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契約(一)
周瀚海的狀态前所未有的輕松,他已經恢複了那個手段狠厲, 神清志明的周總。
他本就是個工作狂, 只是前一段時間一直沉浸在那些迷障裏面, 如今既已解決, 那剩下的便不在話下了。
漢城總部的諸位員工已經感受到了老板的好心情, 他難得有不發脾氣的時候,對下屬工作的配合度更是前所未有的高,這可把一個個受寵若驚的,一邊丈二摸不着頭腦,一邊依舊不敢行差半步。
城市的繁華日複一日,太陽照耀着這片忙碌的鋼筋叢林,讓所到之處都灑上了一層明豔。
周瀚海坐在敞亮的辦公室裏,一整面落地窗的窗簾已被全部起開, 身後A城大部分的城市景觀盡收眼底,身處其間, 自是壯志滿懷。
他已經得到了可靠消息, 下個月證監會的批文就會下達,等主板市場一旦挂牌,到時候漢城可就是整片華北地區響當當的龍頭房地産企業了。
他意氣風發,只覺得周身充滿了諸多的幹勁。
門被急急推了進來, 周瀚海皺了皺眉, 是張麗。
他這位得力的文秘部部長平日裏一向是謹小慎微,八面玲珑。他從未看見過對方這樣慌亂的時候,周瀚海畢竟是英明善斷, 略略一想,便知道對方的來意了。
果然,張麗深吸了一口氣:“周總,我想知道您把餘魚帶到哪裏了?”
周瀚海沉了聲音:“沒人教過你進領導辦公室的規矩麽?”
張麗深握緊了拳頭:“餘魚失蹤了兩天,我……我很擔心他,他到底……”
話音立刻被打斷,周瀚海已是放下了手中的燙金鋼筆,靠在椅背上:“我勸你馬上出去。”
張麗已經篤定了餘魚的失蹤跟對方脫不了幹系,她幾乎是懇求了:
“周總,小魚他涉世未深,如果他有什麽得罪您的地方,請您多多包涵,但還請不要傷害他。”
“你是聽不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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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麗一下子愣住了,她嗫嚅着。
周瀚海臉上的神色幾乎可以說是冷厲了,目中的寒冰直穿過空氣,令人心頭瞬間襲上恐懼,張麗對他那些對付人的手段再清楚不過,呼吸一滞,最終咬了咬唇,聲音不自覺地顫抖着:
“對不起,周總。”
周瀚海閉了閉眼睛,厲聲道:“出去!”
張麗鼓起的勇氣瞬間潰敗,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在關門那一剎那,只聽見身後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放心,他沒事。”
張麗腳步一頓,連忙離開了。
周瀚海看着那扇緊閉的門,揉了揉眉頭,他竟不知道他這位得力幹将居然會這般不識好歹拂逆他,那個人當真是好本事,栽了一個又一個,念此,周瀚海嘴角不自覺地冷笑了起來。
*************
餘魚撲在客廳的那塊地毯上睡了一覺,他這些天雖都待在房間裏,但幾乎都沒怎麽休息,那塊淺灰色的毛絨地毯對身心俱疲的他吸引力太大了。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
他坐了起來,口袋裏面突然掉出來那張黑卡,他喉頭一哽,像燙手山芋一樣把它撿起來,揣進了口袋。
手指碰到了口袋裏的手機,他這時候才想起來,他已經兩天沒有摸過手機了,拿出一看,屏幕怎麽點都不亮——手機已經沒電了。
他被周瀚海從Z市直接帶回了A城,身邊幾乎沒有什麽行李,連換洗的都沒有,身上只有一個錢包、手機,還有那張黑卡,他支撐起疲累酸軟的身子,緩了緩,下了樓,走了很遠才找到一家小超市,用現金在裏面買了根充電繩。
他又返回靜安公寓,周瀚海已經安排人将他的信息都錄到門禁系統了,他只需站在門口那裏,門便嘀嗒一聲開了。
“歡迎回家。”
冷冰冰的機器女聲用沒有絲毫感情的話語講着這句溫暖的話。
他找了處插座,給手機充了五分鐘的電後,這才重新啓動了手機。
裏面嘩啦啦地跳出一堆的未接來電。
有游樂場的場務經理的,有餘秀梅的,還有張姐的,以及一些未備注的陌生號碼。
餘魚深吸了一口氣,給他媽回了一個電話。
“媽,你找我幹嘛?”
餘秀梅急急忙忙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過來:
“你這孩子,怎麽手機都一直打不通,給張麗打電話她也是含含糊糊的,若不是你爸這邊走不開,我都準備直接跑到A城找你了!”
餘魚已經不再是受了委屈就可以找媽媽訴苦的孩子了,他壓抑住了喉頭的酸楚:“媽,我沒事,這兩天在外地出差,手機拿去修理了。”
“那你怎麽都得跟我們說一聲啊,你要急死媽麽?”
