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海關公府, 飯廳內。

三位姨太太們個個梨花帶雨,哭得嬌軀輕顫, 時不時用手帕擦一下眼睛邊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

“妹妹,想不到你這就要走了,真是舍不得你呢!”二姨太是真的在哭, 不同其他兩位姨太太, 是在做做樣子。

前日深夜,婉兒不知為何突然肚子痛得厲害。冷翊蒹穿着睡衣就沖出了房間,給婉兒一號脈後,便知是何病因。

原來急性闌尾炎, 必須得立馬送醫院動手速。

好在送醫及時, 婉兒動了手術後已無大礙,正在醫院好生修養。

自打這件事後,二姨太就很是感激冷翊蒹,是真的把她當做了自個兒的親妹妹來對待。

“我........是要去哪兒啊?”冷翊蒹一坐下,一雙手正接過一旁婢女遞上來的筷子, 一臉的不解看着三位姨太太。

“總長還沒給你說嗎?”二姨太擦了擦眼淚, 将手帕交給了一旁的婢女手中,意圖讓婢女重新換一張新的來。

“總長?”冷翊蒹一頭霧水, 看着二姨太疑惑着道, “總長什麽也沒給我說啊。”

“那就由我來給你說吧。”

二姨太接過婢女重新拿上來的絲絹帕子, 輕輕擦幹了眼淚,這才緩緩開了口,将事情的原委都慢慢道了個清楚。

聽完後, 冷翊蒹整個人都不由一愣,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一旁伺候用膳的婢女立即将掉落了的筷子拾起來,再轉身去重新給冷翊蒹拿來一副新的筷子,交到了冷翊蒹的手裏。

冷翊蒹萬萬都不曾想到,這一來二去的,倒頭來,自己竟住到了墨羽家去了?!

簡直是老天爺都在幫自己!完全是逐了自己的心願。如此一來,且不是離完成目标又邁進了一大步。

不!是邁進了好幾大步才是!

冷翊蒹高興得不得了,恨不得即可就搬到墨羽的宅子裏去。卻又不好表現得太過高興,怕與周圍的離別傷感情誼不符。

“你這一去了墨老板家,就不能日日見着你了。”二姨太說着說着,竟又哭了起來,輕捏着手帕,點了點眼角處的眼淚。

二姨太這般嬌柔的模樣,看得冷翊蒹都跟着不由鼻子一酸,連忙勸道,“姐姐,快別哭了。”

在公府的這段日子裏,二姨太對冷翊蒹是真的好。衣食用度方面,樣樣都按着最高檔次,最好待遇待着冷翊蒹。

雖然這其中自有海關總長的吩咐,但二姨太畢竟是家裏管事的,這些內院的事自然也是由着二姨太作主。

晚飯間,蔣浩天沒能來得及回府,本想親自陪着冷翊蒹用飯,好将事情交代清楚。

結果,當蔣浩天傍晚回府的時候,卻被管家告知,二姨太已将事情向冷翊蒹交待妥了。

入夜,後院涼亭的燈都亮着。

蔣浩天坐在一方石桌子前,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再擡頭看着一旁的張副官,“讓人去問一下,看冷醫生睡了沒?如若沒睡,就讓她來一同吃夜宵。”

“是,總長。”張副官應了一聲,轉身走開。

冷翊蒹正穿着一身睡衣在房間裏收拾東西,想着明日就可以搬去墨羽宅子裏住了,心裏雀躍得不行。

可眼前這一大堆的衣服首飾、化妝品其實也用不着,倒是讓冷翊蒹犯了愁。

“小婵,這個手镯送給你。”冷翊蒹在衆多首飾中挑了一個玉手镯,對着一旁的婢女說道,“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對我的照顧。”

冷翊蒹想着所有首飾都不帶走,就拿這一個手镯借花獻佛就好。

“冷醫生,這怎麽可以呢?我是不能收的!”婢女推辭着道,“照顧您,本來就是我的本職所在。”

“收下吧,就當作是我打賞給你的。”冷翊蒹微笑着,再次将手镯塞到了婢女的手心裏,“好不好?”

冷翊蒹其實很不喜歡這樣的不平等對待模式,畢竟是受過二十一世紀教育的知識分子,對這些封建的糟粕當真喜歡不上來,可眼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那小桃就謝過冷醫生了。”婢女這才肯收下,歡歡喜喜的用手帕包好,放進了衣服內襯裏。

“這些首飾和化妝品都是新的,衣服也是新的,我都沒穿過。”冷翊蒹站在梳妝臺前,指了指臺面上的一衆首飾和化妝品。

再來到衣櫃前,将衣櫃打開來,指了指衣櫃裏挂着的一排新衣服。

“這些東西我平日裏也用不着,我就不帶走了。”冷翊蒹轉身看向婢女,說道,“衣服的話,平日裏我穿的那幾套已經足夠了。”

“冷醫生,這些東西竟然都是您的了,您就都留着吧。”婢女好言勸着冷翊蒹,心想怎麽有如此不愛錢財的人,也真是難得。

“真的不用,我确實也用不着。”冷翊蒹笑笑,“放我這兒,且不是浪費了。”

正當倆人談話間,門外傳來一陣整齊且有力度的腳步聲,一聽就是士官來了。

“冷醫生睡下了嗎?”

