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刁難
陸爾雅覺得大事不妙。
“周淮易”等于“周哥哥”這個事實,給她帶來莫大的沖擊。
難怪,難怪他會在去酒店接她之後,問她如果他沒去,她會不會哭。敢情就她自己沒搞清楚狀況。
換了衣服出換衣間去,要回休息室取東西的時候,好死不死看到正朝這邊過來的周淮易和譚林等人。
第一個想法竟然是躲得遠遠的,不光是想,事實上,她已經那麽做了,在那人看到她之前,閃身又回了換衣間。
曉琳剛好要出門去給不能趕過來的淩菲送衣服,被她堵在門口,不解:“爾雅?下一場不是挺急的嗎?”
陸爾雅幹笑兩聲,自覺地從門邊移開:“沒,我回來看看有沒有落下什麽東西。”
曉琳看看時間,快要來不及,臨開門時,還邀她一起:“我現在要去休息室那邊,你不是要回去拿東西,一起不?”
陸爾雅轉轉眼珠,和別人一起的話,遇到他也不會那麽難為情了,點點頭,幫着曉琳拿了幾件衣服抱在懷裏,暗戳戳地跟了出去。
剛好和周淮易他們打了個照面,學着曉琳的樣子,微微彎身:“周導。”
周淮易沒說什麽,倒是旁邊譚林熱心腸地接過她手裏的衣服:“你該幹嘛幹嘛去,送衣服這種事,交給小齊就好。”
說罷,将衣服交到小齊手上,戴了足以遮住大半張臉眼鏡的小齊接過,二話不說就拉着曉琳離開,果然夠……風風火火啊!
譚林來來回回看了幾眼氣氛怪異的兩個人,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也扯了個理由開溜。
完了,又只剩兩個人了。
陸爾雅覺得自己特不像話,那時候拍着胸脯說要等人家回來找的,轉頭就忘了,實在太沒心沒肺。
要說周淮易這名字,那時候也聽他的朋友叫過幾次,才九歲的娃娃,不認得那麽多字,就只記住了周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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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也不記得她還好,算得上兩不相欠。問題他不光記得,還為她解決了那麽多麻煩,這樣一對比,她就有些過分了。
說好的做一輩子朋友,怎麽就被她忘了呢?真是無顏見他。
陸爾雅也不曉得現在站在他跟前,自己是個什麽心情,愧疚?感激?還是喜悅?她分不清,只覺得心口處翻騰的難受。
她的周哥哥啊,竟然是周淮易,是她的男神啊!
或許該感慨緣分的奇妙,兜兜轉轉,還是讓他們遇到了,雖然這中間,隔了十四年之久。
偷着眼瞧了瞧周影帝的表情,那人沒什麽反應,還是噙着淡淡的笑意,溫和地望着她。陸爾雅拍拍臉頰,好讓自己打起精神。
擡起臉來,朝着周淮易讨好地笑笑:“對不起,我确實沒想過會是您。”
旁邊有幾個送衣服進來的小夥子,手上擡了重物,擋住視線,看不清前面情況,直直的朝陸爾雅的方向來。周淮易眸光微閃,伸着長臂,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待人過去了,才回應她:“是沒想起是我,還是根本不記得這個人?”
“嗯……人還是記得的,就是不知道是您。”摸着腦袋掩飾自己的心虛,其實,要不是今天腦子裏靈光一現,她是真的記不起那號人的。
周淮易半眯着眼,細細打量她臉上的神情,沒有為難她,輕笑一聲:“既然現在都知道了,你的稱呼,是不是該改一改了?”
改稱呼?
陸爾雅腦子裏不禁冒出“周哥哥”三個字,又擡眼看了看身形偉岸的男人,和腦子裏那個清秀好看的男孩差別太大,她做不到啊!
“改、改什麽?”
周淮易沒說話,徑自邁開腳步,朝走廊另一頭走,陸爾雅也是那邊,就跟上去,又問了一遍:“您說改成什麽比較好?”
“尊稱什麽的,就不必了。”
那怎麽行?片場這種地方,就是一個小型的社會,稱呼啊相處方式啊這些,都是有講究的,他是總導演,哪有直接“你啊你啊”的叫的道理?
