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為你,(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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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兩人的見面場景靜逸得似乎就是長期住在一起的人,一個在家,一個去開門…如果你經歷過類似的感情,明知不可糾葛,卻依舊絕望地沉溺,如果你經歷過這種,就可以理解兩人之間這樣的見面方式,語言和闡述在那時候都顯得無足輕重,人的思維全部停滞,只剩下本能。
所以喬安明看着杜箬走進客廳,自己依舊站在玄關處,輕輕關上門。
“你怎麽突然來了?”
“你怎麽還在工作?”
兩人同一時間問出,之後相視一笑,僵持的氣氛瞬間就松了許多。
喬安明用手撫了下額頭,從玄關走進客廳,笑着回答:“睡不好,還是起來工作,心裏踏實一點。”
杜箬也笑了笑:“小張給我打電話說你病了,我就…順道來看看你!”
“順道?”喬安明在嘴角的細小笑容暈開,話裏的口氣已經帶着明顯的不相信,但他沒有點破,只是招呼一聲:“坐吧,我回完這封郵件就好…”遂再次坐到電腦前,認真對着屏幕打字。
而杜箬就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看着眼前的喬安明。
那一日他穿着淺藍色的翻領T恤,外披灰色的厚毛衣,其實5月份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他卻在家還要穿這麽多。臉色也不好,嘴唇都有些發白,回郵件的過程中一直咳嗽,杜箬看不下去,給他去廚房接了一杯溫水遞到他面前。
“病了就別這麽拼命,工作是永遠都做不完的…”
電腦前的男人将頭擡起來,接過水喝了幾口,連續又咳了幾聲才回答:“忙慣了,突然這樣閑下來有些不習慣!”
杜箬一個白眼剮過去,調子就冷了幾分:“那你打算帶着病在家繼續工作?到底是身體重要,還是賺錢重要?”很不溫柔的态度,喬安明聽了卻覺得心裏暖烘烘的舒服。
“你順道跑來,就是為了訓我?”他握着那杯水,慢慢靠上皮椅,神态很溫雅地笑着問,還刻意将“順道”兩個字咬得分外重。
杜箬沒料到他會突然來這麽一句,心裏咯嘣一聲,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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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裏敢訓你…只是看你帶病工作,有點氣不過!”最後幾個字聲音弱得幾乎都被她吞了進去,喬安明卻依舊在笑,笑得杜箬不寒而栗,心裏憤憤想,老匹夫,都病成這樣,眼裏那捉摸不定的氣勢還是絲毫不減弱。
“你笑什麽?…吃過早飯了嗎?我看你廚房什麽都沒有!”
“沒吃,吃不下…沒有胃口。”喬安明又咳了幾聲,趕緊喝水止住,杜箬在心裏嘆口氣,突然就開始有些心疼。
眼前這個男人,擁有萬貫身家又如何,病了累了,身邊連個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如果她今天沒有來,他應該就只能一個人在這空蕩的房間裏呆一天,扛着病體面對依舊繁複的工作。
他是整個勝安的天,是喬家的天,所以他病不起,因為無人可以頂替。
所以杜箬在聽到喬安明說他吃不下的那一刻,心裏無比酸疼,竟有些慶幸自己聽了小張的話過來看他。
喬安明依舊在電腦前發郵件,杜箬微收一口氣,從沙發站起來,直接走過去将他的電腦合上,然後手掌蓋上他的額頭,深深呼吸,略帶溫柔地說:“去床上躺一會兒吧,燒成這樣,怎麽還死撐?”
喬安明應該生氣,因為居然被人無辜打斷工作,可是那一刻,心中像是有暗湧翻騰,轉念想,歲月綿長,若她以後都不在自己身旁,是否再也不會有人敢如此将他的電腦合上?
