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心急如焚

蘇父皺了皺眉，“你哪裏學的這些話。”肆意和妄為是兩回事，他雖不要求子女一定要極守禮制，但該有的禮貌是一定要有的。

蘇沐偏偏性子也擰了上來，“父親總不會以為這些是母親教我的？”

蘇父沉聲道“自然不是，你現在胡說八道這本事倒是無師自通。”

蘇沐重生一世，比任何人都看重親情，所以即使是對庶妹她也能夠親近，但對那種破人家庭的側室她是真無半分好感，再者柳姨娘品行更是存在問題，就是一朵白蓮花。

“父親，如此說吧，我和柳姨娘是融洽不了的。”她并非未有心機，若是比拼僞裝，她也不差，只是如果對父親也要耍那些心機，那麽将軍府也不是清淨之地了。

“你！簡直是執迷不悟！”蘇父顯然被氣到，胸膛起伏不定。

蘇父看着嬌容勾着一絲冷笑的蘇沐，卻是想起昨日在書房閱覽兵書，柳姨娘過來說煲了藥湯請他過去，那湯據說是剛出鍋時熱氣騰騰藥效是最好的，他本也無事，自是應下。

柳姨娘極是善解人意，這些事總是自己親手，他說過讓她不必如此，她也仍舊堅持着，如此幾回，他也就不再說了。

而随柳姨娘去的途中經過花苑，他記得以往柳姨娘最是有這閑情雅致，總要去賞上一會兒。

這日卻是瞧也不再瞧一眼便走了，他只得問柳姨娘的貼身婢女。

那婢女看着他慌慌張張的，起初也是道“姨娘今日是急着想讓将軍喝口熱湯吧。”

那模樣一見便有鬼，他自是喝聲讓婢女說實話。

那婢女被他逼得都快哭了這才說可能和大小姐有關。

他自是斥婢女胡說，蘇沐處事極有禮法，怎會對柳氏如此。

婢女只将柳氏和蘇沐的對話一一告知于他，他去問柳氏是不是如此，柳氏第一反應是皺着眉頭看婢女，與他說婢女所言非實，讓他不必放在心上。

婢女雖委屈，卻也未有辯駁。

他心中抱着最後一絲希望來問蘇沐，蘇沐也是未有反駁，直接承認。

蘇沐面上雖不服軟，然見蘇父這副模樣，她心中又如何會好受。

但柳姨娘這是原則問題，她若是這次願低下頭，柳姨娘只會越加張狂。

“父親，若沒其他事，我就先離開了。”

蘇沐心裏是帶着氣的，她是為母親覺得不值，柳姨娘根本是裝作一副楚楚可憐模樣，實則是蛇蠍心腸。

蘇沐轉身離開，并未聞蘇父言，而行至轉角處，敏銳的耳力讓她聽到身後有一頓響。

只見過去卻是蘇父已然倒在地上，蘇沐此刻哪裏還顧得其他，急忙大跨步而去，将父親一把背起便是向主院而去，同時吩咐春桃趕緊請大夫。

蘇沐瘦弱的身子扛着一個壯年男子可謂是搖搖晃晃的，蘇沐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父親一定要平安。

她不能再承受失去父親的痛苦了啊！蘇沐嘶啞着喉，“父親只要你醒來，以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絕無二話。”

哪怕避柳姨娘，只要父親沒事，她受些氣又何妨。

不知是上天聽到蘇沐的禱告還是如何，春桃的步腳很快，蘇沐将蘇父剛安置好在榻上時，大夫後腳便過來了，蘇沐已經略整理了儀容，然一雙明眸卻仍是通紅的，看着大夫不由哀求道“拜托您了。”

大夫是府裏的常用大夫，對蘇父極是敬重，此刻自是安撫道“大小姐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為将軍診治。”

大夫是花甲之年，自然不是白活的，在入蘇府之前曾行遍世間做一個游醫，見慣萬物，自看得出眼前的女子已是心急如焚，也不再多說，開始為蘇父診脈。

小一會，大夫的表情倒不如先前凝重，只是略有些怪異，見蘇沐急切的目光這才将心中異樣壓了下去，“将軍并無大事，多用些滋補之物即可，只是氣急攻心，大小姐切記要讓将軍心情保持舒适。”