不贊同地搖晃腦袋:“這不行!”
周淮易皺眉:“怎麽不行?”
“您是導演,我是演員,該分清的還是要分清。”
“你見過淩菲給我用尊稱了?”
陸爾雅當真細細回憶了一番,還是覺得不行:“淩小姐和您從小就認識,關系不一樣,當然不能相提并論。”
周淮易眉毛一挑:“你不是和我從小認識的?”
“……”完敗!
關于稱呼的問題,到要分開走的時候,也沒能争論出一個結果,陸爾雅扁着嘴想着合适的辯解,那邊周淮易卻笑着摸摸她的腦袋。
“陸爾雅還是陸爾雅,周淮易還是周淮易,不用刻意躲着我,還像前幾天那樣相處就好了,明白嗎?”他這樣說。
陸爾雅把那句話在心裏過了一遍,确定自己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了,才沖人露出淺淺的小酒窩:“明白了。”
是啊,周淮易還是周淮易,還是那麽會為人着想的周淮易。
知道她會因為小時候的事情別扭逃避,所以早早就給她打了預防針,不用那麽在意過去,該怎麽樣還怎麽樣……
趕在男人轉身之際,陸爾雅急急問出聲:“您之前見過我父親,為什麽沒來找我呢?”
明明是他說的啊,回北京就會來找她,雖然她不見得能一眼認出他,但只要幾句話,那些回憶,就能回來的。
他說他跟着父親練過幾天,為什麽,不來找她?
周淮易雙手插在褲兜裏,逆光而立,一如他剛剛在窗邊小憩的時候,俊美非凡的五官更添光彩:“陸丫頭,你大概是忘了,我只見過你媽媽和爾陽。”
“啊,是嗎?”翕動粉唇,陸爾雅又開始翻找那模糊的記憶。
應該是的,那時候父親一年有将近三百天都是在外面工作,她領着周淮易回過幾次家,都是母親下班在家帶爾陽的時候,和他提過幾次父親的名字,估計他也沒能記住。
周淮易擡手輕推她的腦袋:“你到底記得什麽?”
“我記得您是我唯一的男生朋友啊。”随口一答,話音才落就像咬掉自己的舌頭。這句話,現在說來,怎麽就……這麽奇怪呢?
幹咳一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那個,您小時候自己說的。”
周淮易眼波微動,笑意更盛:“嗯,我還記得。”
那樣子就像在說:你看,我什麽都記得,只是你忘了而已。
陸爾雅垂首,又鄭重地道了一次歉,而後站直身子:“那您先忙,我還要回休息室拿點兒東西,就不打擾了。”
周淮易點了頭,看她離開,才下了臺階,去了拍攝現場。
這一場戲很關鍵,景明和章欣瑤把話說清楚了,章欣瑤跑到大街上痛哭一場,男女主誤會解開,算是全片的一個轉折點。
不知道是為了應景還是什麽,開拍前,外面竟然下起瓢潑大雨。
小齊站在她身側,開玩笑:“這下好了,道具組省了事兒,你也不用費力擠眼淚了。”
陸爾雅把劇本放在椅子上,走到落地窗前看了看情況,這雨來得又急又大,不消一會兒,外面就積了水。
曉琳則是在一邊哀嘆好好的服裝就要作廢了,陸爾雅身上那一套,恰好是白色的,要是用道具組的人工水的話,興許洗洗還能繼續用,但要是直接就着這場雨來,那泥漿水一上身,就別妄想了。
陸爾雅嘆息,心情有些郁郁,下雨天,果然很惱人!
