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寂靜的房間裏, 墨羽嘴角挂着一個人畜無害的淺笑,手中握着一本線裝書, 正遞向面前的冷翊蒹。
“墨老板誤會了,這書不是我的!”冷翊蒹說完,輕咬着下唇, 不敢去看墨羽的眼睛。
墨羽疑惑的蹙眉, 将書的封面給翻了過來,低垂着一雙眉目,出口柔聲說道,“哦, 原來是《金瓶梅》。”
墨羽說的很坦然, 似乎不覺得這《金瓶梅》是禁丨書。
“真的不是我的!”冷翊蒹搖搖頭,紅着臉看着墨羽,解釋着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書會出現在我房間的抽屜裏。”
此刻的冷翊蒹真是欲哭無淚, 只是好奇看了一會兒《金瓶梅》而已, 就被發現了,關鍵是自己并沒有看那些個不宜看的地方。
這下完了, 墨羽定會以為自己什麽都看過了, 要不要再解釋一下?
“我只看到第三回 , 未看這第四回。”冷翊蒹想了想,還是解釋一下為好,“後面的好幾十回是一頁也沒看。”
“那真是可惜了。”墨羽說着将書給翻開, 直接翻到這第二十七回 ,“這書其實寫得極好,不似那般膚淺,單只是淫詞穢語。貴在世俗的揭露,思想的解放。”
“墨老板看過?”
“嗯,自然。”墨羽泰然自若着道,一目十行的掃着書上這第二十七回 的內容,“看過一兩遍罷了。”
“一兩遍?!”
冷翊蒹驚訝得睜大一雙杏眼,眨巴了一下睫毛看着墨羽,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冷醫生,覺得有何不妥嗎?”
“............”
“冷醫生,你可是醫者。”墨羽意味深長的看着冷翊蒹,将手中的書合上,再拉過冷翊蒹的右手,将書交到了冷翊蒹的手中。
冷翊蒹一雙杏眼看着墨羽,怯生生的不敢接,試圖抽回自己的手。
墨羽不說話,用另一只手拉過冷翊蒹的左手,将手蓋在了書上。
“冷醫生還小,我不該與你讨論這閨房之事。”墨羽微笑着道。
“我已經十八了。”冷翊蒹陳述着道,“已是成年人,不算小了。”
墨羽看着冷翊蒹一直未消退的腮邊紅暈,覺得甚是可愛。此刻真想與她親近親近,無奈只好忍着。
“嗯,已然不小了。”墨羽看着冷翊蒹,打趣着問道,“你師傅可為你許了人家?”
“我們家鄉那邊實行自由戀愛,不實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說。”
“嗯,自由戀愛好。”墨羽一雙琥珀色的瞳孔望着冷翊蒹,仿佛有道不盡的千言萬語,“冷醫生可有心上人?”
冷翊蒹未曾料到,墨羽突然會這樣問,猶豫幾秒後,這才回答道,“沒,沒有。”
“冷醫生方才可是遲疑了。”墨羽笑笑,看着冷翊蒹說道,“恐怕是已有了心上人而不自知吧。”
“我.......我沒有!”冷翊蒹羞紅着臉頰,語氣吞吞吐吐。
“好了,不打趣你了。”墨羽看着冷翊蒹,嘴角含笑着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擾冷醫生休息了。”
“墨老板!”冷翊蒹站在原地愣了幾秒,這才出聲叫住了已經走到門口的墨羽。
墨羽聞聲,停下腳步,等着冷翊蒹把話說完。
“墨老板你今天這麽晚才回來,可是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冷翊蒹望着墨羽的背影,關心着問道。
墨羽依舊背對着冷翊蒹,嘴角瞬間綻放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壓抑着心中的歡喜,故作淡然着道,“沒什麽事。”
“晚安,冷醫生。”墨羽微微側身,看着不遠處冷翊蒹,嘴角含着淺笑。
屋外的月光溢在門口,如鋪了一層銀色的地毯。些許月光灑在了墨羽的頭發和側臉上,将嘴角的那個笑容襯得更加溫柔。
“晚安。”
墨羽的這個笑容太過溫柔,看得冷翊蒹一陣臉紅心跳,好幾秒才回過神來,也跟着道了一聲晚安。
冷翊蒹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墨羽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門口。卻始終想不明白墨羽剛才那句話的含義。
這身為醫者,和看《金瓶梅》有什麽關系?!
回到床上,冷翊蒹鼓起勇氣,将書翻到了剛才自己未看完的地方,也就是《金瓶梅》的第四回 。
借着床頭那盞臺燈,冷翊蒹低頭翻閱了起來。
【交頸鴛鴦戲水,并頭鸾鳳穿花。喜孜孜連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帶結。一個将朱唇緊貼,一個将粉臉斜偎。羅襪高挑,肩膀上露兩彎新月.........】
冷翊蒹看到此處,臉頰不由得開始變得滾燙起來,可也未曾看到那有關醫理的文字,哪怕只言片語也未曾發現。
無奈,冷翊蒹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往下看。
當冷翊蒹看到第二十七回 《李瓶兒私語翡翠軒 潘金蓮醉鬧葡萄架》時,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氣得将書給扔在了地上,嘴裏不由地罵了一句。
“荒淫無道!簡直就是無恥!”
