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茫(三)
國慶節的第一天,周瀚海沒有回去, 第二天依舊沒有準備回去。
餘魚根本拿他沒有辦法。
但縱然脾性柔和如餘魚, 這兩天亦像一只暴躁的小獅子, 亂發着脾氣, 周瀚海倒也難得地縱着他使小性子。
他好像把一輩子不曾有過的耐心都花在這兒了。
餘魚心裏的憂慮愈發的重, 他覺得周瀚海就是自己身邊的一顆不定時炸彈。
餘魚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麽。
他焦慮地在夜裏失眠了,在黑夜裏睜着大大的眼睛,空洞地看。
周瀚海覺察到了,從背後環他在懷裏,他像是安撫地摸着對方的腦袋,許久許久,他才輕聲說道:
“你要給我機會。”
餘魚茫然無措。
他不敢細問,也不敢交流, 他只能像鴕鳥一樣自欺欺人地回避着。
好半天了,他才慢慢回過身, 抓着對方胸口的衣服, 用着哀求的語氣:“周瀚海,你明天就走吧,我爸媽就快回來了,他們……他們一點兒也不知道我們的事情。”
周瀚海沉默半晌, 提前坦白了來:“你爸媽沒那麽快回來——那個旅行社已經将他們游玩的期限延長至國慶假期結束。”
餘魚一怔, 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但眼前這個始作俑者沒有分毫的抱歉的意思。
他只是老實道:“我用你的手機跟你父母溝通好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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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魚急得立刻翻身坐起,他連忙拿過自己的手機, 點開自己置頂的家庭群。
裏面多了好些陌生的聊天記錄,看時間,就在晚上他去衛生間洗澡的時候。
他爸媽絲毫不知道裏面的兒子是周瀚海冒充的,對于這個“兒子”的安排,雖然開始他們有些疑慮,但最後還是欣然接受了兒子的建議。
“周瀚海,你不要動我手機行不行!”
餘魚簡直氣瘋了,抓過身邊的枕頭,狠狠砸了幾下周瀚海。
周瀚海稍稍躲了躲,順勢抱住了他的腰,将腦袋埋進他平坦的肚子上。
餘魚心裏被無名的怒火充斥着。
一方面是恨周瀚海不跟人商量的自作主張,另一方面是這種在對方面前沒有任何隐私的狀況——所有的東西都被對方操控的感覺讓餘魚難受極了。
他頹然放下了手中的枕頭,很快,周瀚海感覺到抱着的身體微微地發顫着。
他心念一動,連忙從餘魚懷裏爬了起來,摸着他的腦袋,餘魚別過頭不讓他看,可他哪裏抵抗得了周瀚海,三兩下就被他控住了下巴。
上面果然有淚。
餘魚索性破罐子破摔,哽咽了起來,他在周瀚海那裏流了無數次的眼淚,狼狽了那麽多次,也不差這回了。
——他心裏真的很恐慌,很害怕,他跟周瀚海的這一段畸形的關系,讓他無比的惶恐。
他感覺身上那個死結束縛得愈發緊了。
周瀚海嘆了口氣,将他緊緊摟在懷裏,再一次說出那句話:
“你要給我機會。”
餘魚嗚嗚咽咽:“我才不要……你這個王八蛋。”
周瀚海将他抱得愈發緊了,居然笑了:“沒關系,還有一年的麽。”
話畢,他低下頭,去找餘魚那淡色的柔軟的唇。餘魚哽咽着,偏開腦袋,不肯讓他親,可耳垂一下子被輕輕地咬住,粗糙的舌尖掃了過去,餘魚瑟縮起來,卻被對方尋了機會,嘴唇立刻被堵上了。
餘魚嗚咽着,在周瀚海的懷裏被迫接受他這個意義不明的吻。
在對方粗重的呼吸聲中,餘魚感覺全身都被一張網給緊緊束縛住了。
他快呼吸不過來了。
小黑聽得房間裏的動靜,它慢慢地走了進去,只看見床頭扣着兩雙手,纖細白淨的那雙被另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掌十指相扣,牢牢地按在床頭。
好像是一陣斷斷續續的如泣如訴,小黑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被突然傳來的一聲撞擊聲吓了好大一跳。
它逃跑一般飛也似的快速向客廳沖了出去,好容易找到了個安全的地兒,心有餘悸地看着那個有着昏黃燈光的門口,它喵嗚一聲,舔了舔自己身上的毛,然後跳進貓窩裏面,将身體盤成一團,把腦袋深深地埋了進去。
房間裏的動靜直到很久了才慢慢平息下來。
然後燈光也慢慢熄滅了,這個屋子裏的所有一切全部進入了死寂。
******
晨風輕撫着大地,這個破舊的小區也開始有了新的生機。
餘魚穿着寬大的T裇站在窗臺那裏,這件被當成睡衣的白色T裇已經很舊了,反複洗了那麽多次,寬松得像條睡裙一樣,袖口的部位甚至有些洗脫了的線頭。
