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栽培

沒讓她到昨天的化妝間去，周淮易讓人帶她到八號間。

陸爾雅知道，那是男神專用的化妝間。可能是怕她再去昨天那個地方，遇到張玲，再鬧了不愉快。

章欣瑤的妝應該要挺久的。按照劇本的描述，那姑娘是一頭淺棕色的長卷發，妝容倒是淡淡的。

不過染發燙發什麽的，少說也要一兩個小時，陸爾雅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妝師在頭上動作，自己則端着劇本熟悉後面的劇情。

化妝師是位剪着幹練短發的年輕女人，手法幹淨利落，上完染膏之後，把一群無關緊要的人趕出去給別的演員補妝，獨自留下來負責陸爾雅。

“你還是第一個，在周導化妝間化妝的女演員。”坐在一邊看時尚雜志的短發女人如是說。

陸爾雅擡頭，自鏡子裏看後面悠閑的人：“周導不喜歡和人共用空間嗎？”

“非常讨厭！”

“這樣啊……”

将雜志翻頁，女人又說：“聽說張玲找你麻煩了？”

陸爾雅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不算吧，她只是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女人嗤笑一聲，淡淡道：“那女人早該走人，在組裏除了會無事生非，什麽事兒都成不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聽人說，周導已經讓她收拾東西走人了。”

“什麽？”

化妝師起身，将雜志放在沙發上，過來看看頭發的情況，又拿起染膏在她頭上塗抹幾下：“其實也在意料之中，那女人是靠在和副導的關系才進來的，把組裏攪得不得安生，因為副導的緣故，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讓周導知道，沒想到敗在你手上了，走了也好，大快人心。”

陸爾雅動動嘴皮子，還是住了嘴。這些事兒，沒人告訴過她，她什麽都不了解，不知道該如何發表看法。

“你在自責嗎？”許是沒得到回應，化妝師以為小姑娘心軟，在偷偷內疚，“遲早的事兒，周導平素最讨厭能力跟不上口才的人，張玲這樣，純粹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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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在想別的事。”

化妝師抱手坐在梳妝臺上，挑起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小姑娘底子不錯，純天然，看着挺舒服，昨天那場戲我去看了，演技也夠硬，周導這樣重用你，肯定是欣賞你，好好演，肯定能大紅大紫。”

大紅大紫？！

陸爾雅笑着搖頭，并不贊同：“您別說笑了，像我這樣的條件，一抓一大把，我只要有戲演，有錢拿就足夠了。”

“但是像你這樣，出道就和影帝影後合作的，能有幾個？”化妝師拉着她的胳膊，讓她起來，躺到躺椅上，開了熱水給她洗頭：“這是個機會，你要好好把握，況且周導有意栽培你，有他帶着，還怕出不了頭？”

栽培嗎？

陸爾雅确實沒想過這個問題，只知道他及時出現在她身邊，幫她解了燃眉之急，又給她圓了上鏡的夢。

助導過來催了，說是那邊計劃好的幾場戲都拍完了，就等章欣瑤上場。

頭發做好，接下來就簡單多了。

化妝師加快動作，沒幾分鐘就把她交到服裝組去。

章欣瑤還是個大學生，穿着會簡單一些，換上短袖體恤和牛仔熱褲，陸爾雅确實沒發覺這和自己平時的穿衣風格有什麽不同。

助導催得緊，她才一換好衣服，就被拉着往外面趕。

這是章欣瑤第一次和女主齊瑾瑜見面，也是章欣瑤第一次在電影裏露面。助導交代過，一定要讓人印象深刻，人物性格在這一場就要凸顯出來。

陸爾雅覺得能行，昨晚上拉着爾陽和自己對了挺久的戲。一向挑剔的弟弟都點頭說肯定能過，她對自己也有了信心。

淩菲和周淮易剛結束一場戲，正在場邊補妝，不時低聲說笑，俨然是認識已久的朋友了。這個不是什麽秘密，之前周淮易接受采訪，被問到圈內較好的異性朋友，他脫口而出的第一個名字，就是淩菲。

