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游兒家去

蘇施眼瞧着那個剛硬冷峻的背影漸行漸遠,獨個兒對着積水潭立了許久才預備回房。

那廂頌臣得知蘇施安好的消息,心下大快,恨不能親眼瞧瞧她全身上下是不是周全,但礙于馮叔默默地站在身後盯着他一舉一動,因此只能逼着自己沉下來,把那經史子集翻來覆去拿在手上讀,他尚不知蘇施心裏又是無奈又是委屈,心道這李府并非久留之地,只怕自己一旦啓程科考,阿施就得另謀生路。

只是此時的倆小人兒哪裏知道,根本無須等到那時候就出了大事——蘇施自己根本就沒瞧見那一天,對頌臣來說,也永遠不必有那天了。

此後不足兩個月,蘇施陷進了李鶴山一早布下的陷阱,頌臣、游兒也一起糾纏其中,別有用意也好,無辜牽連也罷,很快,他們三個人的走向已經脫離了李鶴山的算計,一路奏着哀樂,高歌凱進墜入了命運的漩渦。

蘇施悔不當初,被仇人肆意踐踏,那股恨意卻撐着她活下來,發誓要食其肉、啖其血、寝其皮。

游兒原本是個看客,卻無意中被娘親推進了這場大戲,葬送了如花般的一生。

頌臣力不從心,眼睜睜瞧着摯愛的人被糟踐得遍體鱗傷,他心尖上的阿施獨個兒承受人生最大的災難,自己卻不能稍加阻止。雖不是親身遭難,但他緊貼最冰冷的現實,他的多情終于像被風卷起的茅草,無依無憑搖搖欲墜。這樣赤誠的人,卻教他親眼見證了一場悲劇,一腔癡情遭遇現實的情感颠簸和感情悲劇時,頌臣的靈魂備受折磨,敏感的內心承受絕望的情感煎熬,此後,他比不幸的蘇施或許加倍不幸。

對自己的命運,蘇施現下稍有預感但又參不透,現下正憂憂患患地往回走。

此時已是正午,花香燥熱,日頭猛烈,蟬躲在葉子後頭聲嘶力竭的高唱,仿佛是生命将近最後歇斯底裏的吶喊,在蘇施聽來十分沉悶、壓抑。

登上折桂樓,她為了不見頌臣,幹脆繞了遠道避開書房。一身青裙松松地挂在身上,愈發顯得她身條婀娜。浸在竹林裏的風撲在蘇施臉上,這才讓她略略清爽,心裏也安定下來。

蘇施推開房門,只見物件擺設一如早間出門:晨起游兒給自己上妝用的胭脂匣子敞着,還孤零零擺在桌邊,走過去只見菱花鏡裏的自己美貌妩媚,風姿楚楚,但唯獨一雙眼沒了神采,襯得仿佛是畫了張好看的臉皮覆上去似的。那朵被自己一把抓下來的淺紅色金線絹花躺在桌角,風兒拂來,垂着的三縷流蘇墜子微微蕩漾,碰在一處發出叮叮的微響,碰得蘇施的一顆心都要柔起來。

蘇施以為自己這般傷了游兒,她必是不會跟自己呆在一處了。

可是這會兒一看:衣物還在,妝匣還在,床頭枕下她慣佩的香囊還在,上面的彩蝶戲花圖樣還栩栩如生,她平日裏常穿的桃色軟緞小鞋還左一只右一只甩在床下,蘇施走過去低下身把鞋子擺齊,她仿佛瞧見游兒撐着身子坐在床邊晃着兩條細腿,歪了腦袋嘟着嘴巴對她笑着說“阿施,你待我真好”。空氣裏似乎還漂流着游兒身上慣用的雪梨花熏香,甘甜清雅就如她臉上那抹淺笑,讓人遇見就忘不了。

東西還在,氣味還在,笑模樣都還在,可偏偏人不在。

才這麽一會兒,蘇施居然有點想念那個溫柔純真,卻被自己一把推開的游兒。她尋遍了折桂樓也沒找着那個粉盈盈,不論自己怎麽惡語相加,都對自己軟軟笑着的游兒,不論自己如何冷心冷面,都對自己小心依偎的游兒。縱使有一副冰冷心腸,但對這般始終用體溫暖着自己的小丫頭,她真的狠不下心。

此刻對游兒諸多眷顧的蘇施,她哪裏想到五年後是自己的破月刀沾染了游兒的鮮血,親手了結游兒才十七年的性命?游兒居然絲毫不避,拼着最後一點氣力縮進她懷裏,被割破的喉嚨話都說不清,含着眼淚全身浸了血,她說自己不疼,說別哭,說終于等來阿施很高興。

現下她還不曾欠下這般血債,蘇施只挂念着:游兒去哪兒了?什麽時候回來?

這廂蘇施沒見着游兒,那廂張媽倒是在園子裏碰見了。

當時一身粉裙的小丫頭正慢慢悠悠地逛,張媽端了個大木盆走來,裏面卻是盛着幾件內院夫人們換下來的衣裳。她說到:“游丫頭,大家夥都忙得恨不能腳不點地,你這小蹄子倒好,整日滿府裏亂晃。這福享得讓大娘我都眼紅啊!”

游兒折了根柳枝握在手上左右甩着,答道:“大娘,您淨會打趣我。平日裏我哪有您說的那麽清閑?這不,折桂樓那邊今兒沒活兒支使,我想回家去。”

張媽一聽笑彎了眼,說道:“要不說你享福呢?你爹雲總管在老爺面前很是被看重,這府上的事兒落在他手上也件件周全細致,再不能讓老爺放心的。你這對爹娘別看平日裏寡言少語,臉上罕見個笑,對你這個獨生閨女就別說多舍得。”

她邊說邊打量着游兒這一身行頭:綢布長裙,繡花小鞋,一套白玉手镯、耳墜兒并着頭上的玉搔頭,益發襯得她俏麗清秀,張媽笑道:“你瞧瞧你平日裏吃的、穿的、戴的,哪裏是普通人家的女兒?竟是同小姐們差不離兒吶!”

張媽雖是無意,但游兒聽了心裏有絲不是滋味,她趕緊說道:“大娘,哪裏就差不離了?咱府裏兩位小姐可都是頂頂尊貴的千金,哪裏像我?只是個燒火丫頭!”

游兒乖巧一笑,瞧在張媽眼裏便更加歡喜:“不是我說,游丫頭,你這牙尖嘴利的小美人兒!再過一年便要出閣,只不知你爹媽如何舍不得呢。就這一絲血脈,到時候必定是千挑萬選,保管給你找個如意郎君!看你還敢說自己是丫頭?哪個福氣天大的娶了你定是極歡喜,只怕哪處府裏的夫人你也是當得的!到時候啊,大娘我也得跟着沾沾喜氣才好。”

游兒聽了這話便羞紅了臉,手裏的柳枝也扔了,攥着帕子沖張媽嬌嗔:“大娘,你鬧我呢!我才多大年紀,就讓你說出這許多話?”張媽把木盆攬進懷裏,騰出只手捏了把她的小臉,笑着說道:“傻丫頭,也該想想了”,然後便走了。

夫人?游兒當然當得。

但只怕那郎君卻是被硬塞的,牛不吃水強按頭,她不似蘇施剛強,便只能生生受了五年,錦衣玉食卻生不如死,教誰能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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