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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黑狗不知為何竟是直直地沖她撲咬而來,阿茶頓時駭得臉色煞白,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她想跑,可才剛跑出幾步它已近在眼前,慌亂之中,小姑娘将手中的木盆用力地砸了過去……

衣服散落一地,木盆更是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可那大黑狗卻只甩了甩被砸到的腦袋,行動上并未有所遲緩。

眼看那尖利的牙齒就要咬上她的大腿了!甚至,她都已經感覺到了它呼出的腥臭熱氣……阿茶吓得面無人色,拼盡全力往後跑,同時再也忍不住尖叫出聲:“啊——!”

“天!”衆人吓得捂眼不敢再看,朱癞子家的大黑狗兇得跟狼似的,曾生生咬斷過成年大漢的腿,因此他們雖有救人之心,一時卻也根本不敢輕易上前。

倒是曾受過崔氏大恩的牛大娘見此着急得不行,搶過一旁村人手裏的鋤頭便不顧一切地沖了過來:“阿茶別怕!大娘來救——”

她的話還未完,阿茶便見橫空飛來一只大長腿,一腳将那大黑狗踹飛了出去。

對,沒錯,飛。

呆滞地看着那被一腳踹出兩三丈遠,重重砸在了路邊大石頭上,滿腦袋是血再也站不起來的大黑狗,阿茶雙腿一軟,終于忍不住“撲通”一聲跌坐在地。

現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驚呆了,除了放狗咬人的那個孩子。

“搶我家房子還踢大寶的黑子!你這個壞蛋!我要打死你——!”

見兒子淩鐵柱竟從朱癞子的兒子朱大寶那裏借來了這大黑狗咬人,還在這個時候沖出來抱住淩珣撒潑,一旁正好路過的淩二成頓時駭得臉色大變,丢下手中的農具就飛奔了過來:“鐵柱!快,快下來!”

要是這小王八蛋也跟踢狗似的給鐵柱來上一腳……他和劉氏年近三十才得了這麽個寶貝疙瘩,可不能出事啊!

淩二成心驚肉跳,又見淩珣面色冷厲,氣勢駭人,忙哆哆嗦嗦道:“大,大侄子,你堂弟不懂事,你可別跟他計較……”

淩珣沒理他,只低頭盯着那滿臉憤怒,正抓着他的袖子又扯又踢的淩鐵柱冷冷地問道:“為什麽放狗咬人?”

“她害我娘摔傷了腿!我要這個醜八怪賠我娘的腿,我要給我娘報仇!”

阿茶方才被吓壞了,聽了這話才渾身一顫稍稍回過了神。

她害劉氏摔傷了腿?!

抖着手擦去不由自主滾出來的眼淚,小姑娘驚魂未定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淩鐵柱:“你,你說什麽?我什麽時候害你娘傷了腿了?!”

“就是那天唔唔唔——”淩鐵柱話還未完,便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沒事沒事,這,這死孩子瞎說的!絕對沒有那樣的事兒!我婆娘的腿是她自個兒摔的,和你沒有關系!這,這就是小孩子不懂事,鬧着玩呢……”淩二成這才明白兒子為什麽要放狗咬阿茶,心虛驚惱之下忙捂緊了兒子的嘴巴不讓他再吭聲,同時抱着他的腰就将他往後扯,“鐵柱,快放開你堂哥!”

憑白無故失去了淩家大院子,淩二成夫婦心裏自然是極不甘心的,可淩珣手中握有地契,他們一時別無他法,只得生生忍下,想着往後再尋機将那地契弄回來。然淩珣剛回來,他們還沒摸透他的作息情況,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暗中尋找時機。

那天早上,劉氏意外聽到村人說淩珣上山打獵去了,心中便覺得機會來了——山上樹木茂盛,地形複雜,容易丢東西,淩珣必不會将地契随身攜帶。再者,打獵是個需要時間的活兒,他既然上了山,必然沒法太快回來,如此她不就有充分的時間可以去偷那地契了嗎?

當時淩二成正在田裏幹活,劉氏想着時間匆忙便自己一個人去了,橫豎淩家大院他們夫婦住了那麽多年,她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不用怕會無從下手。

大院的鑰匙雖還給了淩珣,可淩家後院那扇多年未開過的後門鑰匙卻被劉氏偷偷藏起來了,因此她很順利地進了淩家。只是劉氏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才剛進去一會兒,隔壁那個死丫頭就來了。

彼時她正踮着腳站在椅子上翻箱櫃,阿茶那一聲響亮的“淩大哥”吓得她一個激靈滑了腳,于是整個人連帶着椅子側摔在了地上……

劉氏因此傷了腿,在家躺了好幾日。

地契沒偷到還把自個兒腿摔傷了,多憋屈呢?劉氏心下惱怒,又想着從前崔氏總幫着淩珣與她作對,不由更恨了,于是她便教唆兒子淩鐵柱去欺負阿茶幫自己出出氣。

淩二成以為她說的出氣就是丢丢石頭扔扔蟲子之類的惡作劇,哪想兒子卻去朱大寶那裏借了這大黑狗來咬人!

