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席灏把那些親戚朋友送到汶水路,蒲夏換乘了他的車。

一路上她試圖找些什麽話題和他說,席灏都只回一個字,嗯。

剛進家門,盛蒲夏再次嘗試調節氣氛,“等會一起出去吃個飯?”

“不了,我還有一堆工作要做。”席灏徑自走進自己的房間,換了身衣服拿起車鑰匙要出門。

“你現在就要走?已經晚上了。”

“我今晚不回來了,你早點睡。”

她一個哦字剛卡在喉嚨口,他已經消失在玄關處了,門口的男士拖鞋擺放整齊。

盛蒲夏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去樓下的寵物店裏把大毛接了回來,120平米的房子和外面的燈紅酒綠形成鮮明對比,空蕩寂寥清冷。

她盤腿坐在地板上,看着落地窗外的上海,忽然覺得也沒那麽恐高害怕了,習慣成自然。

盛蒲夏抱着大毛,揉捏着它順滑的絨毛。地板上手機嗡嗡震動,是白曦。

“蒲夏,上次你借我的錢我已經轉你卡上了。”

“好,我知道了。”

“你怎麽了?聽聲音不開心?”

她摸着大毛的小耳朵,悶悶道:“我在思考。你回來了嗎,我哥和你在一起?”

“我在回來的路上,你哥在開車。”

盛蒲夏嘆了口氣,“你們倆倒是發展得挺快的啊,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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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曦笑道:“你該不會和席灏吵架了吧。”

“你算命的吧。”

“說說吧,怎麽吵架了,席灏脾氣那麽好竟然也會和你吵架。”

盛子傅在開車,給了白曦一個眼神,示意她開擴音。

“我小時候暗戀的那個人回來了。”她說。

“你的意思你對那個青梅竹馬有意思?”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現在席哥不理我了,我和他說話什麽的他都超冷淡的。”

“你的席哥吃醋啦?”

盛蒲夏摸着大毛的小肉墊說道:“好像是吧。我們......元旦那天差點那啥了。”

白曦忍住不笑,正經道:“既然你都差點要和你的席哥啪啪啪了,說明你愛他啊,還管什麽小時暗戀對象。哄男人啊,你家那位那麽寵你,你只要脫光站在他面前,我保證不出三秒他就熱情似火了。”

盛子傅看了她一眼,眼神內容豐富。

白曦後面說什麽她也沒聽進去,只聽見那句說明你愛他啊。

“你哪裏看出來我愛他了?”

白曦笑了兩聲,“你是不是傻啊。你看看你自己,在別人面前張牙舞爪像只小老虎一碰到席灏立馬溫順得像只小貓咪,女生啊,只有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才會收起性子。你會和不喜歡的人做嗎?”

盛蒲夏想起上次賀正凱想要吻她的那一次,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果斷回答:“不會。”

“蒲夏,我說真的,席灏他很好,你可別為了什麽小時候的暗戀對象失去了一個好男人。”

盛蒲夏苦笑,怎麽全都在和她說席灏是個好男人,難道她自己會不知道嗎。

“行了,我哥也是個好男人就是脾氣偶爾臭了點,有時候自大了點,目中無人了點,你湊合着用吧,反正我看他也不會對你發脾氣。”

盛子傅臉一黑,拿過電話幽幽道:“你再說一遍,死丫頭。”

盛蒲夏捧着手機的手抖了抖,“白曦!你開擴音!”

白曦讪讪的笑了兩聲,挂斷了電話。

盛子傅握住了白曦的手,“我不會對你發脾氣的。”

白曦臉一紅,扭過頭,嘴上說着才不信可是唇畔弧度卻彎得好看。

盛蒲夏發了一會呆去了席灏的房間,她摸着他的被褥,上面還沾着他清新好聞的氣息,屬于他的荷爾蒙氣息。她脫了外衣躺在了他的床上。

床頭櫃上的臺燈是黑色的簡約款式,燈光明亮簡潔。

她又想起多年前那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又忽然湧現出許多畫面。

他真的十分溫暖。

盛蒲夏卷縮在被褥裏,昏昏睡去。

——

季寒鎖了辦公室的門準備下班迎面碰上剛進來的席灏,那臉色,不知道還以為別人欠了他幾個億呢。

“我說,這都下班了你來幹什麽。”

“工作。”席灏徑自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打開電腦。

季寒跟了過去,車鑰匙在食指上打着圈,“你可是有家室的人啊,先前不都準時準點下班的嘛,怎麽今兒個轉性了啊。”

席灏擡眸看了他一眼,鏡片後的狹眸泛着絲絲寒氣,“廢話別太多。”

“我賭一包辣條,你和嫂子吵架了啊。”

認識他這麽些年,只有和盛蒲夏有關的事情他才會有所動容。

“沒。”

“那就是這個元旦沒有吃到肉喽。”

“季寒。”席灏食指推了推眼鏡,“北京那邊有工作室有意要挖我過去。”

季寒撇撇嘴,“是是是,我不說了不說了。”他倒在沙發上,兩條腿搭在茶幾上,漫不經心道:“要是不開心,我們就去喝兩杯怎麽樣?”

“不了,我手頭還有四個工程要做。”

“诶,對了。上次北京那徐老頭的工程我姐拿到了,什麽時候你抽個空和我姐去一趟吧,那老頭提出的方案條件有點難搞,你自己去領悟一下。”

“好。”

“真不喝酒?”