所以喬安明居然苦澀笑了一聲,輕輕回答:“好,我去躺一會兒。”
杜箬這才滿意,有些輕快地說:“這樣才像個病人,去多睡一會兒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就算沒胃口也不能餓着肚子。”
喬安明點了點頭,竟然真的乖乖地起身往卧室走。
杜箬在廚房轉了一圈,一無所獲,又去開冰箱,雙開門,巨大的存儲空間,裏面除了一個被凍得僵硬的保鮮袋,什麽都沒有。
杜箬無奈地搖搖頭,将那個保鮮袋掏出來打開,幾根結成冰塊的臘腸就滾到了地上…
所有積累的心酸和心疼一瞬間湧起,杜箬只能屏住呼吸将那臘腸撿起來,再次裝進保鮮袋裏。
最後杜箬去公寓門口的超市買了一些淨菜和水果,簡單的熬了一鍋粥,再炒了一個蔬菜,覺得太清淡,又炖了一個雞蛋。
杜箬将粥和菜放到托盤裏端進卧室,發現喬安明已經睡了過去,身子側躺着,厚重的蠶絲被裹到下巴下面,整個人都弓着身體蜷縮成一個蠶蛹,而眉頭始終皺着,嘴唇因為發燒已經有點起皮。
杜箬站在床前看一一會兒,還是沒有忍心将他叫醒,只是覺得房間裏有些陰冷,轉了一圈才發現他居然開了空調。
五月份的天氣,他還感冒發燒,居然開着冷空調睡覺!
杜箬真是又想氣又想笑,只能找到遙控将空調關掉,坐在床前的沙發椅上等他醒。
喬安明似乎睡了很沉的一場覺,醒過來的時候全身都是汗,T恤全部被浸濕,但整個人明顯舒坦了很多,而睜開眼皮,便看到了側趴在沙發椅扶手上睡着的杜箬,披散的頭發将她的半邊臉全部遮住,只看到微微翹起的半邊唇角和鼻尖。
卧室的窗簾都拉着,正午的陽光從布料的縫隙裏穿透進來,她就那樣安靜地在自己面前睡着,仿佛就像夢一場,他醒過來,一切都沒變,她依然在。
可是轉念一想,她醒過來就會離開,第二天一切恢複原點,他與她之間又将是沒有聯系的上司和下屬,所以喬安明躺在床頭,看着眼前的杜箬,突然覺得真是要感激這場病,将她帶到自己面前,即使只是一時恩賜,他也覺得欣喜。
床櫃上放着粥和菜,筷子也擺在旁邊,只是沒了溫度。
喬安明掙紮着爬起來,看了下腕表,中午11點,天——他居然睡了2個小時。
杜箬是被喬安明的腳步聲吵醒,睜開眼,他正端着那些粥和菜往外走。
“你醒了?對不起,我睡着了!”
“沒關系,孕婦都嗜睡,如果你覺得沒睡醒,就到床上躺一會兒吧。”
其實喬安明的話沒有錯,完全是出于關心,杜箬卻有些尴尬,趕緊站起來去接過他手裏的粥。
“都涼了,我去廚房熱一熱吧。”遂端着托盤悶頭走了出去。
喬安明站在原地笑了笑,便也去了客廳。
杜箬熱好粥出來,發現喬安明又抱着電腦坐在沙發上工作,她真是“恨鐵不成鋼”,直接走過去就嚷嚷:“怎麽剛睡醒又工作啊……”
他卻擡頭,很溫順地回答:“沒有工作,看一會兒新聞,我每天都有看報紙的習慣,只是今天沒去公司,所以沒有看報紙。”
杜箬聽他這麽說,也不沒有再深究,淡淡“哦”了一聲就将手裏的粥放到他面前的茶幾上。
“吃點東西吧,粥剛熱過…炖蛋我也放在微波爐裏溫了一下。”
喬安明朝着茶幾上的粥和菜望了一眼,笑着問:“你做的?比上回那面條看上去要強一些。”其實是很正常的玩笑話,但一不小心勾起兩人的回憶,所以各自尴尬笑了笑,喬安明便端起碗吃起來。
杜箬這次沒有追着他問“怎麽樣”,只是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靜靜地看他吃,房間裏很安靜,只有筷子碰撞碗盤的聲音。
只是在喬安明的記憶裏,那頓飯吃得心酸又欣喜,在他意志力最薄弱的時候,她适時出現,洗手為他做羹湯,然後安安靜靜地陪他坐着吃,那種感覺,甜蜜而又壓抑。
但杜箬見喬安明只喝粥,不吃菜,便好奇問:“怎麽就光喝粥啊?是我的粥熬得太好喝,還是菜做得太難吃?”
喬安明放下碗筷,淡淡笑着回答:“其實粥和菜都一般,只是你的菜鹽放太多,有點鹹!”
