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同事
收工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
周淮易說到做到,當真讓她跟着助導去簽了單子,填了張十五萬的支票給她。
拿着那張薄薄的紙,陸爾雅幾乎哭出來,和助導告別之後,特地向人問了他現在的所在,急匆匆地過去和人道謝。
看着眼前把腰彎到近乎九十度的人,周淮易有些哭笑不得。
盯着電腦時間有些久,現在把目光移下來,竟然覺得酸澀。把無框眼鏡脫下,随意地擱在桌上,他朝着還在說着感謝話的姑娘笑笑:“要回去了嗎?”
陸爾雅點點頭,邊上人的視線有意無意地看過來,這讓她不太自在,揪着書包帶的手跟着出了層薄汗。
周淮易拿過譚林面前的車鑰匙,站起身:“送你吧。”
“不用不用,您繼續忙,我家離這兒不遠,我自己回去沒問題的。”陸爾雅連連擺手拒絕。
那人卻不由分說地行至她跟前:“差不多了,我也要回去休息,順路。”
距離有些近,陸爾雅不禁想起上午和他的那場戲,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兩步。影帝先生都這麽說了,她自然沒什麽好推辭的,和人說了聲謝謝,就站在邊上等他先走。
周淮易沒有一絲留下來陪下屬熬夜的打算,擡腳就邁出臨時剪輯室,陸爾雅轉身,跟着出去。還能聽到經紀人先生氣急敗壞地喊聲:“媽的,周淮易,你把車開走了,老子怎麽辦?”
周淮易充耳不聞,把車鑰匙放進兜裏,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陸爾雅反倒過意不去,小心地問:“沒關系嗎?”
“啊,沒事,他走回去也是一樣的。”
“……”
陸爾雅本能地想坐到後座去,奈何周影帝已經将副駕駛座的車門拉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意思很明顯,陸爾雅猶豫幾秒,還是坐了進去。
車子駛出影視城,道路開闊了些,他也将車速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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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天,夜晚的涼風從窗戶吹進來,很是舒服。陸爾雅莞爾,心情很好。
周淮易好像挺累,單手操控方向盤,左手支在車窗上,時不時按壓隐隐發脹的太陽穴,抿着唇一句話也不說。
陸爾雅偷着看了兩眼,心下有些不好意思,忙活了一天還要送她回去,實在不像話,該讓他回去好好休息才是:“那個,周導,在前面把我放下就好,離我家只有一條街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周淮易略過她的提議,直接問:“往哪邊走?”
“……前面路口右轉。”
男神有點兒難溝通啊……
轉過彎之後,陸爾雅自覺地給人指路,車子拐了幾個彎,才在一家武館面前停下。
陸爾雅解開安全帶,轉身要和他說謝謝,卻發現男人望着她們家武館的招牌微微愣神,她也跟着望過去,确定和平時無異,才轉頭問他:“怎麽了嗎?”
周淮易收回視線,熄了火,不打算立即離開的樣子,靠着椅背和她閑談起來:“你住這裏面?”
“嗯,幾年前搬過來的。”
“武館的陸師傅,和你什麽關系?”
陸爾雅眸色暗了暗,聲音也低了幾分:“我爸,您認識?”
周淮易輕微點頭:“之前拍戲,過來和陸師傅練過幾招,挺久以前的事了。”
陸青禾是這一帶有名的武打師傅,不少劇組會花大價錢請他去做武術指導,自然,他去世的消息,也在圈子裏傳開了。
周淮易那時候和陸師傅合作,就覺得這人有點兒仙風道骨的韻味,後來要拍一部武打片的時候,想找人二次合作,譚林才告訴他人已經去世有些年頭了。
不想提人家的傷心事,周淮易換了話題:“以後酒店就別去了,好好在劇組待着,演得好了,自然有公司會考慮簽下你。”
“可是和酒店簽了半年的合同,還有兩個月才到期。”那高額的違約金,她是負擔不起的。這邊張家太子爺的事才剛有眉目,她總不能又把自己逼到絕路上去。
“那些都別管,我會讓人去處理。”
陸爾雅張大眼睛看了他半響,不太明白他提這個要求的目的:“但是,您這麽做,是為什麽?”
周淮易淺笑,給疲憊的臉添了些許光彩:“感覺。”
“感覺?”
“沒錯。”
陸爾雅愈發不懂,還想再問清楚些,嘴巴才微微張開,就被一陣鈴聲打斷。是周淮易的手機,用的鈴聲,還是手機自帶的。
抱歉地朝她笑笑,男人好看的手指劃過屏幕,對着那頭“喂”了一聲。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周淮易面色越來越冷,好像随時就能脫口罵人一樣,陸爾雅坐在邊上,緊張地轉轉眼珠,應該……不會殃及到她吧?
挂了電話,周淮易臉色難看至極,把手機往收納盒一扔,爆了句英文出來:“FUCK!”
陸爾雅一時沒了主意,覺得自己該有所反應,但又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僵着身子坐在副駕駛座上,一動也不敢動。
這男人發起火來,也是夠吓人的。
沉默了會兒,陸爾雅還是覺得自己該說點兒什麽:“那個,周導,出什麽問題了嗎?”