朱大寶是村裏的小霸王,淩鐵柱總跟着他玩,也常喂東西給這大黑狗吃,因此能喚動它咬人,只是他卻不知,這狗不是尋常的狗,一個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這蠢婆娘!崔氏祖孫身後是邵家和裏正!若真的傷到她們,自家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淩二成氣得不行,又一看不遠處那只渾身抽搐不停流血的大黑狗,心中越發驚怕,更不敢讓淩鐵柱說出那日的事情了。

可哪想這淩鐵柱卻倔得緊,竟是死活不肯放手。

終于……

“刺啦”一聲,袖子破了。

淩珣頓時目如寒冰。

所有人都渾身一冷,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可青年什麽都沒有再做,只低下頭,慢條斯理地卷起了那只破碎的袖子。許是為了美觀,他連同裏衣的袖子一起卷了起來,可……

看着他手臂上裸。露出來的那幾道猙獰可怕的刀疤,人群中突然有人驚恐地低呼道:“俺,俺以前逃荒的時候遇見過土匪,他們,他們很多人都是這樣……身上有刀疤,樣子很可怕,力,力氣也很大!”

土……土匪?!

阿茶愣了愣,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知道什麽是土匪,邵家那位夫子給她和月牙上課的時候講過——那是些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的人,他們所到之處,必然……

血流成河,宛如人間煉獄。

——————

“哎喲太可怕了!我說他平日裏怎麽瞧着那麽吓人!我,我這一看他雙腿總是發抖,如今想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煞氣呀!”

“回來都那麽多天了,也不見他去親戚家走動啥的,整日就一個人獨來獨往的,也不愛理人,确實有些古怪……”

“那,那咱們要不要去告訴裏正?萬一他……”

一句關于“土匪”的猜測在圍觀的村人中激起了千層浪,更有甚者竟怕得轉身就跑。不過這話到底沒有證據,也有理智的村人出言反駁:“沒影的事兒大夥兒不要瞎猜,沒的影響人家豆子的名聲!不過是力氣大了些,這能說明什麽?”

“就,就是!能閉上你們的臭嘴消停點麽?”牛大娘雖也被淩珣方才那一腳給駭到了,可回過神之後,還是拍着胸口斥了那些人一句。

被斥的人覺得很冤枉:“可,可你們看那狗!一腳,就一腳呀!竟直接把這麽大的狗給踢飛了!這,這能是尋常人麽……”

有人聽了這話忙上去探了探那狗的鼻息:“這狗……唉喲這狗死了!真的死了!”

“死了?我看看……完了完了,這狗可是朱癞子家的寶貝!如今就這麽死了,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是呀是呀,朱癞子為人強橫,又有個在鎮上大戶人家做妾的姐姐,可不是好相與的人……”

衆人的話題又一下子從“土匪”轉移到了朱癞子一家上。

淩珣沒理會他們,只轉身看向了阿茶:“沒事?”

雖叫方才那句“土匪”吓得不輕,可不知為何,看着這樣宛如一座山似的擋在她身前的青年,阿茶咚咚直響的心竟慢慢平複了下來。

他雖兇煞,可相識至今一直護着她。

阿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因此縱然心裏懼意未減,卻還是點了點頭。只是接連受到驚吓,小姑娘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有些發顫:“我……我沒事,謝謝淩大哥。”

說着,便雙手撐着地欲站起來,只是這會兒她的四肢虛軟無力,還隐隐有些發抖……

淩珣看了她一眼,突然彎下腰,拉住她的手臂扶住她的腰便将她整個人托了起來。

阿茶頓時渾身僵硬,好半晌才抖着唇飛快地往後蹦了兩步,退出了他的懷抱:“淩大哥!我我我我自己可以!謝……謝謝。”

小姑娘嘴唇慘白,滿臉驚慌,瞧着十分可憐,青年頓了頓,又彎腰将那木盆和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撿了起來,這才道:“走吧,回家。”

阿茶還沒說話,便聽得身後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呼聲:“鐵柱?鐵柱!你把我家黑子帶哪兒去了?鐵柱?”

“這聲音……哎喲是朱癞子家的小霸王尋來了!”

這狗是朱家的寶貝,值不少錢,若是因此被他們賴上……淩二成心中一慌,抱着淩鐵柱就起身欲跑,可淩鐵柱還在哭鬧不停,這麽一耽擱,朱大寶已經跑來了。

朱大寶約莫十一二歲,生得高高壯壯,一見到地上那滿腦袋血的黑狗他就傻住了,半晌才“嗷”地一聲尖叫着沖了過來:“黑子——!”

淩二成見此也顧不得其他了,忙掐了淩鐵柱一把,低聲說道:“快告訴大寶是誰弄死了黑子,快!”

淩鐵柱疼得一激靈,張大嘴巴就指着淩珣嚎道:“大寶哥,是他踢死了黑子!就是他!你快打死他!快叫他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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