光影浮動着,有微微的清風進來,吹拂着他的臉,額前的劉海一動一動的,他的眼角帶着些暧昧的粉色,一雙偌大的含着水意的眼睛正呆呆地看着外面。
周瀚海站在他身後,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這兒是二樓,在這種舊小區,其實環境并不美觀,原本這破落地兒周瀚海是連踏步都不想踏步其間的,可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心裏突然被一種無可名狀的感覺充斥着。
直到後來他才知道,這是他以往人生中從未體味過的歸宿的感覺。
但當時的他并不明白,他只是覺得心裏滿滿當當的,很充實,很有力量。
不由得慢步走過去,雙臂一展将眼前這個纖細瘦弱的男人從背後抱在懷裏。
猶自覺得不夠,又将他翻轉過來,托着他的臀部放在陽臺上,然後将腦袋埋進他脖頸,拿着鼻子嗅着那裏清爽的味道。
對方的腰線很細,一只手臂就可以圈起來,仿佛輕輕一下便可扭斷,在床上的很多時候,周瀚海都覺得自己幾乎要把他弄壞了,對着眼前人,他心裏有着滔天的欲望,又有着揉碎心腸的憐愛。
看着懷裏的這個身着寒酸衣物的瘦弱男人,他心裏想的是,他要把世界上最好的物質擺在他面前。
所有的名利、地位,只要他說要,他便會不惜一切代價去給他拼來。
周瀚海親了親他的鎖骨:
“跟我回A城,已經讓秘書給我們定了回程的機票了。”
餘魚眸色一顫,沒有說話。
周瀚海這才發現餘魚沒有穿室內拖,赤着雙足就走出來了。
陽臺的地面自然有些落灰,周瀚海皺了皺眉,他有點潔癖,當下俯身下去,握住他的一只腳腕,稍稍擡高看了看,果然,那白淨的足底染上了灰色。
周瀚海站了起來,一只手臂穿過餘魚的腿彎,另一只手攬住腰,把他抱到陽臺邊的洗衣池處,開了水龍頭,然後将他的一雙白生生的雙足放進水流裏洗的幹幹淨淨的。
旋即他将餘魚抱進房間裏去,放在沙發上,然後抽了幾張紙巾,半跪着下去,将他雙腳上的水珠細細擦拭幹淨,最後給他穿上了拖鞋。
餘魚滿腹心事看他忙碌着,眸色動了動,終于鼓足勇氣說了:
“可不可以……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們的關系。”
周瀚海擡起了頭,盯着餘魚片刻,他的瞳仁深黑,有着一股讓人戰栗的強勢。
最後他還是移開了目光,沒有說話,只站起來,給他去做飯。
國慶節的這幾天,都是周瀚海操手二人的飯菜。
菜是叫商超的外送,剩下的一概是周瀚海自己忙活,這六天的時間裏,他們居然一步都沒有踏出房子過。
閑暇的時間,周瀚海用餘魚的電腦處理一些工作上的急件,餘魚則是坐在自己那張小小的書桌上看書,時間好像很慢,但有着剛剛好的充實。
這個破舊的出租屋,雖然狹小,但收拾的幹幹淨淨的,周瀚海覺得那些斑駁的光影看上去也沒有那麽一無是處,他很短的時間就喜歡上了。
他在廚房裏切着菜,餘魚不死心,慢慢走到他身後,扯了扯他的衣服:“周瀚海,你答應麽?”
周瀚海手上切菜的動作尤自不停,依舊沒有回答餘魚的話,只平靜地說:
“這套房子已經買下來了,到時候你抽空去行政服務中心那邊過個戶。”
周瀚海的語氣仿佛說的不過是買個菜一般。
這話吓了餘魚好大一跳,他整個人揪心起來:“你怎麽老這樣自作主張,你問過我了麽?”
他心裏砰砰砰地跳,若是被他爸媽知道,若是被他爸媽知道——他不敢往下想。
只連忙上前抓住了他的手:“你立刻把這套房子給退了,必須給退了!”
周瀚海沒有任何停歇的動作。
餘魚越想越惶急:“周瀚海,你真的別這樣。”
話音未落,他的手一下子被周瀚海抓住,餘魚一呆,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周瀚海這樣冷厲的時候了,這些天的溫柔纏綿讓他都快忘了,周瀚海本來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可對方只是咬了咬牙齒,餘魚居然聽出了一絲委屈:
“你就這麽想跟我撇清關系麽?”
餘魚呼吸一滞,他餘光突然看見了對方手上的一個殷紅的小塊,那是一個被熱油燙出來的泡。
餘魚記起來,自己昨天突然想吃天婦羅,周瀚海給他炸了好大一碟。
他看了看周瀚海,對方臉上黑沉着,猛地放開了他的手回身過去繼續哐哐哐地切着菜。
餘魚喉嚨梗着,慢慢走過去,然後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腰。
作者有話要說: 老周要學會放下控制欲,并學會談戀愛啊……
好吧,玻璃渣的糖也是糖啊,祝大家中秋快樂,今天的八點檔提前更新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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