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會來找你
那之後,周淮易便經常在學校見着她,不,是她經常出現在他眼前。
說是家裏沒時間來接她,想和他搭個夥,以後都一起回家。他還能說什麽呢?在他準備拒絕的時候,那女娃嘴巴就扁的快變形了。
罷了罷了,順路而已。
籃球賽已經接近尾聲,最近回家的時間可以早一些,三年級的孩子,作業沒有他們那麽多,每每做完簡單的算術題和抄寫作業,就拿着鉛筆在旁邊塗塗畫畫,也不打擾他,安靜地等他做完題才跟着收書包。
路過他家的時候,陸爾雅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周淮易無奈,拖着她走了兩步,那孩子竟然蹲在地上不肯挪窩了。
“你想怎麽樣?”抱着手,居高臨下地看着耍賴的女娃。
陸爾雅讨好地抱着他的小腿撒嬌:“周哥哥,周哥哥,你就帶我進去嘛,我想蕩秋千,想蕩秋千哇!”
“我們可以去附近公園。”
“不要,就喜歡這個嘛。”
“陸爾雅,你再這樣,以後就自己回家!”
收到威脅,陸爾雅動作頓了頓,未了又委屈兮兮地瞅着他:“就這一次好不好,今天是我生日诶。”
“生日?”周淮易不信地重複了一遍,眉心收緊,“說謊可不是個好習慣!”
“是呢是呢,不信你去問我媽媽,今天家裏人忙,不能陪我過生日了,我就想蕩一次秋千都不行嗎?”
周淮易無力地低頭看着地上撒潑打滾地人,煩悶地抹了一把臉:“只有這一次啊!”
“好啊好啊!”得到應允,陸爾雅立馬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衣服上土,笑嘻嘻地牽着他的手,“快帶我進去呀。”
後來他才知道,陸爾雅的生日,并不是那天,而是在冬末,二月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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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她進了家門,家裏只有那個女人和她的兒子,剛剛學會講話的小孩,颠颠地笑着跑過來,撲到他身上,口齒不清地喊着:“哥哥……哥哥!”
周淮易沒有蹲下,也沒有回應,甚至扭過頭去不肯看他一眼,倒是身邊的陸爾雅有了動作,把手從他手裏抽出,饒有興趣地摸着那個孩子的臉頰:“哇,小朋友呀,是周哥哥的弟弟嗎?”
周淮易面色頓了頓,餘光瞄到那個女人略帶期待的眼神,冷聲道:“不是。”
女人的眸光随着這個回答黯淡下去,周淮易陡然升起一股報複的快意,似有若無地勾勾嘴角。
陸爾雅卻湊上去,對着小孩子軟糯糯的臉頰親了幾下:“好可愛的弟弟,我也有弟弟呢,和他差不多大,周哥哥還沒見過。”
周淮易皺皺眉,拉起她的手,帶着她往邊上退了兩步,那個孩子沒站穩,踉跄兩步,摔在厚實的羊毛地毯上,陸爾雅要去扶,他也不準:“你不是要蕩秋千嗎?”
“可是,弟弟摔倒了呀。”
“不用管他!”他說,聲音前所未有的淡漠。陸爾雅害怕地往後縮了縮,他卻不理,半拖半拽着把她帶離客廳。
看到秋千之後,陸爾雅顯然忘了害怕,也不要他牽着,自己就小跑過去,看到大狗,又剎住腳步,怯怯地躲到他身後。
他上前,解開狗鏈,拍拍狗背,高加索犬會意,不緊不慢地離開了後花園。
陸爾雅這才從他身後探出腦袋來:“走了嗎?”
“走了。”
女孩歡呼一聲,熟門熟路地跑過去。對她來說,秋千有些高,費了些勁才穩穩當當地坐上去。
周淮易行至她身後,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她推着。想起她方才抱了那個孩子,心裏竟然覺得不舒服,悶悶地叫了一聲:“陸爾雅。”
“嗯?”
“不要喜歡那個孩子,好不好?”語氣帶了些請求,他還不知道,心高氣傲的自己,還有這麽說話的一天。
“哪個孩子?”陸爾雅玩在興頭上,随口問,“周哥哥的弟弟嗎?”
弟弟?!
猛地握住秋千繩,陸爾雅也因為這突如其來地停頓險些跌下去,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他:“我、我說錯什麽了嗎?”
“他,不是我弟弟!”說這話時,他知道自己肯定又是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不想讓她看到,也不願意克制。
陸爾雅不解:“可是,他是周哥哥的媽媽生的呀。”
“她不是我媽媽!”
也許是察覺到他的怒氣,鬼頭鬼腦的女娃已經自秋千上跳下來,抱着他的大腿仰頭看他:“周哥哥在生氣嗎?”
算了,她知道什麽呢?
暗嘆一聲,周淮易勉強擠出一個友善的笑容:“沒有,沒生氣,還要蕩秋千嗎?”
“還是不要了,你心情不好,我改天再來。”從她進門開始,他就沒正常過,還是不要繼續逗留的好。
“我說過僅此一次。”
“啊?可是……”
周淮易彎腰,将她抱在懷裏,一同坐到秋千上去,問:“陸爾雅,你永遠當我的朋友好不好?”