蘇沐這才覺吊着的心能夠放下，明亮的眸子中此刻襲滿愧意，“多謝大夫。”蘇沐使了眼色給春桃，春桃會意，卻是遞過一個繡袋給大夫，春桃也是個機靈的，對大夫盈盈一笑，“麻煩大夫了，這是我家小姐的一點心意。”

大夫收過繡袋，掂了掂分量，對這對主仆的好感倒是又甚了幾些。

等送走大夫，又煎好藥後，已是兩個時辰之後，床上男人的雙眼微動，最終緩緩睜開。

蘇沐一直是動也不敢動的，見蘇父醒來，剛要言語說出口時卻是一個顫音，緊接着卻是泣不成聲。

蘇父看到蘇沐眉眼間的疲乏和那泛紅的眼瞳，心早就軟了下來，“別哭，我還在呢。”

蘇沐撲進蘇父胸膛，也不說話，只是要哭個夠。

前世的陰霾何曾消失，只是一直被她努力藏起，她不願回想罷了，這給她帶來的壓力卻是無窮無盡，她已快不堪重負。

蘇父滿是肅氣的眼孔此刻也是微有些濕潤，這個向來信奉流血不流淚的铮铮鐵漢此刻眼中卻是含着一滴渾濁淚，沐兒這是受了多少委屈，才會哭成這番模樣。

都是他的錯，未想過這般的重擔，會不會将沐兒壓垮。

蘇父并未出聲，只是那雙寬大的手掌落在女子脊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好一會兒，蘇沐這才緩過神來，卻有些難為情。

蘇父這時才道“沐兒，以後為父再也不逼你了，你喜歡如何，只要你開心。”

蘇沐怔住，明珠般的清淚若不要錢似的顆顆往下落，卻是拼命地搖頭，“不，我聽父親的。”

蘇父粗砺的手掌撫在女子發鬓上，卻是刻意放輕了力道為女子整理微有些淩亂的青絲。

然雙目觸及滿頭墨發中的一點白時蘇父手掌微頓，眼中更是有什麽落在女子肩頭化成一點滾燙。

蘇父的喉結一動，然最終什麽都未言。

而溫馨的時刻也很快被人打破，外間春桃叩響了門，春桃微微提高的音量“小姐，柳姨娘想要來探望将軍。”

蘇沐煙眉微蹙，而看着蘇父又似蒼老了些的面龐，蘇沐微微眯眼，“讓她進來吧。”

春桃将門打開，姿态自是恭敬，“柳姨娘別再耽擱了，快些進去吧。”

柳姨娘一張嬌媚面龐在開門前是完全的黑臉，開門後嬌容頓時盈滿柔柔笑意，令春桃看得瞠目結舌，覺得自己還需多努力。

在進門前柳姨娘不顯聲色地瞥了春桃一眼，這小蹄子也敢攔她這麽久，最後一句倒跟訓誡她一般。

柳姨娘自然知道這都是裏面那個賤人的指使，不然春桃一個小婢女哪裏敢如此嚣張，打狗要看主人，這筆賬她先跟她記下。

柳姨娘眼中一片陰沉。

蘇父看着身姿妖嬈的柳姨娘，卻是頭次劍眉微皺，若不是柳氏，他和沐兒也不會如此。

柳姨娘親眼見證蘇父躺在榻上，水潤的眸子在垂下時迅速劃過一片喜意，她使的法子想必是奏效了。

那人讓她按捺不動，但憑何她氣得火冒三丈，這小蹄子卻能歡歡喜喜。

她琢磨了半日，确定萬無一失後這才開始動作，反正她可未曾污蔑過小蹄子，任她也翻不出波瀾。

蘇沐明眸之中是毫不掩飾的不喜，只是礙于蘇父她才微微克制了些，“姨娘空手而來？”

她并不好奇柳姨娘如何知道的，她雖讓人封鎖了消息，但府中果然是有極多柳姨娘的眼線，倒也未曾出意料。

柳姨娘一雙含情目布滿憂色，看向蘇父是怎麽也止不住的憂心，“方才走的急，生怕将軍如何，春桃也不願開門，妾身真是急死了。”

柳姨娘的身子一陣顫栗，胸口更是不斷起伏，蘇沐朱唇微勾，一抹譏笑從中洩出。

風光不錯，柳姨娘還真是無時無刻都沒忘記自己的老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