周淮易斂去臉上的怒氣,語氣依舊不是很好:“沒什麽。”
那您發這麽大火?害得她都想假裝自己不知道那個英文單詞的意思,男神爆粗口什麽的,雖然新鮮,但絕對不是什麽好的記憶。
“那……您要不要上去坐坐?”樓上卧室的燈已經開了,爾陽知道她大概這個時候回來,總會給她把燈打開。再晚點上去,小子又該抓着自己問一堆有的沒的。
周淮易定定地看她兩秒,沒有答應,也沒有回絕,而是打開車門下去,繞到這一頭來,給她把車門拉開。
陸爾雅早就不想和他獨處,現在那人是不願意在這兒逗留的意思,再好不過。她動作迅速地下了車,朝人鞠了一躬:“明天早上八點,我會準時過去的。”
周淮易眉毛一挑:“你不是邀請我上去坐坐?”
“……嗯,您跟我來。”
武館的大門早就沒有開過,陸爾雅帶着人從側邊的小門進去,轉身鎖門的時候,還不忘提醒一句:“周導,我弟弟是您的粉絲,待會兒萬一他反應過激了,還請您見諒。”
周淮易笑着點點頭,表情溫和儒雅,仿佛剛才那個爆了粗口的人不是他一樣,哪還看得出半點生氣的跡象。
果真是演技派!陸爾雅在心裏下了如是定論。
木制的樓梯有些年頭了,這家武館,是太爺爺留下的,算算,已經百年有餘了。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絲毫沒有損壞的痕跡。
鞋子踩在上面,倒是會發出吱吱的響聲。到了自己的地盤,陸爾雅步子也放開了些,不似在片場和酒店那般拘謹。
周淮易幾年前來過一次,但是是在樓下的練習場,還沒上過樓,手撫過雕刻精美的扶手,眼裏閃過幾分贊賞之意。
古色古香,很有感覺。
陸爾雅在雕刻了草體詩詞的木門前站定,等身後的男人靠近,才推開門,往旁邊側了側身:“周導,裏面請。”
周淮易擡腳進去,趁她關門的空檔,把不大的空間打量了一遍。
最為顯眼的,是牆上挂着的照片,滿滿當當,整面牆都是。不是一般的家庭照,而是出自專業的攝影師之手,光影處理得及其到位,不像初學者。
照片裏的人,大多是陸爾雅。
不得不說,她長得挺耐看,比起那些個靠臉吃飯的年輕女演員,絲毫不遜色,還多了些幹淨純粹,那雙澄澈的大眼,尤為勾人,對視間,總能引得人保護欲泛濫。
今天和她演完那場戲,韓岩私下裏還偷摸着和他說:“看你倆演床戲,總覺得是你在欺負人家姑娘,我差點兒沒沖上去揍你一頓。”
他問從哪兒看出來的,韓岩那個鮮少細致觀察的人,給出的答案,竟然是——眼神!
他說,陸爾雅當時看他的眼神,怯怯的,可憐至極!
周淮易只笑,并不搭話。現在想來,自己最後也是心軟了,第二遍的時候,也沒讓她真的裸了上身。
也好,片子最後還是要送審的,尺度大了,容易被要求删戲。
陸爾雅瞧他對着牆上的照片發呆,把包放下,走到他身邊:“周導覺得,這些照片,拍得怎麽樣?”
周淮易又将照片細細地看了一遍:“你拍的?”
“不,我弟拍的,他說往後想當導演,但是家裏只有一臺相機,就先拍着練練手,往後接觸攝影錄像什麽的,也不至于太生疏。”
搖搖頭,周淮易覺得不行:“光拍照肯定不夠,但是照片确實不錯,攝錄的話,區別還是蠻大的。”
“沒關系的,等他進了電影學院,再學也來得及,我弟悟性挺高的。”說話間,帶了對自家弟弟的誇耀。
周淮易洞察力何等厲害,豈能聽不出,順着她的話說:“沒事,慢慢磨吧,這一行,沒有年齡限制,喜歡的話,什麽時候熬出頭都不重要。”
陸爾雅贊同地點點頭,又聽他問:“你是他的模特?”
“嗯,平時在家閑着沒事,就會陪他出去拍幾張。”拍別人也不是沒想過,只不過沒人願意像她這樣配合,聽他使喚,小孩不高興,就沒再找過別人。
帶着周淮易進了陸爾陽的屋,小孩正低頭苦苦研究攝影書籍,聽到聲響,只喚了一聲姐,就再無其他。
許是沒有聽到他姐的回應,陸爾陽奇怪地轉頭看過去,這一看可不得了。
他看到了誰?!
周淮易啊!
化成灰他都認得。
嘴巴就那麽半張着,滿臉的不敢相信。
還好沒有跳起來大吼大叫,陸爾雅慶幸,到弟弟跟前,伸着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
陸爾陽回魂,驚恐地抓着他姐的肩膀:“姐,我好像,看到周淮易了。”
“不奇怪,我也看到了。”
“卧槽!是真的啊?”
陸爾雅點頭,陸爾陽視線越過他姐,看了看雙手插兜站立在幾米外的男人,男人朝他點頭微笑,禮貌問好。
陸爾陽騰地站起來,把他姐吓退了兩步,怔怔地望着活生生的周大神。
“你……你和我姐是啥關系?”
見鬼,他和偶像的第一次對話,他竟然是質問他和他姐的關系。
周淮易漫不經心地答:“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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