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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了,袁宓璇在上班第一天見過瞿以航後的樂觀想法,在接連着一整天下來的任務後,被抹殺得一幹二淨。
她在短短的時間內體會到,為什麽瞿以航會讓身邊的人如此懼怕,時時處在如履薄冰的忐忑裏。
他雷厲風行,強勢而堅定,處事力求完美,決策果斷俐落……換一種說法就是——霸道、固執、沒啥耐性,加上不愛笑,沒幽默感,才會給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嚴厲感。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在知道他的性格後,她并不像其他人那樣怕他。
只要她确實處理好他下達的指令,牢記工作細套,謹慎、細心,便能掌握他的情緒,不踩地雷。
所以基本上,工作雖然繁瑣,但瞿以航酷酷的冷臉并沒有衆人所說的那麽可怕,甚至還挺賞心悅目的。
今天才剛到公司,當初帶她的行政課主任林玫祯就在她進電梯前攔住她,遞了個紙袋給她。
袁宓璇一愣,接過紙袋。“這是什麽?”
雖然她進公司才一個星期,林玫祯也只帶了她兩天便回到行政課,兩人卻在短短的時間裏成為朋友。
依林玫祯的說法是,兩人有“共患難”的情誼,才讓友誼迅速滋長,不用說,那個“患難”就是他們家酷酷上司瞿以航先生。
每每聽到同事們對瞿以航的各種形容詞,她除了感到不可思議外,又萬分佩服大家的創意。
“對面的咖啡屋今天是好朋友日,買一送一!”
雖說是咖啡屋的特惠活動,她還是收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一顆黃金糖。
“那……這個當作回禮。”
見她遞出黃金糖,林玫祯露出驚詫的表情,壓低聲嗓在她耳邊問。“你……拿了瞿總的黃金糖?”
“啊?”她一頭霧水。“瞿總的?這是我買的呀!我怕餓咩!一餓血糖便低,所以會随身攜帶。”說着她打開包包,印證自己沒說謊。
看着她的包包裏果真有一包黃金糖,林玫祯驚訝不已。
“真的假的!你跟瞿總有相同的癖好?”
相同的癖好?瞿以航這樣的男人會喜歡吃糖?真難以想像……
林玫祯緊張兮兮地又問:“宓璇……你該不會對瞿總有非分之想吧?”
聞言,她一張嫩白的臉露出驚慌。“你……胡說什麽?我沒有!”
雖然瞿以航真的很帥,有時會讓人看得目不轉睛,但在他身邊,她實在很難有對他産生非分之想的時間。
“難道真的只是巧合?”
“所以……瞿總也會随身攜帶黃金糖?”
看袁宓璇的反應不像在說謊,林玫祯小聲道:“聽業務課的小陳說,有一次下班後他很巧地看到瞿總在超市買糖果,也有人看過瞿總吃糖。”
袁宓璇掩不住訝異,吃糖這件事對瞿以航這樣的男人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太不可思議了!
她還想繼續問,上班鐘聲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她回過神。“我該上去了,找時間再聊。”
瞿以航進公司的時間很準時,如果被他撞見她還沒進辦公室,不知道自己會被電到什麽程度。
“喂,記得晚上八點在KTV見喔!”
“我記得!先走了!”熱情的同事們今晚要舉辦一場迎新會,她早說好了要去,匆匆和林玫祯說了再見後,她來到辦公室開始一天的工作。
她先檢視傳真,再打開電腦收發電子郵件,并把幾份重要的郵件翻譯完成,列印出來放到瞿以航的辦公桌上。
這時身後有一股凜風掠過。
她擡起頭,看見瞿以航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漂亮的俊臉依舊讓人望而生畏。
袁宓璇看着這無時無刻都會帶給人一股無形壓力的男人,心裏好奇得不得了,不知道這樣的他是心情好還是不好?
