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遲到一小時

陸爾雅值的是上半夜的班,到淩晨兩點的時候,就有同事來換班。

雖然替身不用露臉,陸爾雅回到休息室之後,還是選擇立即睡覺。若是明天無精打采的過去,給周淮易留下個不好的印象,沒準那位難伺候的主會直接否掉昨晚說的那番話。

其實以他的能力,要找到個合适的替身,再容易不過。

人別的裸替還沒她這麽大言不慚,開口就是十萬。這個行業她多少聽說過一些,年輕女孩這也算付出得多了,做一次裸替,最低也是兩千,與一般的替身相比,足足高了十倍有餘。

但即便身價再高,也不會超出五萬,這是默認的規則。

要是趕巧最後裸替的戲份被删了,那姑娘們就算白幹了那一單,一分錢拿不到。

倘若當時周淮易沒答應她,估摸着她能将價格降到最低。誰能想到他會那麽容易就答應了呢,不管出于何種目的,陸爾雅只知道,她所面對的難題,已經有解決的辦法了。

臨睡前,還不忘給爾陽打個電話報備一下。

從上次的事情之後,陸爾雅沒再讓他到酒吧去工作,當然,酒吧也不會收他了。陸爾陽有意出去尋一份新工作,被她訓了一頓,勒令他不準踏出家門一步,好好在家反省。

小孩似乎又在搗鼓那些攝影教材,她打過去的時候,聲音還是明朗的,顯然沒有絲毫睡意。

“姐,那件事你就別管了吧。”他說。

陸爾雅坐在床邊,低頭看自己的腳尖:“我已經找到解決的辦法了,你只要專心做你想做的,交給姐姐來辦就好。”

陸爾陽情緒有些激動:“我已經十七了,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怎麽負責?”

“……”

一句話把陸爾陽問住,那頭遲遲沒有回應,她又追問了一句:“我問你,怎麽負責?讓他們把你姐帶走?還是讓他們砸了武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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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爾陽自知理虧,憋了半天,也只是悶悶地叫了她一聲:“姐……”

陸爾雅垂下眼睑,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流出眼眶,滴在磨得有些紅腫的腳背上:“我為了供你上學,放棄了那麽多,你就不能給我省省心?我也不指望你能給我減輕負擔了,只求你別再給瞎折騰,乖乖待在家裏,行嗎?”

許是聽出她語氣不穩,陸爾陽也急了:“诶,诶,姐,你別哭啊,我都聽你的還不成嗎?”

抹了一把眼淚,陸爾雅吸吸鼻子,扯過面紙,胡亂擦了幾下,就把面紙扔進紙簍:“不和你說了,早點兒休息,別熬夜,對身體不好。”

陸爾陽還想問什麽,她也不理,直接挂了電話,他再打來,也不接了。

陸爾陽這幾年越來越不服管教,腦子倒是機靈,就是還不懂得人情冷暖、世态炎涼,張家太子爺的事,分明就是遭人嫉妒,被擺了一道。

礙于張家的勢力,她們還束手無策,只能吃了這啞巴虧。

要不是周淮易就住在這家酒店,要不是李姐讓她上去送餐,估計這會兒,她真的得把心思動到那不光彩的勾當上去。

父母還在世那會兒,家教很嚴,平日裏沒少教育姐弟倆不要進這種不幹不淨的地方,沒成想,她最後還是進了酒店工作,爾陽也在酒吧呆了一段時間。

好在她沒被現實打倒,一直堅守着最後一道防線。日子再苦,也沒想過要毀了自己的清白,來換取一時的安逸。

這回的十萬塊,确實險些壓垮了她。

真的,還好遇到了周淮易!

不管自己在偶像眼裏淪落成個什麽不堪的形象,起碼,身子保住了。別人她不知道,但是周淮易這個人,肯定不會動歪腦筋的,她确信!