冷翊蒹的臉頰羞得幾近滴出血來,氣喘籲籲的平躺在了床上。翻了個身,準備睡去。
可能是看了一天書,眼睛看得太累了的緣故,冷翊蒹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窗外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折射進來,枝頭上不時傳來聲聲歡快的鳥啼聲。
冷翊蒹猛地坐起身來,胸口劇烈起伏着,額頭上全是細細的汗珠密布。
清晰的感受着雙腿間的濕潤感,冷翊蒹羞愧難當的低着頭。一把拉過床上的蠶絲薄被,整個人都躲進了被子裏。
良久,冷翊蒹這才從薄被裏探出腦袋,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
為何又做春夢了?
更讓冷翊蒹羞恥的是,昨晚春夢的對象,已分不清到底是沈寒還是墨羽。
怎麽會這樣?!
“冷醫生,您可醒了嗎?”
屋外突然傳來婢女溫柔的聲音,吓了冷翊蒹好一跳。
冷翊蒹整理了一下自己淩亂的頭發,起身下了床。趕緊将地上躺着的那本《金瓶梅》給撿了起來,心虛的藏在了枕頭底下。
“嗯,我醒了。”冷翊蒹立在床邊,沖着門口說道。
婢女一聽,這才推開了房門,端着一盆清水走了進來。
“冷醫生,早上好啊。”婢女嘴角挂着燦爛的笑容,向着冷翊蒹打着招呼。
“小雯,早上好。”冷翊蒹微笑着回應着。
“冷醫生,您這是怎麽了?”待婢女走近後,突然看着冷翊蒹吃驚着道,“臉色好差,是昨晚沒睡好嗎?”
“沒........沒什麽!”冷翊蒹努力擠出一個微笑,看着婢女說道,“我睡得很好。”
“哦。”婢女再看了一眼冷翊蒹,這才轉身向着一旁的臉盆架子走去。
“小雯,我想洗個澡。”冷翊蒹看着婢女的背影,随口胡謅了一個理由,“天氣太熱了,我昨晚出了一身的汗。”
“好的,冷醫生。”婢女一愣,将盛滿清水的盆子給放在了臉盆架子上,轉過身來看着冷翊蒹禮貌着道,“我這就去讓廚房燒水,您且耐心等一會兒。”
“嗯,謝謝。”冷翊蒹一邊說着,一邊用手給自己扇着風,不忘自顧自的說着,“這天氣可真是太熱了。”
婢女一臉疑惑的看了看窗外,這太陽還未出來。
況且冷醫生也是天天睡前沐浴了的,為何這一大早起來還要沐浴?昨晚很熱嗎?自己怎麽不覺得。
對屋的墨羽比冷翊蒹起得更早,已用完了早飯,正端坐在窗前的那方矮木桌旁,自己與自己下着圍棋。
低垂着一雙眉目,濃密纖細的睫毛輕掃在眼睑上。
如翠竹般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捏着一枚白玉棋子。不加猶豫,便落在了一枚黑棋旁的最後一個“氣”點上,然後将這枚黑棋從棋盤上給撿了起來。
“啪嗒”清脆一聲,黑棋被放進了一旁的白玉棋盒中,與一衆黑棋為伍。
窗戶對出去,剛好正對着冷翊蒹的房門。
墨羽一邊與自己下着棋,一邊不時擡眼看一眼窗外,等着冷翊蒹從房裏出來。
只見婢女已從冷翊蒹的屋內出來好一會兒了,可仍舊沒見冷翊蒹出來。
墨羽耐心的等着,繼續低頭下棋,不一會兒便看到婢女們擡着沐浴用的木桶進了屋。
這日頭尚未出來,窗外不時吹過一陣涼爽的微風,吹拂着墨羽的臉頰。
墨羽将耳鬓處的發絲勾到耳後,微微擰着好看的眉,視線落在婢女們手中的木桶上。
這大清早的為何就要沐浴?昨晚不是還下過一場雨嗎?
冷翊蒹洗完澡,整個人清爽多了,心情也跟着愉悅了不少,換了一身翠綠的長裙。
坐在鏡子前,冷翊蒹突然心血來潮,反着手給自己編了一個蜈蚣辮在腦後,再拿過一旁的蕾絲發帶,在發尾處系上一個蝴蝶結。
耳邊兩縷絨發太軟太短,只好任由它們垂在耳鬓邊。
“墨老板,你起床了嗎?”冷翊蒹站在墨羽的房門口,擡手輕輕扣了扣門。
墨羽聞聲,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往着門口走去。
“冷醫生,起這麽早。”墨羽雙手打開房門,長身而立,一身淺紫色旗袍站在門口。
“墨老板,我有一事想了一晚上都未想明白,還望墨老板能不吝賜教。”冷翊蒹的确是百思不得其解,問題一直堵在心裏很是難受。
“冷醫生。”墨羽微笑着看着冷翊蒹,側過身子,擡手指了指屋內,“屋裏請。”
“謝謝。”冷翊蒹微微點了點頭。
倆人來到窗邊的矮木桌前坐好,冷翊蒹猶豫了幾秒,鼓起勇氣看着墨羽道,“墨老板,為何身為醫者就要看這《金瓶梅》?”
“...........”
墨羽一聽,挂在嘴邊的笑容更甚。立即猜想到為何冷翊蒹一大早就要洗澡,目光更是不自覺地落在了冷翊蒹的腿上。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冷翊蒹低着腦袋,注視着眼前這盤圍棋。
“想來,冷醫生是将《金瓶梅》看完了。”墨羽漫不經心道一句,單手托腮看着冷翊蒹。
“沒有!”冷翊蒹辯解道,然後小聲嘀咕一句,“我只看到了第二十七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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