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翌日。

病好了便該繼續勞作了,然昨晚沒睡好,阿茶一早起來便有點迷迷糊糊的,崔氏見她這樣,直接一把搶過了她的竹簍:“老實點再在家裏歇一天。”

阿茶雖惦記着賺錢的事兒,但到底不願叫崔氏擔憂,再加上自己确實也有些困,想了想還是摸着肚子點了頭:“那我先吃點早飯再回去睡一會兒。”

崔氏無奈又好笑:“小懶豬,去吧去吧。”

一覺醒來,已是中午。

阿茶神清氣爽地起了床,吃過午飯後,便拿了繡架坐在檐下幫崔氏做繡活。

見她精神大好,崔氏徹底放了心,一邊飛舞着手裏的繡花針一邊與她聊着家常:“清明快到了,過兩日鎮上大趕集,咱們得早點把要買的東西清點好,別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每逢重大節日,鎮上都會提前幾日舉行趕集活動,方便附近各鄉各村的人們前去采購節日用品,清明是重要的祭祀節日,自然也不例外。

阿茶前兩日便在想去鎮上要買些什麽東西了,聞言便道:“也就是些祭祖掃墓用的東西吧,和往年一樣便好,然後家裏的糧食好像吃得差不多了,得買點回來,做菜用的調味料也是。其餘好像也沒什麽東西了……唔,還有糖葫蘆,要三串兒!”

本因清明這個沉重的節日心情有些低沉的崔氏一下子笑了出來:“小饞貓,豆子送來的食盒裏還有那麽多東西沒吃完呢,怎麽又惦記上了!”

淩珣一早又去鎮上了,阿茶起床後便一直都沒有見到他,這會兒乍聽到崔氏提起,不知怎麽的心頭便是一頓。

這人最近好像挺忙的,總往鎮上跑,來她們家的次數也少了,莫不是在忙着娶媳婦兒?

“喲,瞧這小嘴撅的,我又沒說不給你買。”

崔氏的話讓小姑娘一下子回了神,随即莫名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誰,誰撅嘴了?我才沒有呢,姥姥看錯了!”

說完,不等崔氏反應,又嘻嘻一笑道,“其他小零嘴都還有,我肯定不買,就糖葫蘆!那裏頭的吃完了呢……”

糖葫蘆便宜,通常一文錢就能買一串甚至兩串,對她家來說不算負擔,崔氏自然無不應的。

祖孫倆正說着,外頭突然傳來了敲門聲:“阿茶姥姥?阿茶在家嗎?”

“是胖嬸兒的聲音,她怎麽來了?”胖嬸在邵家廚房裏幫工,平時主要負責買菜收菜,阿茶一愣,忙放下手中的繡架跑過去開了門。

一開門便看見了一張氣喘籲籲的中年胖臉,阿茶忙道:“我在呢,胖嬸找我可有什麽事?”

胖嬸擦着汗,神色有些焦急:“是有點事兒,我想問問你,家裏可還有摘好的野菜?”

阿茶一愣,搖了搖頭:“這幾日生病在家休息,沒上山呢,我已經叫月牙姐姐同邵夫人告了假的,您不知道嗎?”

“知道知道,這些天家裏吃的野菜都是從別家收來的,只是今日裴家主子突然說想吃前段時間你摘的那種野菜,就葉子帶點紫色,最頂上還開花的那種,說是味道特別好,這好幾日沒吃了,甚是想念,可別人家摘的野菜裏頭都沒有這種,問他們也都說沒見過呢……”胖嬸顯然是一路跑來的,說了半晌還在那急急地喘氣兒。

“原來是這樣,那種野菜生長的地方有些偏,他們許是沒注意到,”阿茶瞧她辛苦,便道,“要不您先進屋喝杯水吧?”

“不了,夫人下了令說是晚上一定要叫客人吃到那野菜的,你這兒要是沒有,我還得再去別家看看,要是真沒有,我怕得自己上山看看了……”

見她眉頭緊皺,很有些苦惱的樣子,阿茶想了想,便道:“那我這便上山去摘點吧。”

“這如何使得!你不是還病着嗎?”胖嬸一愣,忙擺了擺手,“沒事兒的,我再去別人家問問,許是能找到也不一定……”

“這會兒都下午了,有也不新鮮了,裴家人是月牙姐姐家的貴客,怠慢不得。”阿茶眨眨眼笑了起來,“至于我,您放心吧,不過小病,都已經好了。”

這麽多天沒上山,她早都有些坐不住了,現下這賺錢的活兒又自己找上門了,阿茶哪裏會把它推出去。

“那太好了!”胖嬸一聽頓時大喜,“還是你每次送來的東西最好,都不需要我自己再清洗整理,其他人送來的那些,哎喲要麽有好有壞,要麽髒的不行……尤其是那個阿芳嫂,都說了是給貴人吃的,竟還連爛了根兒的都送來,真是……”

心事一落地,胖嬸便忍不住抱怨了起來,阿茶知道她沒有惡意,只是嘴巴比較愛說罷了,然這種關于他人長短的話不宜多聽,小姑娘便笑着打斷了她:“那胖嬸我就這上山去,您回去稍等一會兒,只摘這一種的話,我很快就能回來的!”