據說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淩菲的哥哥——淩奈，還是這部電影的投資人之一。

陸爾雅等會兒要和人家搭戲，總不能不去打個招呼直接上，認識一下還是有必要的。調整好情緒，換上恬靜地笑臉，朝兩人的方向走過去。

周淮易先看到她，擋去還在補妝的化妝師的手，朝她勾勾嘴角：“來啦。”

“嗯。”

男人伸手，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過去一些，待她在淩菲面前站定，才松開虛搭着的手：“這是淩菲，你應該知道吧？”

陸爾雅乖巧點頭：“淩小姐，您好。”

淩菲被她禮貌的稱呼逗笑，拍拍她的肩：“不用這麽生疏，叫菲姐就好。”

“菲姐。”

“這才對嘛。”滿意地點點頭，淩菲細細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對周淮易說：“哪兒找的？真挺适合章欣瑤這個角色。”

周淮易但笑不語，陸爾雅也選擇沉默，總不能說“我主動找上門去，求他給自己一個演您替身的機會”吧？

等戲的空檔，陸爾雅坐在兩人邊上，不知道該如何搭話。尴尬地時候最想拿手機來救場，但當着影帝影後的面，端出電子産品來玩自己的，顯然不太妥當，除了豎着耳朵旁聽，她還真找不到別的事情做。

這時候，她才發覺，整個劇組裏，也就周淮易，她還算比較熟悉的了。有的人甚至不知道她是誰，依稀記得她昨天替了淩菲的床戲，卻少有人知道她即将要演女二號這件事。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再看一遍劇本最合适。

打定主意 ，當真不再管他們兩人，兀自拿了劇本，背過身去，默默地往後記臺詞。

章欣瑤的臺詞大多是長段長段的，別人說一句，她能還十句的主，說起話來，準能把人氣得半死，罵人不帶半個髒字，還帶着學生的稚氣，喜歡用網絡流行語……要記住這些臺詞，還挺為難演員的。

但是這樣的角色，演起來也有趣一些，自昨天拿到劇本，陸爾雅就一直躍躍欲試，想看看這個性格與自己完全截然相反的女生，會被她演繹成什麽樣。

“請演員就位。”那邊場務拿着喇叭開始喊流程。

這場戲是在外景拍，現在還在棚裏呆着，陸爾雅都覺得燥熱難當，等下頂着大太陽，不知道眼睛能不能睜得開。

然而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并沒有讓他們在露天場地拍攝，而是臨時換了場，進到竹林裏去，有樹蔭遮擋，林子裏還有小風吹着，不算太難耐。

第一場先是她和淩菲的戲。

齊瑾瑜腳踝扭傷，坐在樹下休息，男主景明去買藥，托章欣瑤先照看着，章欣瑤瞅準機會，對女主開展心理戰。

等淩菲在一棵稍微繁盛一些的竹木下坐下，陸爾雅也找好自己的位置，副導那邊就給了開始的口令。

齊瑾瑜輕輕按壓着腳踝位置，眉目間帶着對傷痛的隐忍，又有和景明鬧矛盾之後的別扭神色，也不和同行的章欣瑤搭話。

陸爾雅驚嘆于淩菲進入角色的神速，還是快速調整好表情，按着劇情發展往下演。

跨步向前，站在離淩菲兩步遠的地方，居高臨下地斜睨坐在石頭上的女人。斂斂心神，背得滾瓜爛熟的臺詞已經到了嘴邊。

“你……”

餘光瞄到淩菲身後竹木上不尋常的動靜，陸爾雅瞳孔一震。場邊也有人發現了不對勁，依稀聽到有小姑娘尖着嗓子喊：“有蛇，有蛇啊！”