瞿以航用沉冷的聲嗓交代。“晚餐前兩個小時的行程全部排開,餐廳訂五人包廂。”
話落,沒給她開口發問的機會,瞿以航進入裏面的總裁辦公室開始處理公事。
袁宓璇接獲指令,順手在行事歷上記下後,便起身到茶水間煮了杯咖啡送進辦公室裏。
走進辦公室,她見瞿以航俊眉微蹙唇角輕抿,每一寸臉部線條都繃得緊緊的,這模樣看起來嚴肅不可親,不容打擾,于是她送上黑咖啡後便迅速退出。
回到座位上,她直接打電話到慕亞百貨二十八樓的景觀餐廳訂位。
她記得兩天前瞿以航說過,法國百貨的執行長布爾曼近日會帶着妻兒到臺灣旅游,随時會打電話約他一起吃晚餐。
通常遇到上司要與誰用餐,而她要一同出席時,她一定會把客人的頭銜、長相以及與客人相關的資料牢記在心。
在瞿以航提起這件事時,她将法國百貨執行長的背景資料找來看過,也上網搜尋與他有關的新聞,這才知道這位在法國百貨界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年輕執行長是瞿以航留學時期的同窗。
瞿以航沒說今天的晚餐是為了公事,因此應該是私聚,而瞿以航若沒特別指定,通常會約在慕亞百貨裏的高級餐廳。
仔細綜合所得的資訊,她做好安排,開始投入工作。
下午五點一到,袁宓璇才得知,上司交待的五人包廂,她也是其中一人。
這消息讓袁宓璇不得不傳簡訊告訴林玫祯,因為瞿總“厚愛”,她得陪他參加飯局,沒辦法參加迎新會。
在車上,瞿以航看着她輕蹙着眉滑手機,問道:“怎麽了?”
突然聽到瞿以航的問話,她擡起眼望向他,愣愣地回。“噢……原本今晚要去KTV參加迎新會。”
這幾天觀察下來,瞿以航發現她的人緣真的很好,似乎和誰都能很快打成一片。
她的這種能力對不擅長交朋友的他來說很不可思議……不過說起來,他在她五歲時就已體悟到這一點。
只是在KTV辦迎新會……聽來就不怎麽樣。他淡淡地說:“‘饕餮軒’的中式料理曾多次登上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的旅游網站版面,不是一般人随便就可以吃到的。”
布爾曼與他雖是同學,但事實上他們并不熟,他約莫知道布爾曼熱愛中華料理,卻很壞心地沒告訴袁宓璇。
身為他的秘書,基本條件是必須聰明、必須懂他,而不是在他下達指令後,還巴在他身邊問他的意見,若是他連繁雜瑣事都得思考,他還請秘書做什麽?
事後知道她訂了“饕餮軒”,他十分滿意,這代表她做了功課,知道布爾曼的喜好,并做出正确的選擇。
袁宓璇看着他,心想,瞿以航是要告訴她,不去KTV沒關系,能吃到“饕餮軒”的中式料理,是她的福氣嗎?
畢竟“饕餮軒”曾多次被選為國宴餐廳,更是諸多政要、海外明星來臺必訪的餐廳,訂位已經排到明年。
像她這種平凡的小老百姓,是不可能有機會到“饕餮軒”用餐,她由衷道:“說的也是,KTV随時可以去,托瞿總的福,我今天才有口福。”
她誠懇不過度誇張的語氣讓瞿以航微微揚起愉悅的笑弧。
袁宓璇捕捉到他那淡得幾不可辨的笑,心突地像被什麽撞了一下,跟着失控地怦怦亂跳。
在他淺淡的微笑邊,竟勾挑出一個迷人的小酒窩,瞬間柔軟了他過分冷厲的臉部線條,讓她盯着他的小酒窩定格了兩秒。
發現她定定瞅着自己,瞿以航問:“怎麽了?”
醉人的小酒窩消失了,她的理智跟着回籠。“沒、沒事。”
這也好,他已經長得夠妖孽了,再時不時露出迷人的微笑、奉上醉人的小酒窩,怕是會有一脫拉庫的女人醉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吧!
女人原本就是他難以理解的生物,眼前這一只更是有諸多讓他摸不透的言行舉止,他沒時間細究,結束話題,撇過臉看着車窗外的車水馬龍,沒再開口說話。
半個小時後,司機将車子停在慕亞百貨的停車場。
下了車,袁宓璇跟在瞿以航身後進了電梯,避開晚餐時間的人潮,直接到達二十八樓的景觀餐廳。
餐廳經理在門口親自迎接,瞿以航先進了包廂,袁宓璇則在包廂外與經理确認所有餐點後才進入包廂。
只是當她發現餐桌就擺在可一覽城市璀璨燈火的落地玻璃窗旁,心倏地一沉,一股麻意由腳底直竄背脊。
她以為就算是景觀餐廳,包廂還是屬于隐密性極高的空間,應該不會設置一大片落地玻璃窗才對,卻沒想到……
見她神色有異,瞿以航不解地望着她。
袁宓璇迎向他冷酷無情的俊臉,有些尴尬地承認。“瞿總,我……懼高。”
可以邊用餐邊觀賞夜景是一件多麽奢侈浪漫的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美好經驗,可如今她卻告訴他,她懼高?
