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翌日清晨。

鄰居大爺放在院子裏的大公雞已經邁着矜持的步伐,高傲地仰着腦袋扯着嗓子打鳴,尖銳的叫聲就醒了睡夢中的人們,聞溪夜裏爬回被窩後又擔心安安的情況,輾轉反側了半宿,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早上連沈顏起床的動靜都沒能鬧醒她。

沈顏端着隔壁阿婆新煎的餅子放在她鼻尖:“醒醒,餓不餓,再不起來我就全吃完啦。”

她說着,就要把煎餅往自己嘴裏送。

忽然,她感到有雙溫熱的手緊緊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再進一步。沈顏低頭一看,聞溪仍閉着眼睛,嘴裏喃喃道:“不許,我的。”

她說着,抱着被子坐起來,吸了吸鼻頭,低下頭張嘴就要往沈顏手上咬。

“欸欸欸,溪溪你到底是醒着還是睡着,你看清楚再咬,那是我的手啊!”

……

“合着昨晚還出了那麽檔子事。”沈顏裹着被子坐在聞溪床上,她連連搖頭:“怪不得今天鄰居阿婆還跟我說要謝謝我們呢,都把我弄糊塗了,還沒好意思問。”

“要我說,那大嬸就是不是自個兒家孩子不心疼呗,早知道你昨天就該把我叫起來,要是換了我上,”她摩拳擦掌道:“我要不那大嬸說得無地自容,我就不姓沈!”

聞溪嚼着最後一口煎餅,道:“本來我想和靳南程一起陪孫奶奶和安安去醫院的,但節目組的人說我們對這兒也不熟,去了也幫不了多大忙,交給他們就好,他們會幫忙的。”

她抱着雙腿,将頭枕在膝蓋上:“明天一大早,我們就要回去了,也不知道走之前還能不能再見安安一面,答應了要做給他的草編小兔子,我都還沒來得及給他呢。”

“沒事兒。”沈顏挪過去跟她并肩坐着,她撞撞她的肩膀,笑着安慰她:“你自個兒不是也說了麽,咱們又不是不能再給他們送東西回來了。”

“也對。”

吃過了東西,聞溪起床洗漱了一下,就想出門去把隔壁阿婆的碗先還給人家。

阿婆把碗收進櫥櫃裏,邁着蹒跚的步子出來,笑着問她:“我早上聽小沈說,你們明天就要走啦。”

聞溪點了點頭,又問她有沒有什麽需要做的。

阿婆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充滿了笑意:“今天就不用幫忙啦,晚上我多做點好吃的,就當給你們送行啊。”

“昨晚我看得出來,你們幾個對咱村裏的小孩兒是真心的好,阿婆謝謝你啦。”

老人雙手握着她的手,出于常年幹活的緣故,阿婆的手心都結了一層厚厚的繭,摸上去堅硬粗糙,卻不影響她的溫暖。

聞溪鼻子一酸,她忙搖搖頭,道:”沒事的,這麽點事兒又不辛苦。”

她在院子裏掃視一圈,單手拎起斧頭掂了掂,一斧子下去把老粗一根木頭劈成兩段,還轉頭輕輕松松地朝老阿婆笑了一下:“我幫您把這些劈完再走吧。”

她說着,又幹脆地拾起堆在地上的柴火劈了起來。

阿婆:“……”

她記得前兩天被分來她這兒幫忙的小夥子,還拎着這斧子哎喲喲地喊重,費了老鼻子勁試了好幾回才把這木頭給劈了。

怎麽這城裏來的小姑娘……力氣都那麽大了?

*********

或許是村民們也都知道他們明天就要走了的關系,今天分派給他們的工作都不是很重的活兒,到了晚上,一幫村民還帶着自家做好的菜齊齊端到了他們院子裏,攤在一起擺了滿滿一大桌。

小孩子們吃完飯就被大人們趕回去睡覺了,有個老大爺蹲在秦铵旁邊,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手夾着根煙卷,納悶道:“我咋怎麽看怎麽覺得你長得像電視上那唱歌的呢?”

秦铵哭笑不得地回應:“大爺,我就是啊。”

“不對。”老大爺搖了搖頭,他盯着秦铵的臉,道:“你長得沒電視上那人俊咧,看着像是像,就是老了點。”

秦铵:“……”那是因為化妝和打光的關系啊!

坐在他旁邊聽了全程的聞溪安撫地拍拍他的肩:“不要緊,我包裏還有剩下的面膜,晚上我給你送過去啊。”

靳南程勾了勾唇角:“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打聽一下,哪家美容院在抗老方面做的比較在行。”

秦铵:“……”

他黑着一張臉丢下“不需要”三個字就走了。

靳南程聳了聳肩膀,他在秦铵空出來的位子上坐下,将手裏的烤玉米遞給聞溪:“新烤出來的,吃嗎?”