陸爾雅欣然應允,他又說:“我,一個人的朋友。”
“可是我已經有很多朋友了。”
周淮易把她抱得更緊了些:“男生朋友,就我一個好不好?”
腦子裏大概回憶了一下,她确實沒有什麽男生朋友,糯糯地開口:“好!”
“那你要是賴賬怎麽辦?”把腦袋搭在她頭頂上,周淮易也覺得自己現在的提議可笑至極,竟然要從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那裏尋求安全感。
“我才不會賴賬,陸家人都是說到做到的,我爸爸教的。”
周淮易點頭贊同:“嗯,你爸爸教得不錯,那就這麽說定了,不管你長到多大,都只能有我一個男生朋友。”
“好啊。”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
周淮易忽的笑出聲,望着院子裏高大的果木,視線卻模糊了,眨眨眼,眼淚順着臉頰流下,滴在她額頭上,他又擡手,替她擦去。
“生日快樂,陸丫頭。”他說。
陸爾雅沒細聽,怔怔地擡手摸摸方才有冰涼觸感的地方:“周哥哥,你……哭了嗎?”
“沒有。”
“說謊!”陸爾雅不依不饒地揚起腦袋,赫然看到她家周哥哥那雙漂亮的眼睛都紅了,白皙的臉蛋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她不會安慰人,只能學着媽媽的樣子,擡起胖手,笨拙地給他擦拭眼淚。
周淮易笑笑,驀地伸手,捂住她明晃晃的眼,重新将腦袋擱在她頭頂:“陸爾雅,你想聽嗎?我的故事。”
陸爾雅今天出奇的乖,沒有拉下他的手,就那麽安靜地伏在他懷裏,聽他說話。
“我媽媽去世了,一年前,因為裏頭那個女人給我爸生了孩子,我爸選擇了她,我媽受不了,氣病了,住院住了大半年,然後,離開我了。”
“我很想她,也很恨她,我恨這個家的所有人,我也恨我自己,你說,我該怎麽辦?”
聽到對方征求她的意見,陸爾雅嘴唇翕動幾下,還是沒說出什麽,就連他剛剛那幾句話,她都聽得雲裏霧裏。
他又說:“能陪着我的,只有朋友了,所以,我很珍惜你們,同樣的,我也希望,你們只是我的朋友,不要和他們,扯上任何關系!包括那個孩子,也不要。”
“陸爾雅,你能做到嗎?”周淮易頓頓,沒等她回答,繼續道,“也許你會覺得我很自私,但是,我只有你們了,你明白嗎?我只有你們了!”
陸爾雅這回算是聽明白了,他的故事沒聽懂沒關系,他的友好請求,還是聽得真真切切的,猛點了幾下腦袋:“我能做到!”
周淮易又笑,即便年紀還小,陸爾雅也能從中聽出不對勁來,以為他不相信自己,急急地拉下他的手,眨着真誠的大眼:“周哥哥,我能做到!”
“嗯,我知道。”
陸爾雅重新趴回去,伸着手輕輕拍着他的背:“你要是讨厭他們的話,就不要見面就好了,我讨厭張明成,就沒和他說過話了,見到他也繞道走了。”
不要見面好了……
周淮易眼睛眯了眯,心裏似乎有了主意,又不大确定地看她一眼:“爾雅,我離開的話,你會難過嗎?”
“只要你不難過,我就不難過。”
“那如果要很久很久才能見面呢?”
陸爾雅靠在他肩膀上想了想,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問:“很久是多久?”
“我不知道,但是我保證,我回來的時候,一定會來找你!”
“萬一找不到呢?”
“只要你還在這裏,就可以。”
陸爾雅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你要去哪裏,遠嗎?”
周淮易給她順了順毛茸茸地亂發:“美國,不遠。”
“去那邊有人照顧你嗎?”
“有,我外公外婆在那兒,我小時候,也是跟着他們長大的。”這樣想來,自己也有些日子沒見兩位老人了。
“可是你家裏人同意嗎?”
周淮易冷哼一聲:“沒必要問他們意見。”那件事之後,父親對他的要求一概不會反對,做什麽都随着他的意,當然,他也不會顧忌他們的看法。
懷裏的女娃抓起他的手,伸着小指來勾他的:“你記得來找我啊!我一直在北京等你。”
“嗯,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周淮易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留下來把六年級讀完,也這樣,接送她上學放學将近一年。
他沒有和她提過具體的離開時間,只是在要離開的前一天晚上,到她樓下站了許久,等那棟房子裏的燈都熄滅之後,将綁了小石子的折疊紙張朝着那個貼了貼紙的窗戶投擲進去。
又站在下面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該慶幸她晚上有開窗睡覺的習慣嗎?周淮易擡頭看看天上忽閃忽閃的星星,笑了笑,卻覺得淚腺酸脹得要命。
陸丫頭,我不在的時候,也要好好的啊……
後來偶然和韓岩通話的時候,聽那小子提過:“我去小學部的時候見到陸丫頭了,還是那麽矮不隆冬的,不過身邊多了幾個女生朋友,玩得挺好,見到我還知道問好,哈哈,真逗!”
“有男生朋友嗎?”
“什麽?”
“啊,不,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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