瞿以航挑起嘴角。“你還真不知好歹。”
為什麽她感覺到他的語氣裏有着淡淡的揶揄?讓她有種好想伸手揉碎他那張冷傲俊臉的沖動!
當然,她沒有那個膽子,只得苦笑,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窸窣聲響,回身一看,經理已将布爾曼一家三口請進包廂。
她暫抑下內心的恐懼以及想掐死上司的想法,恭敬地接待客人。
瞿以航看着她以流利的法語和布爾曼一家三口有說有笑,一點都沒有初見面的生疏,互動極為熱絡。
反觀瞿以航,雖與布爾曼是同學,近來又有業務往來,他的态度卻略顯平淡,話也不多,餐桌上的愉快氛圍全是由他熱情溫暖的秘書帶起來的。
用完餐,布爾曼一家人離開,瞿以航雙手環胸,無言地看着醉趴在桌上的袁宓璇。“醉了?”
布爾曼想品嘗中國烈酒,她讓人送上一瓶,最後反讓人給灌醉了?
袁宓璇聽見他冷冷的嗓,擡起眼看了他一眼後,對着他傻笑。
看着她白皙細繳的皮膚染上紅暈,水眸微眯地笑得毫無心機,他撫額輕嘆。“唉……真的醉了,這樣怎麽回家呢?”
她畢竟是跟着他出門應酬才喝醉的,加上她是梅醫生的女兒,若這麽她送回家去,會不會被父母拎着耳碎念一番?
在他思考有沒有什麽辦法之際,袁宓璇突然指着他的臉說:“卑鄙!”
他拉回思緒,萬年不變的俊臉罩上一層寒霜。“你說我卑鄙?”
袁宓璇醉了,暈沉沉的腦子起不了作用,早忘記眼前的男人是她的上司,率性十足地指責。“是你害我喝醉的!”
他微微挑眉。“你一杯接着一杯,看起來很能喝,很喜歡喝。”
袁宓璇帶着醉意,把他的話聽得七零八落,卻大約懂了他的意思。
她生氣地嘟起嘴。“笨蛋!人家布爾曼先生跟你敬酒耶!你沒反應,我當然得代替你回敬他!”
笨蛋?這個女人居然敢罵他笨蛋?敢情是喝了酒壯了膽?忘了分寸?!
“那是他的事,我有不喝的權利吧?何況我也沒讓你幫我。”
她不可思議地瞪着他。“你們不是同學?不是準備發展事業的好夥伴嗎?就算不是,人家跟你敬酒,基于禮貌,你也該有所回應啊!你這男人,真的是一丁點人情世故都不懂,難怪人緣這麽差……”
最後一句碎念讓瞿以航不悅地皺起眉。
她這是酒後吐真言、展真性,才會态度嚣張到沒了平常的恭敬柔順?
但奇怪的是,他卻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沉着嗓,認真地回道:“我們是同學,也正巧有這個機緣準備一起發展事業,但是不是好夥伴還不知道,而不懂人情世故或人緣差都不足以影響我賺錢的能力,不是嗎?”
袁宓璇認真地聽完之後,伸出纖白的手指頻頻地指着他。“你……你、你你——”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把他的話給聽進去,她一副醉态還想對他說教的模樣,讓他十分無言地輕拍掉在眼前晃動的指頭。“好了,夠了,可以送你回家了嗎?”
被他一制止,她居然乖乖地打住話。“回家?喔,當然要回家。”她站起身,卻因為醉意而有些步履不穩。
瞿以航看着她東倒西歪的走路方式,神情不耐地低啐了聲。“真麻煩!”話雖這麽說,他還是伸手攙了她一把。
細細的胳膊被他一握,疼得她反推了他一下。“走開,你抓得我好痛!我……我可以自己走!”
瞿以航不動如山,用隐忍的聲音說:“最好你可以自己走,東倒西歪的,如果撞壞餐廳裏的東西就從你的薪水裏扣。”
袁宓璇哼了聲。“我沒醉,我清醒得很,當、當然可以自己走!”話才落下,她的膝蓋就撞上椅子,疼得她飙出了眼淚。
這是所有喝醉的人的通病?明明醉得走不了路了還說自己沒醉?
瞿以航嘆了口氣,為防她破壞東西還弄傷自己,搞得他沒秘書可用,只得攔腰抱起她,往包廂門口的方向走。
突然被抱起,袁宓璇驚呼。“為什麽抱我?”