小李先去給周淮易補好妝,又跑過來把她按在椅子上,不由分說地擡起她的臉,拿起東西就在她臉上塗塗抹抹。
對于這樣的情況,陸爾雅已經很習慣了,劇組拍戲嘛,上鏡效果一定要好的,每一個鏡頭拍完,就算只有一兩分鐘的間隙,化妝師也是忙得不可開交的。
先是她和周淮易的戲,就是坐着念念臺詞跑開而已,比等會兒那場撕心裂肺地哭戲要簡單得多。
更何況有周淮易帶着,她想跑神也跑不了啊。
一條将那場戲給過了,就坐在椅子上等着轉場。中間還接到爾陽的微信,說來接她下班,順便陪她去買手機換卡。
陸爾雅回了條“好”過去,小孩發了個“OK”的手勢過來,就再也沒有發什麽了,估計是怕打擾她拍戲了。
真是,最近乖得有些過分啊那小子。
也沒什麽不好,她辛辛苦苦把他供到大學,就是想看到一個謙和有禮,事業有成的陸爾陽,而不是一個只會黏在她身邊的毛躁小子。要是再像從前那樣咋咋呼呼的,就大事不妙了。
收了手機,把包交給小齊保管,陸爾雅跟着助導下樓去,那邊機器都準備好了,趁着大雨還在繼續,拍出來效果更逼真一些,她是耽擱不得的。
直接從她摔門出來開始,一鏡拍完這一場。
像小齊說的,下那麽大的雨,她哭不哭都一樣了,只要表情到位了,也沒什麽差別。但一個人跌坐在雨裏頭幹嚎,就算看得人不尴尬,她自己也會尴尬死。
硬是哭紅了眼,在情緒到了的時候,自然而然地講出那幾句臺詞,才覺得這個鏡頭沒讓人失望。
不知道是刻意還是什麽,邊上的工作人員都在鼓掌叫好的時候,鄭副導卻開了腔:“不行,再來一條。”
助導小心地說了句:“副導,我覺得挺好的了,讓人家姑娘再淋雨,病了影響後面的進度也不好。”
副導狠狠瞪了助導一眼,轉頭問陸爾雅:“陸爾雅,你說,這第二條,拍還是不拍?”
這人是看準周淮易不在的時候找她麻煩了,上次的事,他沒法直接從周淮易那裏讨回來,就把氣出在她身上嗎?
但人家這樣問,顯然是不能拒絕的,陸爾雅只得點頭跟着造型組回屋裏去換了身幹衣服,又花十幾分鐘把頭發吹幹,重新打理好發型,才又下樓去。
她心裏不是沒火,但人多眼雜,發作不得,況且演員為了達到理想的拍攝效果,拍個十幾二十條也是可能。
但今天這事兒确實是那位為難她,不光她自己,在場那麽多圈內專業人士都說不錯,副導還要挑刺,意思再明顯不過。他是算準了那些年輕人不敢得罪他,不會把這些事兒說給周淮易聽,才敢這麽肆無忌憚。
照着剛才的戲路又來了一遍,陸爾雅才被人從地上扶起來,那邊助導的聲音又響起來:“不行,再拍!”
“……”
就這樣反反複複拍了六次,那人才作罷。陸爾雅在地上跪坐了很長時間,到最後那一遍的時候,站起來都有些費勁。
小齊招來一個年輕小夥子,讓他将陸爾雅背到樓上去。又和助導兩人一左一右小心攙扶着。
不行,這樣下去,陸爾雅得生病。
才到樓上,小齊就把人趕到洗手間去,拿了身幹衣服給她換上,又拿毯子給她披上,才招呼小李和幾個姑娘過來給她弄頭發。
“那老男人太過分了,明明都拍得那麽好了,還這樣對你,改天我和周導說說,讓他給你出氣!”小齊憤然。
陸爾雅淋雨時間長了,身上陣陣發冷,這大夏天的,竟然嘴皮子都有些抖:“不要告訴他,鬧開了對誰都不好。”
“可是……”
“小齊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你也知道,我沒什麽資歷,又是周導帶進組的,現在還被工作室簽下了,組裏已經有很多人在說閑話了,我不希望他出面,到時候有理說不清,我的努力不就都白費了?”
小齊嘴巴張張合合,最後還是化作一聲嘆息,輕輕戳戳她的腦袋:“在這個圈子,不用太在乎那些的。”
誰為了上位,陪誰睡過,這樣的新聞,每天都有,真真假假,哪有多少人在乎?何況還是周淮易這樣風評這麽好的人,說出去誰信啊!
陸爾雅笑着搖頭:“我只是,不想用這種小事去麻煩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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