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那時初見
陸爾雅九歲那年,旁邊那條街上,搬來一戶人家。
要說這一塊,每天搬出搬進的人不在少數,特別就特別在,那一戶新來的人家,買下了這一片最貴的別墅!
簡而言之,有錢人。
江明區算富人聚居區,那時候陸青禾名氣也大,給劇組做武術指導,加上武館收入不低,陸家的情況,還是很好的。不算太富有,但也絕對算得上條件好的。
那套別墅,陸爾雅聽大人們提過,房子很大很漂亮,帶了花園,帶了游泳池,帶了很多很多……
陸爾雅周末的時候,會帶着爾陽從那家的狗洞裏鑽進去蕩秋千。不光他們姐弟,周圍的小朋友,都會去。
挑了個大好的天氣,陸爾雅沒有興趣班,父親也不在武館,不用過去練功,興沖沖地帶了一衆小夥伴過去,卻發現那個狗洞被堵上了,鐵栅欄裏頭就是開滿鮮花的後花園,那個白色的秋千,正被風吹得微微搖晃。秋千旁,是一條比她還要高大的高加索犬。
陸爾雅曾經目睹了自家弟弟被狗咬的情景,渾身一激靈。頓時沒了蕩秋千的心情,央着一群小朋友,到附近公園去玩去了。
連續幾個星期,她都沒有再進去過那個後花園,沒有坐到她心愛的秋千!
然而,進不去了。
“那是別人的家,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昨晚和父親鬧了一陣之後,父親是這樣回答她的。
背着書包在外面站了許久,望着那架白色的秋千,它仿佛在和自己揮手告別一般。陸爾雅擡手,朝着那邊揮了揮,卻不料得到高加索犬的回應。
威武的大狗吠叫着朝這邊撲過來,饒是隔了鐵栅欄,陸爾雅也被吓得不輕,拿出平時訓練的速度,頭也不敢回地奔回家去。
遇到周淮易,是個巧合。
那天放學,外頭下了大雨,班上同學陸續被父母接走,她的父母,卻遲遲不見蹤影。
老師一直陪着她在教室等,中途接了個電話,說要到辦公室去一趟,讓她自己在教室等,陸爾雅乖巧懂事,沒有異議,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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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絲毫沒有變小,反倒越下越大,雨滴打在窗戶玻璃上,玻璃都跟着顫了幾顫。
天色漸暗,外頭打了幾個驚雷,陸爾雅害怕,揪着自己的小書包帶縮到講桌下面,顫顫巍巍地打開自己的小電筒,照亮周身的地方。
等了又等,還不見人來,她累極、困極、餓極,靠着桌腳,竟然睡過去。
再睜眼時,小電筒沒電,已經徹底不能發光,外面的大燈也被滅了,許是來巡查的人沒看到她,把教室門鎖了,她試着扭了幾次門把,都沒有動靜。
那麽點兒大的孩子被一個人關在屋子裏,外面又是打雷又是下雨,難免害怕。喊了幾句“救命”沒人應之後,只能抱着小胳膊蹲下,嚎啕大哭。
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她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用力拍打門板:“有人嗎?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啊?有人嗎……”
外頭的人聽到響動,從外面扭動幾下門把,沒扭動,便和她說話:“誰在裏面?”
“陸爾雅,陸爾雅在裏面啊!”終于聽到人聲,陸爾雅喜極而泣,眼淚又流了一臉。
外頭的人顯然沒想到會收到這樣的回答,未了又發覺是自己的問法有問題,低低地笑了幾聲:“好,陸爾雅,別着急,我們這就救你出來。”
外面的人讓她退開一些,猛踹了幾下門板,沒踹開。
她聽到一個男孩的聲音:“不行啊,淮易,得從窗戶。”
“行,你給我拿着包,我爬上去。”
窗戶的高度對于陸爾雅來說,太高了些,男孩翻過窗戶進來,開了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窗戶,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又小聲說了一句:“怎麽這麽矮?”
陸爾雅:“……”
廢話!要是她夠高的話,早就自己翻出去了,還用得着他們來救?
但對方比她高了不只一點點,陸爾雅年紀還小的時候,就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怯怯地握了水杯站在那裏:“你能救我嗎?”
男生将她上下打量一眼,借着燈光,将她臉上的淚痕看得清清楚楚:“哭了?”
“嗯……”
“哭什麽呀?”
以為對方關心自己,陸爾雅吸吸鼻子,抽抽噎噎地将自己的悲慘遭遇說了一遍,對方沒有太大反應,摸摸她的腦袋:“以後讓你爸媽記得來接你。”
“我知道了。”
外頭的男生好像等得不耐煩了,催了兩句:“淮易,幹什麽呢?快點,回家了。”
周淮易沖着窗戶說了句“知道”,又回頭看她一眼,無奈地搖頭,拉過一張桌子抵在牆邊,覺得不夠,又搬了張椅子上去,擺放好之後,朝女孩笑笑:“自己爬上去,可以嗎?”