“抱歉,下次不會這樣了。”
餘秀梅心有餘悸,仍是語帶抱怨:“你打小細心,從來不會這樣的,怎麽這一年來都這麽咋咋呼呼的。”
“……媽,對不起。”
母子連心,雖然電話那頭聽不出來什麽,但餘秀梅不知為何,隐隐約約覺得餘魚很低落,很傷心,她瞬間有些心疼,只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太沖了點,自己的這個兒子,她怎麽會、也怎麽可以對他有半分的怨怼呢。
她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除了生活的苦,從來沒有讓他過過什麽好日子——作為父母,他們已經拖累他太多。
她有什麽資格怨怼。
“小魚……”餘秀梅嘆了口氣,忍不住心酸:“剛媽說話沖了點,你別放心裏。”
“不會的,媽。”
電話裏雙方都沉默了。
餘秀梅突然想起了要找餘魚說的大事,打破了沉默,聲音興奮起來:“對了兒子,你知道麽,醫生前天跟我說,你爸的腎/源已經匹配到了!只要調理一下身體,下個月就可以做移植了!”
餘魚呆了片刻,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啊,那真是太好了。”
餘秀梅興奮中帶點疑惑:
“我本來還發愁那一大筆移植費用呢,可主治醫生跟我說,他們可以免除我們一切的醫療費用,只是要我們配合他們做醫療數據什麽的……我也不太懂,小魚,你覺得這靠譜麽?”
餘魚沒有想到那人已經幫他借口都找好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抓緊了手機:
“媽,之前醫生都說了,如果沒有合适腎/源,爸的病目前只能這樣拖着了,既然如今有徹底解決的辦法,那我們肯定要嘗試一下的……三甲醫院應該不會騙我們的。”
“哦哦,我也是這樣想的,你爸都這樣了,拖着總不是辦法,也只能相信醫生了。”
聽見兒子也這麽想,餘秀梅明顯松了一口氣,她笑了笑:
“這麽多年,終于有個盼頭了!”
她又跟餘魚扯了幾句別的,餘魚明顯感覺到他媽的聲音突然有了亮度,是那種富有生命力的亮度,她似乎是一下子掃去了這幾年的愁苦,整個人俨然有了幾分活力。這件事給她帶來了很多的希望,目前看來,至少是可以實現的希望。
餘魚長長吐了一口氣,
他想,
跟他爸他媽的這份希望來說,自己的那些無止境的痛苦算什麽呢。
***********
周瀚海接近淩晨才回到靜安公寓,東部的一個項目的融資出了點纰漏,所幸通過國資委的關系對接了融資行的分行行長,可算是把資金有驚無險地落地了。
他進了家門,突然想起了家裏已經多了一個人了,有了這個意識後,他心裏不由得有點蠢蠢欲動——然房間裏面一點燈光都沒有。
他有幾分不快,薄薄的唇抿着,打開了感應燈,将領帶脫了随手挂在玄關的架子上,去卧室看了看,那張偌大的淺灰色的床上平平整整,明顯是沒有人在。
他的眉頭愈發緊皺,正待給對方打電話,一轉眼發現大廳地毯那裏睡着一個人。
他走了過去,果然是他。
——怎麽睡在這兒?
眼前人的胸口上落着一本聖埃克蘇佩裏的《小王子》,一只手搭着書,另一只垂在一邊,已經睡過去了,周瀚海半蹲下去,伸手過去将他手上的書拿了下來,對方手一動,很快蘇醒了過來,他揉着眼睛看了看周瀚海,又看了看他手上的書,眼裏亮晶晶的,月色下,這樣的眼神很誘人。
“你應該睡床上。”
周瀚海對他的新鮮感還沒過,甚至還挺着迷,他自然不用克制對眼前人的欲望,用拇指撥弄了下那粉色的唇,立刻把對方從地毯上撈了起來,然後抱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對方穿着自己的襯衫,松松垮垮的,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一般,周瀚海才想起來,他還沒有置備換洗衣物,他倒好,把自己一件幾萬塊的襯衫當睡衣。
周瀚海當然不會心疼,只是有些惱他的自作主張,但又覺眼前人裏外都是自己東西的感覺不錯,心裏的邪火不由得旺盛幾分。
他雙手支撐在對方腦袋兩側,埋首在對方細瘦的脖頸那裏聞了聞——是自己用的沐浴乳的味道,還有點體溫融化的淡淡清甜,很符合他的胃口,他手指勾在對方領口上,單手輕車熟路地解着扣子。
餘魚突然伸出一只手來,蒙住了周瀚海的眼睛。
那只手略顯冰涼,周瀚海本想抓下來按在頭頂,卻感覺到對方正在起身,然後嘴唇上一暖,對方主動親吻了上來。
對方之前一直處于被動的狀态,這樣主動的感覺……不賴。
周瀚海被取悅了,他反客為主,一把将他按在了身下。
餘魚咬住了下唇,閉上了眼睛,只要忽略對方那雙冰冷淡漠的眼睛,那張臉依稀還有星期八的模樣。
他便可以在那種心髒被撕裂的痛苦中緩和一點點。
可以喘息一點點。
夜,深而黑。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爆肝碼字,今天依舊早更新,周末準備去玩一ha,明晚估計會遲更新(但一定會更)。答應了日更就是日更!手動V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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