“不喝。”

季寒滑動着手機屏幕撥了一個電話,“喂,寶貝,今晚去哪裏嗨一嗨啊。”他起身一臉春|色的走了出去。

席灏畫完一張圖紙,閉上眼仰靠在椅子上,摘下眼鏡揉着眉心。他走到窗邊拉開了百葉窗,底下高架上車水馬龍,擁擠的大廈每個方格子窗口都透着亮光。

他看了眼手表,已經半夜12點了。

長夜漫漫,很久,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這個詞了。

初到美國,他每個晚上都想到她想到發瘋,每個夜晚都是熬過來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可他甘願忍受這相思之苦,他要出人頭地,他要給她最好的生活。

現在給得起了,那個人卻不需要了。

席灏只覺得口中幹燥,他扯了扯衣領,下樓。

在樓下旁的24小時便利店裏買了包煙。

寒風凜冽,白色的路燈也顯得清冷孤寒,馬路旁的香樟樹枯葉凋零。

他靠在商場外角落處的黑色牆壁上,點燃了一根煙,修長的手機節骨分明,似乎能将這截煙夾斷。袅袅的煙霧缥缈在零下的空氣裏。

夜色濃重,席灏的耳朵和手指骨都被風吹得有些透紅,很快,一根煙抽完,他又點燃了另外一根。

他不嗜煙,抽的次數也寥寥無幾。

第一次抽煙是發現她談戀愛的時候,跟季寒抽了第一根煙。

後來再到美國,活得實在壓抑艱難,畫不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又沒有可以發洩的出口,只能靠着煙緩解壓力。回來後他就戒了,怕她聞着不舒服。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終于得到了一點纾解,擡腳攆了地上的煙頭。

滿地的黃色煙頭。

走了幾步,席灏又回頭用紙巾撿起了煙頭扔進了附近的垃圾桶裏,還有已經空了的煙盒。

熬了一夜,他卻依然沒有睡意,眼見太陽已經升起,他收拾了一下打算回去換身衣服。

清晨靜谧,大毛還縮在它的窩裏在睡覺。

他大致看了一圈,沒人。她的房間門半開着,席灏走過去,本只想看一眼,但是平坦的床上沒有人。

他的雙唇微微抿緊,狹眸深邃暗沉。

當看到她睡在自己的床上時,席灏本如石頭般漸漸僵硬的心開始軟化。

他以為,她去找簡琰了。

他想吻吻她的額頭,卻僵在半空中沒有吻下去。

席灏從衣櫃裏拿了衣物在外頭的衛生間裏沖了個澡,太陽慢慢上升,他又走了。

空氣裏只留下了淡淡的煙草味,如果沒有這個味道和衛生間衣籃裏的衣物,盛蒲夏都不确定他是否回來過。

整整一個星期她幾乎沒有見過他,發短信電話他基本都不回,有也只是簡單的回一句不用等我。

盛蒲夏覺得自己快瘋了。這個男人別扭起來真是要人命。

——

周末,簡琰約她去他的工作室,說是有禮物要給她。

其實她也沒有多大的興趣,但是又不好意思推脫。因為簡琰說,蒲夏,再過段時間我就要回加拿大了,這件禮物就當做你和席灏結婚的禮物。

簡琰這次回中國是因為他的自創品牌要在中國上市,總店設在了上海。

他的辦公室十分寬敞明亮,辦公桌十分簡單,反而模特到處都是,針線,布料都堆了一地,最中間那個模特上罩了白布。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做了服裝設計師。”她參觀着他的作品。

簡琰淡笑,“到了加拿大才發現自己什麽都夢想都沒有,後來接觸了這一類的設計,覺得還挺對我胃口的。”

她看了他一眼迅速挪開視線。

“你小時候挺喜歡我的吧。”

她不解的嗯了一聲,“什麽?”

簡琰走到她面前,灰色的大衣映襯得他肌膚白曦,琥珀色的瞳仁璀璨如星光,他說,“我也挺喜歡你的。”

她怔愕。

盛蒲夏往後退了兩步,轉移話題,“你不是說有結婚禮物給我嗎。”

“是,是結婚禮物。”他向她逼近,長臂一揮,那層白布飄然滑落,穿戴在模特身上的是一件拖地魚尾婚紗,細密的鑽石精巧的縫在上面,陽光照射,十分閃耀。

簡琰說:“前幾天見了你,定了尺寸,這幾天完成的。”

“簡琰。”盛蒲夏看了那婚紗幾眼便暗了瞳仁,不知該說什麽。

“這次回來本來就想見見你,如果可以我......呵。”他頓了頓,“有想過你有了男朋友,但是你和席灏結婚我還真沒想到。你不用有負擔,我只是想把我的想法說出來而已。聽席灏說你們還沒辦婚禮,我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送什麽,一件婚紗,我力所能及的東西。祝福你們。”

盛蒲夏一時語塞。

她看向他,這個和記憶裏容貌相差無幾的男人。

她以為自己聽到他說喜歡自己會欣喜若狂,就像多年的執着和追求終于圓滿,可是相反,她多希望簡琰沒有說出口,就這樣爛在心裏一輩子。只是簡單的祝福其實就夠了。

時過境遷,小時候到底是小時候。太單純。有些東西其實早就已經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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