不出他所料,女孩子眉眼一彎,笑眯眯地接過他手裏的烤玉米:“吃!”

“我讓我的跟拍攝像打電話問了安安的情況,他已經退燒了,就是還得留院多觀察兩天,确保平安。”

“那就好。”雖然有些遺憾不能在走之前見到他,但聞溪還是松了一口氣,她道:“幸虧沒出事,這麽懂事的小孩子,萬一真有點什麽,他家人該有多傷心啊。”

靳南程道:“我對‘懂事’這兩個字保留意見。”

“不是吧。”聞溪莞爾,“難道你還在建議他叫你叔叔的事?他後來不是都乖乖改口了嗎。”

靳南程哼了一聲,他不滿地道:“改得一點都不誠心。”

不要以為他看不出來,這小鬼明明每次都還在背地裏叔叔叔叔地叫個沒玩!

偏偏她還每次都站在那小鬼那邊,說好的竹蜻蜓到現在都沒有要重新做一個給他的意思!

他這麽想着,又不鹹不淡地瞪了聞溪一眼。

莫名其妙就被瞪的聞溪:“……”對一個三頭身的小孩兒,你就不要要求那麽多了啊喂!

以及她又何其無辜。

她誠懇地道:“我開始同情你未來的小孩子了。”

有這麽一個嚴厲又陰晴不定的爸爸,真不知童年該過得有多凄慘。

端着一碗小米酒走過來,只聽到後半段的沈顏:“……”

她瞪大了眼睛,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兩人,良久,才趴到聞溪旁邊小聲嘀咕:“你們這麽快就已經發展到孩子的教育問題上了?”

這速度,乘火箭都沒那麽快吧。

聞溪一時語塞,她無力地捂着額頭,她一把奪過她手裏的酒,随手從桌上撈起一只豆沙饅頭塞進沈顏嘴裏,把她的嘴堵得嚴嚴實實的:“你喝多了,吃完這個趕緊回去睡覺,好嗎?”

沈顏艱難地嚼着饅頭,用眼神拼命示意聞溪,她才沒有喝多!

聞溪朝她緩緩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她用一種不容拒絕的口氣對她道:“不,你喝多了。”

沈顏:“……”寒風蕭瑟灑吾臉,吾友叛逆傷吾心吶!

她坐在小板凳上一臉傷心地盯着聞溪,聞溪對她的目光視若無睹,她端起小米酒,一連啜飲了幾口。

那邊有村民大聲吆喝:“嘿,你們要不要也來表演個節目助助興啊!”

“好啊。”聞溪醉醺醺地站起來,露出一個迷醉的笑容,“既然這樣,就讓我來為大家表演一個廣……”

靳南程一個激靈,他與沈顏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了來這裏的第一天,被聞溪牌廣播體操所支配的恐懼。

他毫不猶豫地堵住她的嘴,将人半拖着往屋裏走:“溪溪喝醉了,我先帶她回去。”

聞溪一臉無辜地看他:“我沒有。”

女孩子臉頰微紅,她像只小貓似的在他掌心蹭蹭,他都能感覺到她臉上細細的絨毛。

靳南程心尖一顫,他手勁下意識地一松,聞溪頓時快活地掙紮開來。

靳南程:“……”

他趕緊把人拉回來,冷漠無情地擋住她面前的出路:“不,你有。”

兩邊的跟拍攝像盯着鏡頭裏的視頻,這段有趣是有趣,就怕剪輯師一刀砍了,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播出去啊。

“……所以,我昨晚上就那麽撒酒瘋了?”聞溪揉了揉自己的臉,她喃喃道:“不會吧,我以前酒品很好的。”

沈顏自動忽略了聞溪除了一開始鬧了幾分鐘,餘下時間都在乖乖睡覺這件事,她臉不紅心不跳地道:“是啊,我照顧了你大半夜呢,你可得好好感謝我啊。”

“這樣嗎?”聞溪不疑有他,她不好意思地道:“謝謝你啊,顏顏。”

沈顏心裏的小人已經樂開了花,她不動聲色地道:“回去之後陪我逛街護膚?”

“好。”

“以後不許随随便便就用武力脅迫我?”

聞溪小雞啄米般地點點頭。

沈顏在心底給自己打了個響指,爽!

她正盤算着是不是要乘此良機再多提點別的要求,還沒來得及張口,就看見聞溪低垂着頭活動着手腕,她朝她眯了眯眼,溫柔地笑笑:“不要太過分喲。”

沈顏:“……”

女人都是大豬蹄子!你剛剛還答應不用武力脅迫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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