杜箬一口氣憋在胸口,嘴角扯了扯,很快就駁回去:“你不是說你嘴裏沒味道嗎?那我當然要多放點鹽…”明明是強詞奪理,喬安明卻聽得分外開心。
“行,你說什麽就什麽吧…”
杜箬見他笑得有些猖獗,便端起碗很快從他面前閃了過去……之後廚房響起水聲和碗盤撞擊聲,一直空蕩的房間裏,總算有了幾分人氣。
杜箬端着水果走出來,喬安明又抱着電腦坐在沙發上回郵件,她偷瞄了他的電腦一眼,無奈地将水果盤放到茶幾上,然後一字一句地交代:“粥我多熬了一點,晚上你可以自己熱着吃,廚房還有一些蔬菜,如果明天阿姨來的話,你讓她給你做好了放冰箱裏吧,還有,燒還沒退,藥要記得吃,別再開着空調睡覺……另外…這盤子裏的水果吃完,別總着顧着工作,你以前不總是說嘛,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本錢都壞了,以後還怎麽革命…”
杜箬羅嗦地交代了一大籮,喬安明卻放下電腦,落寞地只問了一句:“你要走?”
杜箬眉頭皺了皺,低低的“嗯”了一聲。
整個房間又恢複平靜,杜箬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扯出一個笑容:“一把年紀了,要照顧好自己…該料理的我都幫你料理好了,所以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最後兩個字已經有些底氣不足,她覺得自己再呆下去估計會哭,所以趕緊回頭抓了沙發上的包就埋頭往玄關走。
喬安明坐在那裏愣了幾秒,本能反應,站起來就追上去,一把拉過她的身體。
“別走…今天不想一個人,能不能留下來陪我呆一會兒…”
……
杜箬一直想不明白那天自己怎麽就那樣留了下來,可能是因為喬安明病得臉色實在太難看,也有可能是他當時挽留的神情過于落寞無奈,只是她始終不願意承認,自己最後留下來,是因為其實心裏也不想離開。
房間裏的所有窗簾都被杜箬打開,五月最明媚的陽光鋪滿整個空間。
喬安明死性不改,又抱着電腦在沙發上工作,短短一個小時接了N個電話,全是公事。他是真的病不起啊,就算今天不工作,那些工作也不會自動消失,第二天還得去一件件處理,所以杜箬也不再勸他去休息,只是監督他吞了退燒藥,自己抱着一杯熱水靠在另外一張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的音量被她調得很低,因為怕影響到他工作,再者反正她也沒什麽節目要看,純粹是閑着沒事打發時間。
中午杜箬只吃了一碗粥,看了一會兒電視很快就開始覺得餓,可是喬安明的公寓裏一點零食都沒有,撐到2點左右,終于開始覺得反胃,一陣陣的惡心,她也分不清是餓的緣故還是因為孕吐反應,反正最後撐不住,直接就跑到洗手間裏開始吐……
喬安明當時正工作得投入,突然見杜箬往洗手間跑,繼而聽到嘔吐的聲音,趕緊也扔下電腦跑過去。
“怎麽了?怎麽突然吐成這樣?”輕拍着她的背,喬安明站在身後焦急地問。
可是她哪裏有力氣回答,只是趴在池臺吐得恨不得腸子都要出來,吐完還是無法舒坦,感覺胸口發悶,惡心反胃的感覺依然不減。
喬安明見她吐得臉色發白,也漸漸明白什麽原因,不再多問,抽了濕毛巾遞給她。
杜箬接過來洗了一把冷水臉,精神才總算好了些,只是臉色依舊不好,喬安明看得心疼不已。
“經常這樣吐?”
杜箬點了點:“嗯,這段時間已經好點了,之前是一天要吐好多回,基本就是吃完吐,吐完再吃。”她無奈笑笑,因為吐得太厲害,整個人就有些站不住,喬安明從身後将她的背托住,關切問:“怎麽反應這麽嚴重,去問過醫生嗎?”