之前也沒有接觸過這個人,他們的交集,也僅限于這幾次的送餐,以及今晚她的突然拜訪。即便如此,她還是相信他的為人。

也許是他身邊美女如雲,她無足輕重,也許是對他的敬佩已經到了一定境界,不願意把那些不好的想象安在他身上。

不管是哪一種,有一點是可以明确的,她還是崇拜他,從第一次在大熒幕上看到他的時候,就崇拜得五體投地。

周淮易這一生,應該是順風順水的。

十七歲憑着恩師的一部大作,一夜紅遍大江南北,無關他令人驚嘆的長相,而是那精湛的演技,讓人印象深刻。

當年就包攬了各大頒獎典禮的最佳新人獎,一并将最佳男主角獎也收入囊中。之後就更為順利了,次年憑借一部自導自演的情懷電影,拿下影帝的大獎。

然後,成為老前輩們口中不可多得的天才演員,也是難得一遇的鬼才導演。

陸爾雅知道他,還是從好友舒元那裏聽來的。舒元丫頭那會兒對周淮易,可謂是到了癡迷的地步,凡是他的電影上映,保準拖着一堆姐姐妹妹到電影院去為票房做貢獻。

起先陸爾雅對周影帝還沒什麽感覺,被央着到電影院去看了一次,就被其演技折服,從此,成為周淮易龐大粉絲團的一員。

這幾次見面,因為工作規定,她一直不敢貿然和人讨要簽名,這會兒要到他組裏去工作,就更不能亂來,只能本本分分地做好手頭工作,簽名什麽的,等到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再要也不遲。

胡思亂想間,眼皮越來越重,沒幾分鐘,陸爾雅就沉沉睡去。後面進來休息的同事和她說了什麽,她也沒聽到。

翌日。

七點的鬧鐘一響,陸爾雅就翻身起床。

先去領班那裏請了今天的假,又到員工專用的免費餐廳去解決了早餐,不偏不倚,剛好七點五十,現在到地下停車場,十分鐘足夠了。

去片場,總不好穿酒店的工作服。她又沒什麽像樣的衣服,挑來挑去,還是穿了平常的短袖體恤和牛仔褲。

這種時候,就是發揮身材優勢的時候了。

那時候還在電影學院,舒元丫頭就圍着她啧啧稱奇,直說她把二十塊的地攤貨穿出名牌的感覺。

當然,那是玩笑話,那時候父母還健在,陸爾雅還沒淪落到穿地攤貨的地步,只不過也不是什麽名牌就是了。

不過那句話倒是給陸爾雅提了個醒,她還有身材,身高也不矮,父母剛離開那一年,她無處可去,就到商場裏頭去,給人當模特,勉強養活了姐弟兩個。沒想到這副身子第二次發揮它的作用,會是去給人做裸替。

發覺自己又在想些有的沒的,陸爾雅甩甩腦袋。

找得到就不錯,還敢挑三揀四?!

拍拍臉頰,強打起精神,乘了電梯,直接下到地下二層去。

周淮易給的位置并不準确,地下停車場很大,她站在電梯門口,掃視了一圈,沒有任何人影,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到停車場的哪個位置去等着,就那麽傻愣愣地待在電梯門口。

看了手表,八點已經過了十分……

她不會……被周淮易耍了吧?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又被她生生壓下。那人可是周淮易,哪會是那種言而無信的小人?

然而這個借口沒能支撐她太久,她已經揪着背包帶子在這兒等了近半個小時了,停車場陸續來了一些人,都是要到影視城趕場的演員、場務、場工那些,不斷有人從她邊上路過,就是沒人上前搭理她。

直到停車場又只剩下她一人,她才正視起這件事兒來,也重新在腦子裏審視了自家偶像的人品一番。

可是,不在這裏等,她還能去哪兒呢?