“那行!今兒時間比較趕,你摘好了便馬上送過來吧,我自己個兒洗挑就行了。”胖嬸這才舒着氣離開了。

——————

送走胖嬸之後,阿茶便回屋與崔氏道明了事情原委。

“萬一阮家那邊……”昨晚月牙來過之後,阿茶便阮庭舟受傷,暫時無暇顧及她們的事兒告訴崔氏了,只是顯然她還有些不放心。

阿茶忙安慰道:“沒事的姥姥,若他們真的來了,我在上山反倒更安全呢,您想呀,山上這麽大,他們又不熟悉山路,就算追上山來也不一定能找到我的。”

崔氏一想也是,便忙點了頭:“這麽一說,是比家裏要安全,咱們家就這麽大,真要來了人,逃也逃不掉,不像在山上你還能躲一躲,那行,快去吧,多穿點衣裳,別又着涼了。”

“就是這個理兒呢。”阿茶笑眯眯地應了一聲,又回屋打開那食盒抓了一大把零食用帕子包好,揣在了懷裏,這才背着小竹簍出了門。

一會兒下山直接送野菜去邵家,那正好可以順道帶點零食給月牙姐姐。昨兒腦子亂亂的,都忘記給她拿了。

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走在鄉間小路上,又想着小木箱裏的錢能繼續往上漲了,心情便說不出的暢快。

她要快快存錢,有錢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很快便到了山腳下,看着眼前茂盛蔥郁的山林,阿茶抿抿唇笑了起來:“就算哪日迫不得已真的要和姥姥離開這裏,我也會想你們的。”

說完便邁腿往山道上走去,誰料剛走了一小段,小路旁的樹叢後突然猛地撲出一個高壯的身影,擋在了她身前:“總算來了。”

阿茶臉色一白,渾身寒毛直豎,什麽話都沒說,拔腿就瘋了似的往山下沖去,可他們顯然是有備而來,沒等她跑出兩步,又一陌生漢子從樹叢裏鑽出來,冷笑着沖上前攔住了她:“姑娘還是識相一些的好,否則怕是要吃苦頭的。”

阿茶瞳孔猛地縮了縮,心跳得飛快。來者不善,可是,這些人怎麽知道她會這個時候會上山?

胖嬸?!

不,不會,胖嬸是個老實忠厚之人,與她們祖孫倆的關系素來很好,必不會這般害她的,那麽……

小姑娘緊緊握着拳頭,半晌才深吸了口氣道:“好,我可以跟你們走,但你們要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們怎麽知道我今天下午會上山的?”

攔在前方的大漢兇惡地哼了一聲:“你沒資格與我們談條件。”

阿茶眉眼一沉,目光不着痕跡地掠過一旁葉子長着尖利倒刺的不知名樹叢。如今她前後去路都已被堵死,左側是山坡,不高,跳下去也沒用,他們照樣能抓到她,倒是這右側的樹叢後頭有一條上山的小道,小道邊上有個被茂盛枝葉掩蓋住的土坑,她身子嬌小,應該差不多能躲進去。

有這帶刺的樹叢拖延時間,又有樹叢後的小道誤導方向,想來是可以一拼的,只是要穿過前方這樹叢卻少不得要收些皮肉之苦了……

阿茶暗自咬牙,狀似害怕地往那樹叢邊上退了退:“求求你們別抓我,我還有姥姥要照顧呢……”

“阮縣令是你父親,他不會傷害你的,快走吧,我們不想動粗。”許是看小姑娘可憐,後方那大漢放軟了聲音勸道。

就是這時!

阿茶一把拽下身後的小竹簍狠狠甩向兩人,轉身便沖向了那長滿倒刺的樹叢。

尖利的倒刺狠狠紮進了她嬌嫩的肌膚,鑽心的痛瞬間從手臂上傳來,鮮血湧了出來,只是她才剛進去半個身子,束在腦後綁成辮子的頭發突然被人一把拽住了。

阿茶痛得滾出淚來,到底不死心,張嘴就尖叫道:“救命啊——”

“敬酒不吃吃罰酒!”尖亮的聲音吓了兩個大漢一跳,其中一個擡手便重重劈在了小姑娘頸後。

劇痛傳來,阿茶只覺得腦子一嗡,眼前猛地黑了。徹底失去意識前,小姑娘下意識借着袖子與樹叢的掩蓋,将懷裏那包零嘴掏出來扔在了地上。

“小丫頭性子倒是挺烈,這手臂都紮傷了,怎麽辦?”

“死不了,把人送到阮府,自會有人處理,趕緊趕緊,公子還等着我們回話呢……”隐約中,阿茶覺得自己被人擡起來裝進了什麽東西,還有……公子?

哪個公子?

阮庭舟都一大把年紀了,不能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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