杜箬卻沒有直接回答,只是低低嘆口氣,将身體從他懷裏站直。
“之前在巷子裏被人打到住院,寶寶差點保不住,所以在醫院裏住了半個月,輸液,打保胎針,醫生說是因為保胎藥的緣故,所以體內黃體酮過高,人就比較容易有妊娠反應。”
她解釋得很詳盡,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眼睛因為吐得無力而微微眯起。
喬安明卻不再說話,抱住杜箬的雙手捏得有些緊。
沉重的內疚和心疼再次襲來,現在人就在他懷裏,他卻什麽都彌補不了。
喬安明越來越覺得自己無用,他曾說過他會保她周全,免她流離,可是竟然讓她懷着自己的孩子受了這麽多委屈,委身于潘玮身下,被人堵在巷子裏打到住院,情願背着單身媽媽的罵名遠離自己……這些種種加在一起,喬安明深吸一口氣,将雙手交疊到杜箬胸前,頭埋于她後頸的頭發間,失落的道歉:“對不起,杜箬…真的…”話明顯沒有講完,可是他卻再也講不下去。
滿心的愧疚,千萬句語言堵在心口,他卻只有勇氣說“對不起”這三個字…
杜箬沒有掙紮,任由他抱住自己,睜開眼看着鏡中交疊在一起的兩具身影,他的臉埋在自己的發間,所以表情自然看不見,可是杜箬連自己的臉也不敢看,因為怕在自己眼裏看出不舍,看出妥協,看出退縮。
其實那麽多委屈,日積月累而來的痛苦,一直盼着有天能夠這樣溫柔被他抱在懷裏,他對自己道歉,然後她可以毫無顧忌的哭,可是真到這一天,她居然一滴淚都流不出。
該受的苦都已經受過了,他現在才來說“對不起”,是不是晚了一點,更何況一句“對不起”能解決什麽問題,存在的問題依然存在,全無改變,所以杜箬閉起眼睛,深深吸口氣,很快就推開身後的人往客廳走。
喬安明知道她心裏有怨氣,所以不強求,自己站在原地收拾好情緒也走過去,直接關了電腦,坐到她身邊的沙發上說:“不工作了,陪你坐一會兒。”
杜箬的精神已經恢複了幾分,所以聽到喬安明這麽說,直接就想笑。
“陪我坐一會兒?明明是你厚着臉皮要我留下來陪你…”她直接反駁,喬安明的心情也瞬間好轉,笑着回答:“好,你說什麽都好,算是你陪我…所以接下來做什麽?我難得舍得花時間這樣呆在家裏。”
杜箬無奈剮了他一眼,心裏其實明白,不該這樣沉溺下去,可是太喜歡這種感覺,眼前這個男人收斂所有鋒芒,微微笑着坐在自己身邊,窗外陽光和煦,仿佛全世界都幸福得快要死過去,所以杜箬的心情也不可抑制地好起來,輕笑着調皮:“做什麽?你除了工作之外還有其他興趣愛好?”
他眉頭皺了皺,有些為難地回答:“如果喜歡你不算愛好的話,那我真的沒有其他愛好了…”
多不要臉的話啊,可是他居然說得那麽自然,杜箬思維有些脫線,沉穩大叔要是下定決心不要臉,她哪裏扛得住。
所以杜傻子聽他這麽說,不敢接話,支支吾吾地摸了遙控器塞到他手裏。
“我那個…我覺得…我們還是看電視吧…”
“哈哈哈…”喬安明一下子笑了出來,感覺自己這場病生得忒值。
可是孕婦嗜睡果然是真理啊,二十分鐘不到,喬安明覺得身旁的人過于安靜,便轉身看一眼,發現杜箬已經歪着頭靠在沙發上睡着了,手裏抱着一個抱枕,頭微微仰着靠在沙發後背上,陽光投射在她的臉上,灑下一層金色的光…
他見過杜箬很多種樣子,初遇時的驚豔,之後的跋扈,繼而的纏綿,再到前不久的冷冽,最後便是現在,這樣安然地睡在自己身邊,陽光仿佛在她面前都要隕色,更要命的是,這個女人肚子裏還懷着他的孩子,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孩子。
喬安明空蕩了二十年的生命,一下子感覺熱鬧起來,仿佛有溫暖注入,陽光與她,同在。
“杜箬…杜箬…”他側過身在她耳邊輕輕喊了幾聲,她卻依舊睡得很熟,他便不再喊,只是将她手裏摟緊的抱枕取出來,将沙發上的人打橫抱在懷裏…
她似乎瘦了很多,比之前背她的時候還要輕,怎麽可以,還懷着孩子啊。
喬安明皺着眉,身體微微往後傾,這樣便可以讓她的臉順勢貼入自己懷裏…腳步很慢,生怕把她驚醒,而情緒是異樣的慌亂,還帶着幾分不安的欣喜和緊張。
他生命中最想珍惜的兩個人,此刻就這樣安然地貼緊他的心髒,這樣全力托着,像是托着一整個世界。只是他明白,挽留只是一時,她醒過來便會走,以後見一面都很難。
所以他盡量讓腳步變慢,再便慢,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從客廳一路挪到卧室,不舍地将懷裏的人放到床上,以為她會醒,可是杜箬只是嘴裏淡淡“嗯”一聲,意識模糊,在床上滾了一圈,很快就抱着被子又睡過去……
☆、V059 探病
喬安明無奈搖搖頭,想将被子從她懷裏抽出來,可是她抱得太緊,怕自己用力過猛會把她弄醒,所以喬安明只能放棄,又從衣櫃裏取了一床被子蓋到她身上。
杜箬是被開門聲驚醒,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喬安明的床上,睡姿很離譜,四仰八叉,而一床被子被自己壓在身下,另一床被子有一大半已經掉到了地板上。
她趕緊爬起來,稍微将床鋪收拾一下就走去客廳。
喬安明正拿着一大包食盒從玄關走過來,看到房門口站着的杜箬,笑着問:“醒了?我叫了外賣,過來吃一點吧。”
杜箬尴尬地撓撓頭,卻問:“不好意思?現在幾點了?”
