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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雲卿卿收到甜豆花不久,雲老夫人身邊的齊媽媽就來請她到前頭去,說是要見客。
她換了身月牙白襦裙,裙擺繡有灼灼盛放的荷花,随着走動搖曳,仿佛她是踏着湖面自花叢中穿梭而過。
來到廳堂時,霍老爺見到她眼睛都亮了亮,和善地笑道:“許久不見卿卿了,出落得愈發漂亮了。”
雲卿卿在來的路上已經打聽到是霍家來人,對于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她一點也不心虛,所以也不怕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眼下霍老爺朝她露着笑臉,她更是從容地福一禮:“許久不見霍伯伯了,伯伯一切安好。”
這一福禮,就正好瞧見他身後還有個身影,歪歪扭扭倒在地上。
再探頭一看,是被五花大綁的霍二。
雲卿卿見此情況,神色古怪地看了霍老爺一眼,雲大夫人已經過來将她拉到身邊,低聲在她耳邊說:“別怕。”
她眨眨眼,靜待下文,看霍老爺這葫蘆裏是要賣什麽藥。
果然,就見霍老爺朝高坐上的祖母一拱手,滿臉慚愧地道:“老夫人,是晚輩教子無方,才讓這小子當街胡言亂語,冒犯了卿卿和肅遠侯。這小子向來混賬,肅遠侯已經替我教訓過了,今日帶他來,是讓他給卿卿賠禮道歉的,可不能叫這小崽子傷了我們兩家的和氣。”
雲、闵、霍三家怎麽算都是沾着親,這話說得是在情理之中。
雲老夫人昨晚已經聽丈夫說了經過,聞言皮笑肉不笑道:“英雄不問出身,肅遠侯平定浙江一帶的倭寇,戰功赫赫,才封了爵。這是朝廷的認可,陛下的認可,容不得別人多置喙和诋毀。”
霍老爺聽着她打官腔,一拱手,彎腰連連說是,把姿态放到最低。
他們霍家是出了位娘娘,可這裏頭皇帝恐怕也有看在雲家的份上。兩邊挂着親,皇帝又正是重用雲家的時候,霍家自然沾了一份便利,在雲家跟前到底是低一頭的。
老人見他這樣的态度,心裏氣順了一些。
許鶴寧再不好,如今是雲家的姑爺了,要罵要貶低也只能是他們雲家人,外人算個屁!
雲老夫人指尖拂過袖面上的紋路,語氣也溫和了一些:“在此事上,肅遠侯也好,我們家卿卿也好,你們二郎也好,都是小輩了。小輩間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說罷,老人喊了孫女一聲。
雲卿卿正琢磨着剛才霍老爺的話,聽到點名連忙擡頭應是。
“去吧,讓人給霍二郎松綁,你們有什麽,到西側間好好說道。說開了,也就好了,到底是喊一聲表哥的。”
老人的話讓她心中一動,很認真地去打量祖母神色,在祖母眼裏看到笑意,她也展顏柔柔一笑。
霍老爺是徹底放下心來:“不敢勞煩老夫人的人。你們快點給這逆子松綁,讓他好好給卿卿賠禮。”當即呼喝着自己帶的下人,給兒子松綁,送到西側間了。
雲卿卿又朝衆人一禮,這才施施然轉身。
進到西側間,雲卿卿看清楚了霍二那張快腫成豬頭的臉,沒忍住,彎着眼笑出聲。
霍二一夜被打三頓,疼得渾身都要散架了,聽到笑聲,再憋屈和生氣也混賬不起來,只能睜眼看自己被人奚落。
不想,耳邊突然傳來輕柔的聲音。
“表哥……”雲卿卿已經走到他跟前,眼裏都是笑意,“方才霍伯父說,肅遠侯昨晚教訓你了?這傷都是他打的?”
霍二望着她無害的笑,不知道為何心裏打了個激靈。盡管有不服氣,可父親綁他前的話還在耳邊,他只能梗着脖子說:“對,他給你出氣了,這事是我錯了,也沒有下次了。”
他一說話,門牙的位置就露出一個空洞,腔調有些怪。他反應過來,忙窘迫地用手去捂,當即又牽扯傷處,疼得直咧嘴。
雲卿卿看得真真的。許鶴寧這是……把他牙都打掉了?!
屋裏又響起少女忍峻不住的撲哧一聲笑。霍二這時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他打小就在京城橫着走,結果被一個許鶴寧鬧得顏面盡!
然而,讓他沒想到事還在後頭。
雲卿卿在笑過後,神色就冷了下去,突然擡手去推了邊上擺設的花瓶。在花瓶落地瞬間,霍二臉頰一疼,被突如其來的巴掌扇得連頭都偏了。
花瓶跌碎,咣當一聲,正好掩蓋了巴掌聲。
外頭的人都吓一跳,雲卿卿看着倒地的花瓶,揚聲說:“霍表哥沒被花瓶碰着吧,我不小心碰倒了。”
她聲音傳出來,霍老爺提起的心放下。
他還以為兒子跟人動手了,還好那混賬東西還有點理智。
裏頭的霍二此時卻是懵在那裏,好半天,才一點點把頭轉過來,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被人扇了巴掌。
還是個女人!
