叔家的車送谷雨嗎,回來就繞到鎮上買東西,結果回來路上碰見二嫂了,她帶着領娣步行,我又把她娘兒倆帶回來。”

“二嫂回娘家的”

“去醫院。”姚志華眨眨眼,笑嘻嘻的,“你猜怎麽着”

“怎麽着”江滿看他那個樣子,就問,“啥好事”

“二嫂有喜了。領娣這都五歲多了,她不是一直沒動靜嗎,這次自己不太敢确定,就跑去醫院,檢查說是懷孕了。”

江滿愣了楞,想想這年代生三胎也很正常,尤其姚二嫂,大約一直懷着一顆生兒子的心。便轉而問道:“她去醫院檢查懷孕,自己走着去還領着個孩子這大熱天十幾裏路呢,你二哥是死的呀。”

“嗐,她可能一開始自己也不是太确定,昨天晚上先回的她娘家,在她娘家住一宿,她娘家不是離醫院近嗎,今早才去醫院。回來的時候知道了,挺高興的。”姚志華停了一下說,“我二哥恐怕早就盼着呢,要是知道了,不能那麽不走心。”

江滿想想平日裏姚二嫂的言談,心說但願這次是個兒子吧。

“我說,你在家也不能這樣。”江滿瞟了他一眼,“谷雨就算走了,說不定家裏誰來串個門子,別人不說,秀玲姐随時會來。你這讓人撞見了,不罵你耍流氓呀!”

“我這不是剛從外頭來,熱嗎,你可不知道太陽多曬。再說這眼看到中午了,誰大熱天往人家家裏跑啊,肖秀玲就算來,每次也是下午下了涼來。”

江滿忍了忍:“你是文化人。”

“跟文化人有啥關系”姚志華奇怪地看看她,“文化人在家裏不許涼快我當了二十幾年農民了,哪個農民不會光膀子幹活。”

“……”說不通,江滿索性懶得理他了。

要這麽說他這個農民還算顧及形象的,農村男人夏天裏光着膀子溜大街的多的是,路邊溝渠就敢脫衣裳洗澡,路過的婦女也只管目不斜視走路。姚志華畢竟讀書上學,又幹了幾年鄉村教師,起碼出了門就穿戴整齊,洗澡也是大老遠跑去西邊水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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