“過七點了吧…”他一邊把食盒放到餐桌上,一邊回答,杜箬卻“呀”地叫一聲,走到客廳的窗前将窗簾全部拉開,天……外面天色都暗了,她居然這樣“毫不知恥”地在他的床上睡了将近四個小時。
到底是她太嗜睡,還是他的床太好?
“對不起,我要走了…太晚了,回去沒公車了…”杜箬慌張地理了理衣服就去拿包,喬安明一把就将她拉住,不像上午那樣落寞地挽留,直接就霸道地要求:“別走…”
杜箬甩了甩手,甩不掉,只能吞着氣回答:“放手,我都陪了你一天了!”
“我生病,還燒着,你至少陪我吃過晚飯再走吧,如果沒公車,我可以送你…”他是軟硬兼施,杜箬心軟,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确實有些餓了,只能妥協。
陪她吃過那一頓晚飯,喬安明才知道孕婦的食量有多恐怖,他明明都是買的兩人份,可是似乎都不夠她一人吃,最後見她實在胃口好,喬安明只能去廚房熱了她中午熬的粥勉強打發一頓。
最後滿滿一桌子的東西,杜箬一人全部掃空,拍拍肚子,嫌棄地說“終于吃飽了,中午那碗粥根本不頂事,我都餓了半天了…”
喬安明皺着眉頭,問:“餓了為什麽不說?”
“說了有用嗎?你這裏除了白開水還有什麽吃的?”她很直接的回答,喬安明無奈笑笑,沒有接話,因為她說的是事實,他這公寓裏空空蕩蕩,要啥都沒有。
走的時候杜箬将食盒都用垃圾袋裝好,然後拎在手裏去玄關換鞋,喬安明卻很快拿了外套和車鑰匙追上去,接過她手裏的垃圾袋,很自然地說:“別坐公交回去,我送你…”
“別了,你休息吧,反正路不遠,你還發燒呢…”
可是他哪裏聽她的話,已經穿好外套站在門外等,杜箬見他不容拒絕,嘴巴撇了撇就只能跟上去。
一路上杜箬都沒有講話,心裏像是堵着一根刺,一天的相處,容許自己一時的沉溺,可是告別是早晚的事。
窗外的霓虹閃爍,她卻靠在車窗上垂着眸悶悶不樂。
喬安明不時用餘光瞟過去,感覺今天的杜箬特別安靜,安靜到他都有些不适應。
“怎麽了?不開心?”
“沒有…”她簡單回答一句,将臉別過去看着窗外,卻漸漸發現不對勁,這不是回她小屋的路。
杜箬驚訝地轉過身,問:“喬安明,你開錯路了吧。”
“沒有……不會錯。”他握着方向盤,目視前方,語氣也很正常。
杜箬憋着疑問又等了幾分鐘,車子已經開上高架,她必須承認自己上了“賊船”。
“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了就知道…”
“不去!你放我下車!”
“這是高架,下車多危險!”他說到最後,歡悅的語氣已經有些藏不住,嘴角含着笑,手指輕輕敲着方向盤,杜箬眼睛一瞪,吼:“你故意的吧?故意把我拖到現在,蓄謀?”
“蓄謀什麽?你有什麽可以讓我謀?”他總算轉身看了她一眼,只是那一眼得意得很,杜箬真恨不得一巴掌拍過去,可是人在他車上,她能怎麽辦!
