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記住了嗎?
起了大早,陸爾雅把支票放到陸爾陽的枕邊,揪着他的耳朵交代一陣。讓他起床之後去把錢提出來,先把張明成那十萬還了,再用剩下的錢去買臺學生用的攝影機,如果還有剩餘,就留着交學費。
陸爾陽昨晚見了周淮易,從那聽來一些經驗,對攝影愈發來勁,抱着厚厚地攝影教材研究到淩晨五點多才睡下。
一大早被吵醒,躁郁得很,扯過被踢到一邊的被子捂住腦袋,不肯聽他姐說什麽。
陸爾雅無奈地搖搖頭,還是放棄了叫他起來的念頭。走到書桌邊坐下,拿過邊上的便利貼,打算給他留個字條,免得他忘記。
便利貼上有周淮易為陸爾陽留下的簽名,和網上流傳的版本一樣,他的字,蒼勁有力,字型飄逸,即便是寫在便利貼上,也格外好看。
字如其人!
陸爾雅嘴邊噙着笑花,手指輕輕撫過墨黑的字跡。
未了,又甩甩腦袋,把腦子裏不着調的想法都驅逐出去,拎起鋼筆,在後面一頁上留下留言,娟秀工整的小字,與周淮易的字跡形成鮮明對比,卻也是好看的。
那會兒還在念高中,學校藝術節,她參加書法比賽,還拿了一等獎來着。但她偏愛大氣的筆鋒,對自己的字不大感冒,反倒在微博上看到周淮易發的親筆信之後,一發不可收拾地開始臨摹他的字跡,練習将近兩個月,始終有所欠缺,才放棄了那個想法。
她喜歡字好看的男生,喜歡手好看的男生,喜歡聲音好聽的男生。剛好,周淮易統統滿足,年少時對他的癡迷,也不是毫無道理。
那男人,活生生就是她挑選另一半的模板。
只求他不要再有什麽沒被爆出來的優點讓她知道,不然,她的擇偶标準又要往上提一提,再這樣下去,大概會注孤生吧……
收起亂七八糟的想象,陸爾雅将便利貼貼到顯眼的位置,給小孩設了十點的鬧鐘,看時間快來不及了,才拿着面包和牛奶出門去。
昨天助導給她發了個工作證,她現在已經可以自由出入影視城,可以大搖大擺走進來的感覺,不算太差。
到片場的時候,離八點還有十幾分鐘,慶幸自己沒有遲到,陸爾雅稍稍松了口氣,揪着書包帶走進去,禮貌地和路上遇到的人問好。
許是瞧不起她幹了裸替的事兒,人們雖然也會笑着和她打招呼,眼裏卻始終帶着淡淡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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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爾雅觀察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哪能看不出來。在心裏自我安慰一番,還是露着酒窩,步子輕快地到周淮易的休息室去報到。
這種事情,她早就習慣。
從她放棄學業在外打工開始,身邊的朋友都散的差不多,除了知道內情的舒元丫頭,似乎再沒有什麽人願意搭理她。
大概是以為她在外頭幹着些不光彩的事兒,不想和她有半點交集,免得髒了自己。陸爾雅向來不會在意這樣的評論,別人的看法,沒什麽必要改變。
既然她們喜歡把自己當做道德的标尺,她也無話可說。若是她們發現自己的攻擊對象沒什麽反應,自然就不會緊抓着不放,事實證明,她是正确的。
離開學校幾個月之後,電影學院哪還有幾個人記得陸爾雅這號人物?
再提起來,也不過是當年有個女生,以文化考和藝考雙料第一考進電影學院,後來原因不明,退學了。
沒那麽複雜,不去理會,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離周淮易休息室還有一個拐彎的時候,陸爾雅被人叫住,對方不知道她的确切名字,只語氣平平地喊了一句:“那個裸替,站住。”
聲音不大,但在幾米寬的走廊間,卻也傳得遠。邊上忙着搬運道具的場工也看過來。
這個組裏,就她一個做過裸替而已。
陸爾雅輕輕皺眉,在轉身之時,又舒展眉眼,露出恬淡的笑臉:“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說話的是一位打扮新潮的年輕女孩,頭發染成張揚的紅色,塗了亮藍的眼影,唇色也鮮豔得很,也許是組裏的化妝師,陸爾雅想。
對方靠近幾步,臉上的嫌棄之意更甚:“你還來做什麽?真以為周導後面誇你兩句,就當真是看得起你?”
陸爾雅不答話,那人又道:“年紀輕輕的,不想着憑自己的努力掙錢,老想着走捷徑,像什麽樣子?”
圍觀看戲的人多起來,都放下手裏的活兒,抱手在一邊看熱鬧。
人的劣根性,喜歡看人出醜,樂于見人下不來臺。
陸爾雅不在意那一群“觀衆”,倒是對紅發女的挑事反感不已。也不想和她争,就站在原地,看她還能說出什麽難聽話來。
“一個裸替而已,還這麽認不清眼前的形勢?你以為周導會再給你角色嗎?為了上位不擇手段的女人,他憑什麽重用你?”
陸爾雅确實不知道周淮易的組裏還有這樣,嗯……“憤世嫉俗”的人,雖然她更想說是沖動無腦的女青年。
垂下眼睑,掩去眼裏的不耐:“你打哪兒看出我不擇手段了?”