“免得你破壞公物。”
她掙紮,雙手亂揮。“不……不要你抱,我自己可以走!”
她不知道她可是他第一個抱的女人嗎?居然還不給抱?真是不知好歹。
瞿以航冷聲警告。“你若敢再動一下,我就把你從二十八樓丢下去。”
這樣的警告對一個喝醉又有懼高症的女人還是産生了效用,她一怔,雙手下意識緊緊攀着他的脖子。
瞿以航嘴角挑起滿意的笑弧!
卻在下一瞬僵住,因為她突然将整張臉湊到他面前。
女人帶着酒氣的溫暖鼻息輕輕拂在頰側,像最香甜的果酒,醺染着他的呼吸,讓他有微醺的錯覺。
“你笑了耶!”她像發現新大陸似地對着他傻笑。
他皺眉,沒好氣地答。“我當然會笑。”
她伸手扯他的臉頰,咧嘴。“因為你面癱呀!你拿下面具了嗎?”
她居然敢拉他的臉?瞿以航沉下臉,正想叫她住手,餐廳經理卻在這時候打開包廂門走了進來。
“瞿總——喔!抱、抱歉!”看到這一幕,餐廳經理愣了兩秒後急忙退了出去。
他不知道,原來新秘書和老板是這樣的關系……而他居然好死不死地闖了進去。
瞿以航不用想也知道餐廳經理一定是誤會他和袁宓璇的關系了,他對着包廂門冷聲喊。“給我回來!”
袁宓璇完全置身事外,不死心又拚了命地想摸他的臉确認,惱得瞿以航只得垂下頭,在她耳邊低聲警告。“不準再碰我!”
餐廳經理重新走了進來,看見兩人鼻尖對着鼻尖的親密樣,表情萬分局促,內心因為這突然窺見的八卦錯愕不已。
原來……原來又酷又冷的瞿總私下這麽熱情,他們還以為他對女人沒興趣呢!
略定心神,餐廳經理恭聲問:“瞿總有什麽吩咐?”
“通知司機把車開到C區出口。”
在他說話的同時,懷裏的女人開始玩起他的領帶,嘴裏不解地嘟囔着。“你的脖子好可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解放,不被領帶束縛着啊?”
她的話落入耳底,他隐忍着不發作,直到餐廳經理離開後,才肅聲開口。“給我安分一點!”
真奇怪,明明她的手指是落在領帶上頭,怎麽像是穿透布料,讓他的心麻麻癢癢的?
近距離看到他板着臉生氣的樣子,她沖着他甜笑。“嘻嘻嘻,你終于像個人了!”
見她笑意晏晏,瞿以航覺得堵在胸口的那一股氣就這麽莫名地一在胸口的消失了。
這感覺太詭異,像是十四歲那年遇到仍是小娃娃的她一樣。
明明別扭得不想讓任何人靠近他,卻唯獨讓她闖進他的心房,硬生生烙下屬于她的甜蜜。
他為什麽給她這樣的特權?瞿以航若有所思地走進電梯,糾結在這個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上,随即又煩躁地抛開,就在這時,他突然意識到懷裏的女人異常安靜,垂眸一看,才發現她枕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她嫩白的臉頰因微醺而紅潤,秀眉輕蹙,粉色唇瓣微微噘着。
這模樣莫名地讓他無法移開目光。
突然,當的一聲,電梯抵達,他猛地拉回思緒。
第一次看到瞿總抱着女人,司機做出和餐廳經理相同的反應。
“啊……袁秘書……”
不難想像,他在下屬面前的形象都被這女人徹底給毀了,而他竟然能無視司機的驚訝,雲淡風輕地回道:“醉了。”
司機額首,跟着問:“那……要送袁秘書回家嗎?”
聽到他們要送她回家,袁宓璇緊張兮兮地喊。“不不不!我、我不要回家!”
瞿以航蹙眉,瞥了她一眼。“你不回家能去哪裏?”
她認真想了想。“喝……喝了酒,爹地媽咪會擔心,不能回家……”說着,她像是怕被他丢包似的,雙臂将他的脖子圈得死緊。
司機見瞿以航沉着臉沒說話,小心謹慎地開口。“瞿總,那……”
瞿以航道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到袁宓璇在他耳邊小聲道:“你家借我……嘻……休、休息一下下就好,你答應,我就請你吃黃金糖喔!”