果然是老匹夫,精于算計,她根本不是對手。
車子在高架上開了十分鐘,很快從一個路口開下去,拐進一條林蔭大道,兩旁都是香樟樹,樹葉蔥郁,在夜風中沙沙響。
杜箬認得,這是桐城最有名的富人區,靠山靠湖,極好的風水寶地。
“你這麽晚帶我來這裏做什麽?”她有些不安地問。
喬安明卻依舊賣關子:“你去了就知道。”
車子又往前開了一會兒,進入一片別墅區,門口有保安将喬安明的車子攔下,他掏出房卡刷了一下,自動鐵門打開,兩邊的保安恭謹行了個禮,車子才緩緩開進去。
杜箬已經不再問任何問題,只是安靜地坐在座椅上等。
車子在別墅區裏拐了幾個彎,越開越空曠,終于在一棟獨棟的別墅前停下。
喬安明先下車,再快速轉到車的另一側紳士地替她開門。
“下車吧…我帶你進去…”
杜箬帶着探究和驚異的表情下車,站在那棟小樓下問:“這是哪裏?你要搬家了?”
他搖搖頭,笑着回答:“不是我要搬家,先進去吧,進去再告訴你…”
喬安明用房卡刷門,巨大的木門打開,漆黑的屋裏瞬間就亮起幾盞應急燈,光線雖然不亮,但是已經可以看清屋裏大致的輪廓。
喬安明牽着杜箬的手走進去,耐心解釋:“所有房間和樓層過道我都裝了感應系統,只要門打開,應急燈就會亮起…”
遂後他按了身後牆上的按鈕,客廳的主吊燈打開,整個房間的構造就已經躍入眼裏。
很溫馨的裝修格調,沙色的暗紋壁紙,鵝黃與淺藍相間的窗簾,白色的沙發,銀色的水晶燈……這次的風格,美好得完全不似“殡儀館”系列…
杜箬有些呆滞地站在客廳的入口處問:“你怎麽突然變性了?居然會喜歡這麽娘的裝修風格?”
他卻不回答,只是笑,拉着她的手正式走進客廳,杜箬這才發現整個房間全部鋪着地毯,且地毯的花紋也極其別致,紫紅色的郁金香,以各種姿态綻放,再配上這滿室溫馨別致的色調,大氣又不失雅致。
杜箬卻深吸一口氣,鄙夷地開口:“有錢人真奢侈,居然敢在客廳鋪地毯,你知不知道地毯很難打理?”
他卻笑着回:“沒關系,可以請人打理,至少赤着腳走在上面不會冷…”
杜箬心口一驚,已經有些回過神,可是喬安明不給她細想的機會,繼續握着她的手往裏面走,廚房,洗手間……一遍走過,不同色調的風格,只是全部是溫馨的暖色調,連不起眼的擺設都透着一股讓人心情愉悅的味道。
喬安明站在廚房門口的光暈下,回頭問杜箬:“喜歡嗎?”
她卻不敢回答,其實已經有些猜到他的目的,只是喜歡又能怎樣,跟她有什麽關系。
“喬安明,你最好別告訴我這房子是打算買給我住,我不會接受,以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為什麽?”他有些急躁地問,其實心裏清楚她的答案,但是依舊不死心,非要親口聽她講。
杜箬将手從他掌中抽出來,冷笑一聲,再在屋裏轉了一圈回頭對上他的眼睛,冷冷問:“為什麽?你不明白?你這叫金屋藏嬌啊,這麽好的房子,好奢侈,我沒有那個福氣!”
她把話都講絕了,喬安明卻還是不死心,又去牽她的手,拉着她往樓梯口走。
旋轉樓梯,每一層都鋪着長絨地毯,杜箬踩在上面,心口都泛着疼……她從進門到現在,暖色調,應急燈,地毯……這房間從裝修風格到每一個細節,幾乎都是為她量身定做,可見他花了多少心思在上面,可是他到底想給她什麽?