陸爾雅目測了下高度,和父親讓她攀爬的木樁相比,還不至于太可怕:“可以的。”
“那你上去,我給你扶着椅子。”
陸爾雅依言過去,還知道要把礙事的水杯擱到包裏去,小短腿倒騰兩下,還真翻上桌了,再接再厲,費力地爬上椅子,扭頭問:“現在怎麽辦?”
周淮易挪開視線,不去看那女娃裙底的粉紅色小褲褲,輕咳一聲:“韓岩,等她爬上去抱她下去。”
“收到!”
擡擡手,周淮易道:“繼續爬。”
陸爾雅還算配合,一腳踏上窗框,看到外面等着的幾個高年級男生,其中一個較高的伸着胳膊,準備抱她下去,她也不懂男女有別這種事,也伸着胳膊撲到人懷裏去。
高個男生把她安穩地放到地上,還給她整了整衣服,對裏面的人說了句:“出來吧。”
周淮易爬上窗框,幾個男生往邊上退了退,他便一躍而下,落地之後,接過同伴手裏的包背上,就和其他幾人一樣,盯着她瞧。
高個男生蹲下身,輕輕捏捏她的臉蛋:“你家住哪兒?哥哥們送你回去。”
“江明區槐林路195號。”
男生起身,轉頭沖方才進去救他的人說:“在你家那塊,你負責吧,反正順路。”
周淮易也明白這幾人急着回家,點了頭:“行吧。”
雨已經停了,沒有打傘的必要。
和幾個男生一起走到校門口,周淮易和人揮手告別,看看眼眶帶淚的女娃,勾勾唇角:“需要牽着嗎?”
陸爾雅點頭,把手搭到他手裏,暖暖的,頓時讓人覺得安心。
“哥哥,不用人來接嗎?”她問,眼睛忽閃忽閃地望着男生好看的側臉。
“不用,等你像我這麽大了,也能自己回家。”牽着她的手,站在路邊等紅路燈的時候,邊上的人不時看過來,說着“兄妹感情真好”什麽的,周淮易不耐地皺皺眉,垂首看了眼漸漸露出笑容的女孩,又隐去自己的負面情緒。
“那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姓周。”
“那我叫你周哥哥好嗎?”
周淮易第一反應是拒絕,動了動嘴皮,對上她亮晶晶的眸子,生生壓下那句“不好”,轉而別扭的點了頭。
“周哥哥為什麽這麽晚才回家?”沒了恐懼,小小的孩子總有問不完的話。
“班上有籃球賽,和朋友去練球了。”
“啊?可是在下雨呢,怎麽練?”
“室內的。”
“那……”
陸爾雅一路叽叽喳喳地,不肯消停,周淮易難得耐着性子一一回答,路過家門口的時候,也沒想着要先回去打個招呼,直接帶着她往另一條街走。
倒是陸爾雅興奮地指着後花園的秋千告訴他:“我最喜歡這裏了,有時間我帶你進去蕩秋千吧,你那麽厲害,肯定能翻進去的。”
周淮易覺得好笑,回頭看了眼已經遠遠落在身後的景象:“我自己的家,為什麽要翻進去?”
“那裏是你家啊?”陸爾雅先是吃驚,而後又興沖沖地抱着他的胳膊撒嬌,“那你帶我進去玩嘛,我已經好久沒有進去過了。”
周淮易眼神暗了暗:“不,不是,那不是我家。”
“為什麽又不是了?周哥哥不想帶我去玩嗎?”
“你還小,不明白。”說罷,又拍拍她的腦袋,“那個家裏,我是多餘的。”
“啊?”
嘆息一聲,周淮易自嘲地笑笑,一個丁點兒大的女娃,能知道什麽?牽起她的小手,繼續前行:“不要問那麽多,知道了也沒用。”
陸爾雅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回過神來,已經可以看到自家的房子,伸着手指告訴他:“喏,那裏就是我家,你要是想找我玩,就在樓下叫我一聲,我能聽到。”
周淮易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亮着小燈的小洋樓:“快回去吧,我看你進去再走。”
“你不進去嗎?”
“不去了。”
“那好吧,你記得來找我玩啊,我的屋子就是臨街那一間,你看到沒有,窗戶上貼着小熊的那個。”費力地踮起腳尖指了指自己的房間,還怕他看不清,具體描述了一番。
周淮易蹲下身,抱了抱她,這孩子确實小得不像話:“我記住了,快回去吧,爸爸媽媽該擔心了。”
“嗯,明天見。”
“明天見。”
陸爾雅聽話地朝家的方向跑,怕他離開一般,還回頭看了幾次,确定他還在,才笑着繼續往前跑。
轉身之際,聽到那女娃中氣十足地吼聲:“陸青禾,你給我出來,把我一個人扔在學校,反了你了!”
下一秒,就是她被揪住耳朵的吃痛聲,以及大人的訓斥聲,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孩子已經被拎着衣服進了屋子。
這孩子的眼睛,真幹淨!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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