“呵,不然周導為何不用經驗老道的裸替,找上你這麽個山野村姑?”
陸爾雅擡眼,輕瞥過去:“不好意思,我這個山野村姑,至少不會像你這樣毫無根據地對人大吼大叫。”
“你……”圍觀的人發出低低的笑聲,紅發女面上挂不住,努意更盛,“我不和你一般見識,一個為了紅甘願張開腿為男人服務的□□,不值得我動怒。”
陸爾雅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有人上來勸和:“好了,張玲,人家還是新人,你什麽都不知道,憑什麽對人指指點點?”
張玲冷哼一聲,趾高氣揚地踩着恨天高離開。
陸爾雅看着她消失在走廊拐角處,收回視線,感激地朝為她說話的小巧女生笑笑:“謝謝!”
女生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沒什麽,舉手之勞。”
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适才還冷眼旁觀的人,都紛紛送上安慰,陸爾雅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幾句感謝話,大夥就又忙開了,仿佛這個小插曲不曾發生過一樣。
女生抱着文件夾靠過來,個子不高,堪堪到她的肩膀:“你現在要去哪裏?認識路嗎?”
陸爾雅老實回答:“去周導的休息室。”
小巧女生略微吃驚,稍稍回神:“你是要找周導嗎?”
陸爾雅點頭,女生又笑:“周導不在休息室,他剛剛去剪輯室了,我帶你過去吧,我剛好要過去。”
“好。”
談話間,陸爾雅才知道女生的名字——唐檸。還是學生,和制片人韓岩先生認識,趁着暑假跟組實習,好為畢業後積累經驗。
這就難怪了,唐檸出口調解之後,張玲就離開了,邊上的人也附和,敢情都是看在韓岩的面子上。
唐檸是個很健談的人,什麽都能聊,陸爾雅幾乎是她問一句答一句,氣氛還算和諧,并不會太尴尬。
還未走到剪輯室,就在走廊裏遇到周淮易幾人。
對方顯然也看到她了,和同行的人知會了一聲,就邁着長腿朝她們走來。
唐檸先開口,語氣很輕快,明顯是認識的,她喊他:“易哥。”
周淮易雙手插兜,立在兩人面前:“去吧,韓岩在裏面。”這話是對唐檸說的。
聽了這話,女生羞赧地輕錘他一下:“我又不是來找他的,我是給爾雅姐姐帶路來的。”
周淮易挑眉,不戳破女生的小心思,轉而看向陸爾雅:“劇本都看過了嗎?”
“嗯,背得很熟了,前面兩組應該沒問題了。”
唐檸瞪着大眼,不解:“什麽劇本?”
“章欣瑤。”言簡意赅,周淮易不打算細說,那個角色空缺中,組裏人都知道,并不需要解釋得太詳細。
唐檸一陣激動,抓着陸爾雅的胳膊:“那你剛才不說?白白受人欺負!”
張玲還諷刺她沒戲還來組裏晃悠,這要是知道女二號的角色是這位,那臉不得打得啪啪作響?
陸爾雅聳聳肩,沒有回答。周淮易倒是皺起眉頭:“怎麽回事?”
唐檸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激動,跺着腳把經過和周淮易說了一遍。家教良好的小個子女生從未說過“□□”那樣的字眼,說完之後臉上竟然出現不自在的神色,又憤憤地在周淮易跟前為她抱不平。
周淮易了然地點了頭,拍拍唐檸的頭頂:“你先進去,我和她還有事要談。”
“什麽呀!這事兒你管不管啦?爾雅姐姐是你帶進組的,你真能眼睜睜看她吃啞巴虧?”
“你是想讓韓岩親自出來逮你?”
唐檸臉色微變,美目瞪得溜圓,幾秒後,還是小跑着進了剪輯室。
走廊裏只餘下兩個人,熟悉的緊張感又襲上心頭,陸爾雅絞着手指,輕聲細語:“現在就去拍攝場地嗎?”
周淮易沒有動作,眼裏帶了幾分探究的意味,把低眉順目地女人上下打量一眼,不知道是何種情緒,他說:“你沒脾氣嗎?”
陸爾雅不明所以,茫然地望向他:“難道我該和她吵?”
無聲地搖搖頭,周淮易不再言語,邁開腳步,在前面走。陸爾雅會意,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當然,遇到這種事,陸爾雅不可能完全不生氣。就像唐檸說的,她還是新人,不,新人都算不上,不過是恰巧被他挑中來演章欣瑤這個角色而已,貿然和劇組的人翻臉,顯然不是理智地行為。
周淮易組裏的人,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如若鬧開了,鬧到周淮易面前,她也不确定對方會站在自己這一邊。
說不定,自她主動在他面前脫衣那天起,她在周淮易心裏,和張玲想象的并無多少差異。要是還不懂事,和他的得力下屬鬧矛盾,章欣瑤這個角色,随時可能從指間溜走。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陸爾雅也跟着停下:“周導,怎麽了嗎?”
輕嘆一聲,周淮易語氣平淡至極,卻也是不容抗拒的:“以後在遇到這種事,直接還回去,要是解決不了,就來找我。”
“啊?”
“記住了?”
陸爾雅反應片刻,才讷讷地點頭:“記……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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