但是喬安明是鐵了心要把把一直藏在心口的話都講給她聽,将杜箬的手捏得很緊,一路走到樓上,走廊裏每隔一米就是一盞應急燈,打開第二個房間的門,主卧,寬敞亮堂,大概有60平米…
依舊是迷人的暖色調,淡紫色的牆紙,白色家具,最要命的是房間正中間那張古董大床,镂空的雕花設計,白色蕾絲紗幔從床頂一直垂到地板…公主床吧,她從小心目中最夢想的卧室樣子,沒想到到了這把年紀,居然有人願意為她設計。
“床是拍賣回來的,有些地方有磨損,我叫工匠重新磨了一遍,牆紙是國外定制的,包括這頂床幔,因為古董床的尺寸不标準,也是我叫廠家直接按着尺寸做的…”他的語速很緩慢,一樣樣耐心地解釋,雖然每一樣東西幾乎都讓杜箬喜歡得要死,但是她不能說,甚至連贊揚都不能有一句。
“那又怎樣,你有的是錢,定制這些對你來說不算難事。但是跟我有什麽關系?”
“你明白的,非要我說得清清楚楚?”喬安明的氣躁脾氣又上來,他覺得以前那麽沉穩,仿佛何事都不會面露慌意,但是為何在杜箬面前總是失控,一次次,而且情況越來越嚴重。
杜箬卻冷笑一聲,已經有淚抵達胸口,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絕望。
走到今天,他依舊還是把她定位在大多數小三标準的位置——青春換物質……只是他大方,直接就是如此奢侈的一套房子。
可是她不要啊,當初弟弟住在醫院裏,窮途末路了,她都沒有來問他開口,現在會圖他一套房子?
“喬安明,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拜托你別講出來。其實我很愛錢,我也很喜歡這套房子,可是我還有骨氣,所以求你,別把心裏的要求講出來,給我留點尊嚴,也給我們之間留點好的回憶,至少若幹年之後我想起你,會覺得心裏有底氣,會覺得,我愛你,無關任何事…”
明明很溫柔的一段回答,卻被她講得如此絕望無力。
他們之間的問題很清楚,且從交往第一天開始就很清楚,但是一直到今天才來提?為什麽?因為之前太過甜蜜,頭腦犯渾,固執地以為忽略掉這些問題就能幸福下去,可是被顧瀾發現,互相猜忌,最後到有了孩子,兩人之間的問題就這樣暴露了出來,已經到不得不直面的地步。
可是喬安明還是不死心啊,像是憋了一股勁,拉起杜箬就又往樓下走,腳步過快,杜箬差點都沒有跟上,穿過客廳,打開側門,走出去……一片空闊的草坪,只是沒有路燈,暗得很。
她就那樣被喬安明拉着出了屋檐,踏上草坪,然後他把她留在原地,自己往回跑,似乎是在屋子的外牆上按了一個按鈕,草坪各個角落裏隐秘的地燈全部亮起。
杜箬只覺得眼前一瞬刺眼,繼而驚得捂住半邊臉…
這哪裏是草坪,這是喬安明為她建的游樂場,綠蔭桌椅,秋千滑滑梯,還有眼前閃着七彩霓虹,唱着歌不停轉動的旋轉木馬。
杜箬想起很久之前,他帶她去夜市吃海鮮,回來的路上開玩笑。
“你這麽大方?
“是,只要你想要,只要我能給…”
“那我可點啦……我要一座城堡,我要一個花園,我要一個游樂場和屬于自己的旋轉木馬,如果可以,我還想要摩天輪!”
……
她的一時玩笑,他卻當了真。
“瘋子,喬安明,你這個瘋子…!”她回過身,沖着不遠處的人影喊出聲,眼淚奪眶而出,卻固執地又擡起頭将整張嘴捂住。
這段時間好不容易被自己隐藏起來的情緒,被他如此毫不客氣地全部撩開,翻湧而出,不留餘地。
而喬安明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着站在旋轉木馬前哭得通紅的那雙眼睛,喊:“……城堡國內沒有,摩天輪也需要審批才能籌建,但是其他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房子,花園,陽光,旋轉木馬,或者任何其他我所能及的東西,都可以給你…”
……
多麽令人感動的寵溺,換成別人,早該撲到他懷裏,可是杜箬心口一陣陣的涼。
“任何你能給我的東西嗎?那婚姻呢?那安定呢?那我一直連想都不敢想的名分呢?”她一口氣吼出心裏所有的委屈,眼淚終于奪眶而下,她也不再遮掩,站在風裏,問出她最想問卻一直不敢問的問題。
不遠處的人似乎嘆了一口氣,沒有回答。
幾秒鐘的等待,他已經給了她答案,雖然她早該料到,但是正式面對,依舊疼到骨髓裏。
“喬安明,房子,花園,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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