她腦子昏昏沉沉的,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回家,她只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等酒退了再回家就好。
她的提議讓瞿以航俊秀的眉宇打了八百個結。
最好她休息一下下就好,瞧她賜給他什麽天大的恩惠,他把家借給她休息就可以得到黃金糖?
天知道,他家裏都庫存了好幾袋,還需要她送他嗎?
見他沉着臉不說話,她伸出織纖玉指比了個三,既舍不得又萬分豪爽地說:“你知道那黃金糖有多好吃嗎?那是我最喜歡的,給你三個!”
司機見她那模樣,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瞿以航暗暗嘆了口氣,這女人一副仿佛施予多大利益給他的模樣,簡直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他的大腦告訴他要拒絕,連猶豫都不必,但他卻見鬼似地跟司機說:“算了,先送回我家。”
她醉成這模樣,若真的送回家,顯得他這個當老板的好像沒盡好照顧屬下的責任,頂多等她酒醒了,他再幫她叫計程車送她回家。
司機接獲命令,驚得下巴差一點掉下來,卻不敢表現出來。
董事長選出的人果然不一樣。
袁秘書跟在瞿總身邊的這一個星期,他沒看過瞿總發過脾氣,今天甚至還出現以往不曾出現過的舉止,難不成……瞿總的春天正悄悄降臨了嗎?
當瞿以航将醉得一塌糊塗的袁宓璇拎回家裏的客房,已經是晚上十一點的事了。
他将她放在床上,也不管她是不是聽得到,開口。“你,今晚睡這裏!”
袁宓璇坐在床邊,感覺頭暈目眩,全世界好像都在旋轉似的。
看她搖搖晃晃,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就會跌到床下,瞿以航只得扶她躺下。“躺好,別再給我惹麻煩了。”
見她順勢躺下,兩條勻稱修長的美腿還垂在床沿,腳上的高跟鞋還沒脫,瞿以航嘆了口氣。
今晚他是發了什麽神經,招惹這麽個麻煩回家?
他半彎下腰,替她脫掉高跟鞋,再将她的腿挪到床上。
女人的反應很直接,立即發出一聲舒服的嘆息,像只小蟲似地蜷着身子縮在床上。
但她的睡姿卻讓他不滿地皺起眉。
這樣睡會舒服嗎?
明明不關他的事,他卻莫名熱心地替她調整睡姿,袁宓璇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睜開眼看着他。
做這不像自己會做的事,還被逮個正着,瞿以航松開手,露出少有的不自在。“醒了?”
袁宓璇坐起身,有些迷茫地望着四周,最後定定看着他。
不知道為什麽,瞿以航竟因她的凝視而成到心虛,他清了清喉嚨解釋。“你醉成這樣,不适合馬上回家,所以我只能帶你回來,暫作休息,等酒意退了再……”
她眨着迷蒙的眼,不解地打斷他的話:“瞿總,為什麽你在夢裏還是這酷酷的模樣?”
瞿以航這才知道,這女人的酒根本還沒醒。
在他遲疑該怎麽回答之際,袁宓璇倏地湊到他面前說:“一定是發型出了問題。”不等他反應,她竟伸出手撥亂他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
因為她接連兩次質疑他模樣的舉動,瞿以航有些無言,看來她對他的臉很有意見。
現在,用發膠定型的發被撥亂,他卻不能對她發脾氣……因為她醉了,跟一個酒品超差的女人計較根本沒意義。
撥亂男人的發,那冷酷的形象似乎在瞬間跟着瓦解,她滿意地捧着他的臉端詳。“嗯……這樣好多了……”
這樣的他多了點人性,變得順眼不少。
這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有人這樣對他,他神情怔忡地看着她笑得燦爛,那雙水眸跟着染上喜悅,不由得感到好奇。
“我笑不笑很重要嗎?”
她斂容,很慎重地歪着頭,認真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重要!總比你天天板着張酷臉,讓人看不出情緒,每一分每一秒都忐忐忑忑來得好呀!”
說完,她又朝他露出傻乎乎的笑,收回頻吃他豆腐的手,累得躺回床上。
瞿以航冷峻的嘴角挑了挑,發出了極不以為然的冷嗤,正想反駁,卻發現她已經合上眼睡着了,剛被他糾正過睡姿的纖瘦身子又蜷縮成一團。
他跟一個喝醉的人認真什麽?
這一次瞿以航沒再動手替她喬睡姿,只是靜靜地坐在床沿,不能理解地看着這個再一次闖進他平靜生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