張副官站在門口,見屋內仍亮着燈,這才擡手輕輕敲了敲房門,問道。

“沒呢。”冷翊蒹一邊說着,一邊邁着步子向着門口走去。

“張副官。”冷翊蒹站在門口,雙手打開了房門,看着張副官問道,“找我有什麽事嗎?”

“冷醫生還沒休息嗎?”

“嗯,太早了睡不着。”

“可餓了?”

“啊?”

“總長備了夜宵,想請冷醫生過去一同食用。”

“好的,我換身衣服即可就去。”

冷翊蒹回到屋內,随便換了一身平日裏穿的粉色長裙。在張副官的帶領下,來到了後院的涼亭。

“冷醫生,請坐。”蔣浩天擡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藤椅。

“謝總長。”冷翊蒹微微點頭,禮貌着道。

待冷翊蒹坐下後,婢女也剛好沏來了一壺桂花茶。

“冷醫生,這蒸蟹配桂花茶最是相宜。”蔣浩天低頭看一眼桂花茶,又擡頭看着冷翊蒹說道,“這螃蟹是專程為冷醫生一人準備的,我記着冷醫生的醫囑,螃蟹乃極寒之物。”

“可這也太多了吧。”

冷翊蒹看着盤子裏的五只大螃蟹,有點尴尬的笑笑。

“沒事,冷醫生慢慢吃。”蔣浩天道,“吃得了多少算多少。”

“嗯,謝謝總長。”冷翊蒹嘴角擠出一個微笑。

婢女給冷翊蒹斟滿了一杯桂花茶,便識趣的同張副官一起退下了。

“這蒸蟹是新來的一位江邊廚子做的,關鍵是這醬汁,說是自家祖上傳下來的,還說不輕易授人,真是個老古董。”蔣浩天說着将一整盤蒸螃蟹都推到了冷翊蒹的面前,“冷醫生,趁熱快嘗嘗吧,不知味道合不合冷醫生的口味?”

“謝謝總長。”冷翊蒹道了一聲笑,拿起一旁的筷子,夾了一只螃蟹放進碗裏。

取過一旁的不鏽鋼小簽子,用簽子扁平的一頭撬開了螃蟹的外殼,再用筷子夾出一塊橙黃的蟹膏。

将蟹膏放在醬汁碟裏蘸了蘸,冷翊蒹低頭,小小的吃了一口。

“如何?可還好吃?”蔣浩天喝了一小口高粱酒,看着冷翊蒹問道。

“嗯,很好吃。”冷翊蒹連連點了點頭,又用筷子夾起一塊蟹膏,蘸了蘸醬汁,送進了嘴裏。

這醬汁果真不一般,蘸上它之後,這蟹黃的味道變得更加鮮美起來,讓人舍不得放下筷子。

“明日,待冷醫生睡醒了。”蔣浩天用筷子夾起一粒花生米,送進嘴裏,“我便親自送冷醫生去墨老板家。”

“總長你工作這麽忙,就不用親自送我了。我自己打個車.......不是,乘黃包車去就好。”

“我海關公府的人怎能這般沒有排場?!”蔣浩天放下酒杯,看着冷翊蒹正色着道,“冷醫生雖是去了墨老板家,但仍是我俯裏聘的醫生。每月依舊會按着日子給冷醫生薪酬。”

“如若冷醫生有什麽急用的話,也可提前向賬房支錢。更何況冷醫生現在可是肩負重任,薪酬方面我會給冷醫生再加的。”

“總長萬萬不可!”冷翊蒹趕緊擺擺手,推遲着道,“總長給我的工資已經夠高的了,萬不可再加薪了。”

“總長放心,我一定會盡心研制這藥方的。”冷翊蒹說完,又連忙補充一句。

冷翊蒹節儉慣了,一直覺得錢夠花就行。

況且自從來了這個空間後,衣食住行,樣樣都不用自己花錢。拿這麽多錢在身上也沒地方可花,倒不如不拿。

蔣浩天看冷翊蒹的這個樣子,倒也不像是裝出來的,便終止了這個加薪酬的話題。

“兩日後,總理要來平京住上一段時間。”蔣浩天說完,用筷子夾了一片涼拌蓮藕,入口慢慢咀嚼着。

“總理要來?”

“嗯,專程為着禁煙的事來的。”蔣浩天将嘴裏的蓮藕吞咽了下去,這才開口道,“到時候總理肯定要找你談話。”

“找我談話?!”冷翊蒹指了指自己,不由變得緊張起來。

一個海關總長就已經夠讓冷翊蒹對付不來了,這又來一個總理,該如何應付才好?

“冷醫生不用緊張,只是詢問一些關于藥方的事而已。”蔣浩天道,“總理與我曾一起挨過槍子兒,是過命的交情,自然不會為難你。”

“哦。”冷翊蒹松了一大口氣,這才又端起一旁的桂花茶喝了一口。

蟹黃配桂花茶當真吃得新意又可口,蟹黃吃多了也不會覺得膩。

不覺間,便已夜深。

“冷醫生,天色也不早了,你早點回房休息吧。”蔣浩天喝完這最後一口高粱酒,也有點醉意了。

“總長,那我就告辭了。”冷翊蒹說着站起身來。

“嗯,去吧。”蔣浩天一只手撐着腦袋,對着冷翊蒹擺了擺手,便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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