影視城那麽大,她就算自己找過去,也不見得能在天黑前找着他們的劇組。影視城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不得向外人透露劇組的具體方位。

那會兒她去做群演,還是混在一群人中間,在影視城外頭巴巴地等某個劇組需要群演的時候,出來個助導或者場務什麽的,把她領走。

頹然地垂下腦袋,穿了高跟鞋的腳隐隐作痛,陸爾雅蹲下身去,脫了一只鞋子,自包裏拿了張紙巾墊在地上,就坐下揉腳。

進出電梯的人,都會奇怪地打量她幾眼,但也不會開口搭理她,看幾眼之後,就各忙各的去了。

陸爾雅不死心地瞅着手表,指針移動一下,她就覺得那十萬塊離自己遠了一步。

天哪!快來個人帶走她吧。

昨天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就要這樣破滅了嗎?

她衣服都脫了,難不成就得到這麽個結果嗎?

眼看時針就要指向九了,陸爾雅心下一沉,暗暗失落。劇組的人向來守時,遲到一個小時,那只能說明——沒戲了!

覺得委屈,腦子裏又一片混沌,前兩天的所有擔子,仿佛一瞬間統統回到她的肩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爾陽的學費怎麽辦?武館怎麽辦?她要怎麽辦?

連着三個問句,她一個都解決不了。周淮易食言了,她也沒臉去找人對峙,畢竟她的要求,怎麽看都是不合理的。

扁扁嘴,重新把鞋子套上,撐着身後的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還不忘收了地上的紙巾,整整衣服就要往回走。

浪費時間,現在回去繼續上班,今天的工資也要扣了。

連帶着,對周淮易這號人也生出些成見來。

要是看不上她,昨晚就該明說,讓她到這裏來白白等了這一趟,不明白他用意何在。

按下電梯鍵,重重地嘆息一聲,眼看數字就要變動到-2,她把包背好,做好上樓的準備。

電梯門才一開,在她要擡腳進去的時候,身後募的響起喇叭聲。條件反射的看過去,卻看到倚在車邊的周淮易。

老天,她想哭。

轉身疾步走過去,在他跟前站定,陸爾雅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麽,摸摸鼻子,如同在套房給他送餐時那般,客客氣氣地開口:“早上好,周先生。”

周淮易拉開後座的車門,往旁邊讓了讓:“上車。”

陸爾雅會意,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他名聲太大,随時有被偷拍的可能,堂而皇之地到停車場來接她,要是讓狗仔拍去了,也是麻煩。

動作麻利地上了車,周淮易把車門關上,繞到另外一邊,拉開車門也坐進來。對着駕駛座的人說了句“開車”,前面的人點點頭,發動車子。

開車的人,陸爾雅還是認得的。

娛樂圈的金牌經紀人,也是周淮易的“禦用”經紀人——譚林。

三個人,誰也不說話,周淮易像是沒休息好,靠着椅背閉目養神,前面的譚先生和她打過一聲招呼之後,就專心看路,不再言語。陸爾雅初來乍到,自然也不會貿然出聲打擾。

酒店就在影視城附近,沒幾分鐘,車子就駛到影視城的入口處。譚林給門衛出示了出入證,對方遞還回來,車子被放行。

陸爾雅對這裏還算熟悉,她還記得,從這個岔路口往右拐,再走兩百米左右,就是她前兩天進來做群演的劇組。

當時女一號不在狀态,一場戲拍了十幾條還不過,理所當然的,她們也陪着拍了十幾條,之後因為導演怒了,不敢把氣撒在帶資進組的女一號身上,無恥地克扣了答應好的酬勞,辛辛苦苦幾個小時,最後到手的,只有五十塊錢……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陸爾雅也不覺得氣氛那麽讓人不舒服了。

車子七拐八拐,停在一處寬敞的空地處,周淮易沒有下車的意思,而是對前面的人說:“你先去,讓他們把景布置好。”

譚林和他哈哈了兩句,還是依言下了車,留下他們兩人。此情此景,她要是再覺得不尴尬就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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