陸爾雅并未看清那條蛇是何品種，身體先做出了反應，修長勻稱的腿飛快地從淩菲頭頂掃過，直直的踢在她背靠着的竹子上。

有男人上臂一般粗壯的竹子晃動幾下，竟然從受力的地方斷裂，轟然倒下，十幾米高的竹子重重拍在地上，發出不小的響聲。

淩菲被吓得不清，下意識捂着腦袋尖叫出聲。

及時中斷了拍攝，工作人員紛紛上前查看情況，小心地把驚魂未定的淩菲攙到棚裏去，細細安撫。

陸爾雅沒控制好力度，用力過猛，把竹子踢倒的同時，腳背和腳踝上方的骨頭也疼得厲害，泛着淡淡的青淤。

沒去查看腳上的傷勢，一瘸一拐地到竹子邊上去看還在扭動着身子掙紮的翠綠色長蛇。

沒有直接踢到蛇身上，陸爾雅本意只想把它吓走，沒料到會把竹木踢斷，生生把長蛇壓在下面，逃脫不得。

工作人員正在處理，幾個年輕力壯的大小夥子也不敢靠近，拿着木棍有一下沒一下地去戳着蛇身。

看不下去，陸爾雅從他們中間穿過，蹲下身去，按住蛇頭，費了些勁把竹子挪開，條件反射一般，蛇身立馬纏繞上她的胳膊，冰涼的觸感惹得人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站直身子，陸爾雅回身，猝不及防撞進一雙深色眸子裏。周淮易，赫然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皺着好看的眉看她。

那人臉色算不上好看，沉沉的黑眸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定定地看過來。莫名覺得緊張，陸爾雅避開視線。

“周導。”糯糯地喚了一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邊上拿了麻袋的小夥子靠過來，把袋口打開，遞到她跟前：“陸小姐，把它扔進來吧，交給我們處理就好。”

“啊？哦。”揪着蛇尾巴，把緊緊纏在手臂上的蛇拿來，小心地放到麻袋裏，認真交代：“不用把它打死，這是翠青蛇，沒毒的。”

“你确定不是竹葉青？”小夥子狐疑地瞅她。

“不是，竹葉青有細小的鱗片，頸子比這還要細一些，體型也長不了這麽大。”

“你對這些還挺了解啊。”

“小時候經常去山裏。”她家武館後面就是一座大山，裏頭動物種類不多，但蛇卻不少，小時候常和父親到後山去，抓蛇練膽。

小夥子對着她誇贊一番，随後帶着另外幾人，拎着麻袋出了林子，餘下還在處理現場的一衆工作人員，和……他們倆人。

那邊忙得暈頭轉向，并沒有人在意這裏的情況。陸爾雅被看得心煩意亂，腳上的傷又隐隐作痛，偏偏還不能直接轉身走人，只能垂着腦袋靜待他開口。

“你膽子挺大啊。”沉默了有些時候的男人，涼涼丢來這麽一句話。

“還……還行。”依稀能從中聽出他語氣裏帶了怒意，陸爾雅摸不着頭腦，絞着手指站在原地，目光閃躲。

“還能走嗎？”他問。

該說他觀察入微呢，還是別人神經太大條。第一個發現她腳受傷的，竟然是周淮易，陸爾雅心裏一暖，露出淺淺的酒窩：“能走。”

“過來。”男人朝她伸手，示意她把手放上去。

陸爾雅遲疑片刻，自己試着走了兩步，覺得沒關系，搖頭拒絕：“不用麻煩您，我自己可以的。”

“聽不懂？”語氣強硬了幾分。

“……”

硬着頭皮把手搭上去，陸爾雅小聲地和人道謝：“謝謝您！”

周淮易沒理，将手往上挪了挪，稍稍用力，攙住她的胳膊，另一手繞過她身後，環在她的腰上，把人往自己這邊帶帶，才扶着她緩緩往棚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