可不等他大發雷霆,就先對上雲卿卿那雙水杏眼,平時讓人覺得妩媚眼眸,如今卻是寒芒懾人。
她面若寒霜的樣子,有種壓迫的氣勢。
雲卿卿彎腰撿起一片花瓶碎片,用尖端對着他,挑着嘴角笑了笑,說道:“他替我出什麽氣,那是替他自己出氣,這才是我替自己出氣的。霍表哥……我左右就是要嫁給水寇了,算半個亡命之徒,所以誰再敢羞辱我,那我也敢豁出命去讓他不得安寧。”
霍二在她說話間,見到了她眼裏閃過的獰色,那個記憶裏柔弱安靜的小姑娘,瞬間就變成了要跟他拼命的母夜叉。
他臉色鐵青,心裏一個哆嗦。
——瘋了!雲家這個小丫頭被逼着嫁水寇,已經被逼瘋了!!
霍二心驚地站起來,也顧不上腿疼,快速跑向門邊打開門沖了出去。就怕再慢一點,雲卿卿還要拿瓷片紮他。
“父親,我們快走吧,那丫頭……”
“霍伯父,我已經和表哥說開了,勞煩您操心走這一趟。”
雲卿卿緊随他後邊,手裏哪裏還有什麽碎片,好好交疊在身前,笑容溫婉似水地看向霍二。
這一眼,把霍二看得頭皮發麻,很沒出息地往後躲了躲。
霍老爺不知道這個兒子又怎麽回事,但事情辦妥,他也不想陪着再丢人,說了一車的好話送上禮物帶着人走了。
等人走後,站在長輩身邊的雲卿卿把蜷縮了一下手掌。
——打人果然手疼,可她心裏怎麽就那麽高興呢。
這個世道,果然是惡的怕更惡的。
她想着,就又想起霍二說許鶴寧幫她出氣那些話……
既然他也是在昨晚跟上霍二的,肯定知道有人把霍二先把霍二打了一頓,或者已經聯想到是她做下的?所以他親自逼得人上門來道歉,算是在替她遮掩?
“卿卿剛才怎麽把花瓶碰到了,你恐吓人了?可出氣了?”
她繁雜的思緒被祖母的詢問聲打斷。雲卿卿抿嘴露出個腼腆的笑,說道:“哪裏有恐吓人,但确實出氣了。”
她只是直接打人罷了。
反正霍二也沒膽量給傳出去。被一個女人打了,傳出去,他自己臉面也沒地方擱,還有着霍家人管教,估計再也不敢找她麻煩了。
雲卿卿長這麽大,在被賜婚後一連再做出出格的事情,可卻從來沒有這樣愉悅輕松過。
從長輩那裏出來,她在心裏盤算着,不管怎麽樣,都該跟許鶴寧道個謝。他的品行以現在種種來看,确實不像傳言那般兇神惡煞。
次日,雲卿卿收到祖父從宮裏送出消息。說皇帝親口定下六月底的婚期,他們的吉服都由宮裏的針線房趕出來,讓她進宮謝恩。
在乾清宮裏,她除了比尋常人都幸運見到皇帝外,發現許鶴寧也正好在皇帝跟前。
皇帝去年過了四十二的壽辰,雲卿卿偷偷打量,發現天子其實就是比別人都威嚴一些,但笑起來的時候還是十分平和的。
進宮來的忐忑心情也就此緩解,她按着祖父的指導,給皇帝磕頭謝恩。
“這就是雲愛卿一直寶貝着的孫女,确實讨人喜歡,和肅遠侯很相配。”
皇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雲卿卿忙把身子彎得更低了,聽到祖父謙虛了幾句。
“雲愛卿不必謙虛了,朕不會看走眼的。”皇帝哈哈哈大笑,似乎對她十分滿意,讓她心裏有些古怪。正想着,皇帝那頭又說道,“好了,朕也不多留你在宮裏了,等下回宮裏辦宴會,讓你祖父帶你來瞧瞧熱鬧。朕和雲愛卿還有要事……肅遠侯,你好好把人送回家去。”
雲卿卿當即收起思緒,再度磕頭謝恩,得了一堆賞賜離開。
皇帝無心一舉,倒是給了她能當面給許鶴寧道謝的機會。
不過身後跟着宮人,她自然不會在宮裏就多說什麽,規規矩矩地邁着小碎步,挨着路一邊走。
許鶴寧今日穿着官服,走在朱紅的宮牆跟前,越發顯得身材挺拔,被陽光斜照的影子正好投在她身側。她望着總算亦步亦趨跟着自己的影子,沒忍住側頭去看他。
青年男子五官輪廓深刻,一雙桃花眼給那份深刻的硬郎又柔化一些,讓他顯得偏俊美像書生,而不像一名武夫。
她打量了幾眼,就又底下頭,卻不知道因為走神,自己走的路線歪了一些,離他更遠了。
許鶴寧感官敏銳,自然察覺到她看自己,餘光一掃,發現她比剛才離自己又增加了一斷距離。
他劍眉往上一揚,眼裏多了絲不以為然。
等到雲卿卿上馬車的時候,他突然就靠到了她跟前,低頭似笑非笑地說:“怎麽,你就那麽害怕我?”
雲卿卿被他吓一跳,踩着腳蹬子沒站穩,一下坐倒在車轅上,疼得眼眶都紅了。
許鶴寧也沒想到她會那麽不經吓,再一看她臉色慘白,雙眼已經起了霧望着自己。那樣子……泫然欲泣,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這是要哭?!
他這瞬間頭皮一麻,下意識退開兩步,怎麽就那麽嬌氣?!
作者有話要說:許鶴寧:果然是嬌氣包。
雲卿卿:你摔了你不疼?一巴掌過去,你就知道我嬌氣不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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